李金水看向白旬,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白旬组织了下言语,娓娓说道:
“是这么一件事,昨日有一对留学西洋回来的年轻夫妇寻上老夫,说是家里出了灵异事件,每到半夜,家里叮当作响,各种家具物件,摔得到处都是,儿童房中,刚刚睡下的孩子嬉笑打闹,他们夫妇半夜多次起来,都没发现作祟的阴物。”
“从那之后,孩子染上癔症,日日魂不守舍,一问三不知,病情一日重过一日,如今已卧床不起,消瘦不堪,找了西洋医生,牧师,均查不到原因。”
“恐怕这样下去,熬不了多少时日,就转而寻到我来,可我虽懂卜卦,祛鬼之事却不甚知晓,到他们家看过,并无碍眼之物,问过他们,这些日子没有去过异常之处,也没带回古董这类的不干净东西。”
“我看下来,实在找不到问题所在,要不李先生您去看看?这对年轻夫妇听说好像是颇有名气的新文人,家道殷实,愿出五百银元,求助解厄之人。”
李金水听完,似笑非笑地看向白旬:
“白老爷子为何不找张七指张大师出手,五百银元不少了,莫非张大师这都看不上?”
白旬微微
叹道:
“这倒不会,我本也想腆着脸找张大师,只是心中有些疑虑。”
李金水奇道:
“白老爷子是觉得张大师也解决不了吗?”
白旬苦笑说道:
“张大师肯出手的话,自然手到擒来,只是这家的年轻妇人长得如花似玉,只怕前驱狼后进虎,孩子是得救了,妇人却要被大师糟蹋,那我岂不是罪过大了。”
李金水一愣,不由也是苦笑:
“这位张大师如此生冷不忌?”
白旬叹息不已:
“这种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了,他本身养鬼驱使,凶狠无伦,不怕事主私下报复,又投靠日本兵,交结上海滩一众高官富豪,事情就算闹到官面上也能摆平,自然肆无忌惮。”
“正是知道他这种习性,家里有年轻媳妇的,尤其年轻媳妇长得端庄可人的人家,就算遇到阴物作祟,也不愿意求到他手上,以免引祸上门。”
“楚家正是因为如此,楚星河去香江之前,才找我,而不是找他看相,可惜我本事不济,累及楚老板,楚老板一片拳拳爱国之心,竟身殒大海,惜哉痛哉。”
李金水听得脸色颇为古怪,和常凯等人对视一眼,没多说什么
。
这楚星河真是伪君子中的翘楚,如今不在人世,竟还是没什么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自己几人就算把真相告知白旬,恐怕他也不会相信,反而容易引来事端。
好在老天有眼,收走了他。
李金水几人凑到一起,微微商量了几句,就决定接下这单祛鬼的委托。
五百银元不是小数目,几人正苦恼没有生意上门,真是瞌睡遇上枕头,有了个开门红。
事情做得漂亮,白旬应该也会帮自己提一下知名度。
“老爷子,我们商量了下,决定接这个活。”
李金水回过身来说道。
白旬大喜:
“那现在就走吧,我带你们去,小孩情况不太好,拖不了太久。”
起身就要出门。
李金水赶忙拦下:
“老爷子别急,我安排下店里的事,也要收拾些趁手的法器道具。”
看向常凯等人,想了下说道:
“青苹和肥鸡跟我去吧,常大哥和珊瑶留下来看店,今天刚开业第一天,可不能弄个铜家伙锁门,不太吉利。”
常凯和韩珊瑶见李金水如此说,也就不再多言。
三人跟着白旬一边步行,一边向白旬了解事主信息。
出事的年轻夫妇住得离店铺并不远,就
在法租界霞飞路上,霞飞路原名勃吕纳路,后来法租界管理者为纪念法军一战元帅霞飞改名叫霞飞路,紧邻上海滩市中心,比韩国瑾之前住的潘兴路还要繁华。
年轻夫妇男的叫姜尚清,女的叫崔月白,是当今文坛风靡一时的鸳鸯蝴蝶派得力干将,给多家杂志报馆撰稿,收入不菲,在上海滩也算是颇为知名的文人,一个笔名“清风”一个笔名“明月”,被文人圈冠之以“清白双璧”的美称。
两人都是从欧陆留学归国,生活西化奢靡,李金水三人被白旬带到一栋白色洋楼门前,看得咂舌不已。
洋楼远比韩国瑾之前的住所气派宽广,花园庭院外围着刷着白漆的木栅栏,庭院中绿草如茵,甚至还插着几支巨大的遮阳伞,下面摆放桌椅,估计没少在家里呼朋唤友开沙龙。
门铃响过一阵后,一个身穿淡黄西服、留着分头的俊逸男子急步而出,脸色些憔悴,看到白旬几人也是颇为讶异:
“白先生来了,昨天不是刚看过吗?”
白旬一副云淡风轻模样,捋了捋山羊胡子笑道:
“老夫昨晚回去后细细思索,很确定这是阴物作祟,因此邀了精通祛邪的李先
生一起来探个究竟。”
说着向姜尚清引介李金水三人。
姜尚清这才打量了李金水三人几眼,见一个个年纪轻轻,不由皱眉疑虑重重:
“白先生,这几位也太年轻了吧?”
白旬哈哈大笑:
“有志不在年高,姜先生年纪轻轻,文名响彻上海滩,莫非会觉得自己文采不如老一辈文人?李先生一身本事,老夫也是极为佩服,老夫毕竟专精于看相卜卦,除鬼祛邪之事,特地请李先生过来,也是老夫出于慎重考虑,毕竟贵府麟儿现在情况不容乐观”
一番话说的姜尚清脸色微变,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幼子一日虚弱过一日,俗话说病急乱投医,有人肯上门,让看一下说不定还真能查出问题。
于是赶紧打开院门,邀请几人进来:
“几位先生快请进,请跟我来。”
领着众人向屋内走去。
打开一间宽广的卧室,只见一个身着西洋式纱裙的年轻美貌的女子坐在床沿,面容憔悴,双眼通红,犹有泪痕。
一个仆妇装束的中年妇人在边上忙着收拾卫生。
李金水向年轻女子微微颔首,打过招呼,看向睡在床上的孩童。
心中顿时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