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传来奶奶焦急地呼喊:
“小金水,怎么了?你没事吧?”
火柴划动声,漆黑的屋内终于透出一丝亮光,奶奶提着油灯站在楼梯口向下张望。
李金水揉了揉撞得生疼的腰肋,赶紧站起身来,几步冲到楼上,凑近奶奶身边压低声音:
“奶奶别喊,刚刚那怪物来过,也不知道道长怎样了。”
老人家睡得沉,奶奶刚被隔壁厢房的动静惊醒,听闻后也是着急万分,颤巍巍地凑到窗户边上,低声呼喊:
“道长欧阳道长,你怎样了?”
寂静的夜里,声音幽幽传开,李金水恨不得捂住奶奶的嘴,就怕呼喊声又把怪物招来。
半晌没得到回应,奶奶脸色终于变了,提着油灯就向楼梯口走去:
“道长可能发生了意外,我去看看。”
李金水大惊失色,赶紧拦住奶奶:
“别出去,那怪物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回来,出去不是送死吗?等天亮后再说吧。”
奶奶沉下脸来:
“小金水,做人要对得起自己良心,指不定道长在等着我们救他,拖到天亮就错过了,奶奶去看看,你不要出来,等奶奶出去后把门关好。”
李金水不由有些愧疚,一把夺过油灯,捡起桃木锥抓在手上给自己壮胆,起身向楼下走
去:
“奶奶我出去看吧,我年轻人跑得快,就算那怪物再回来我也来得及跑,您那小脚慢悠悠地,就别出来添乱了,需要帮忙我再叫您。”
李金水心中发狠,抽开门栓一把拉开厚重的木门,门轴转动的摩擦声如同锯齿在心头拉动,看了眼黑漆漆的天井,壮了壮胆闪身出去,顺手拉上木门。
回身不经意瞥了下门扉,心中巨震,两腿差点软了。
油灯微弱光芒下,材质坚硬的门上,留下几道深深抓痕。
李金水暗中发了声喊,低头跑向隔壁厢房。
厢房的门是虚掩着,李金水刚推开门就吓了一大跳,只见老道士倒栽在地,四周血迹斑斑。
赶紧关好房门,将油灯放到地上,抱起老道士仔细查看,只见他脖子上出现几个血洞,鲜血正在汩汩往外流淌,喉管上也破了个小洞,随着胸膛起伏,破洞边缘的皮肉轻轻翻动。
许是被灯光唤回了神志,老道士微微睁开眼睑,猛然一把抓住李金水胳膊,将铜铃塞到李金水手里,又费力掏出本厚厚的道书,嘴里咿咿呀呀着急说着什么。
可惜喉管漏风,愣是老道士心急如焚,也说不出话来。
老道士似乎是认命了,躺在李金水腿上微微喘息,就在李金水想起身时,老道士
终于积攒到足够力气,挣扎着大喊了声,随即软瘫下去。
李金水依稀听出好像喊得是“不是”,可惜喉管如漏气的笛子,已经不成腔调,也听得不真切。
眼看老道长再也没了动静,就连胸腔起伏也看不到,李金水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探手在鼻翼下感觉不到呼吸,喉管破洞边的皮肉也不再颤动,俯身侧头贴在老道士胸口,已经听不到心跳声了。
将老道士的尸身安放在床榻上,盖好被褥,李金水拿着铜铃和道书黯然回到自己房间。
奶奶知道道长遭遇不测,心头难受不已:
“道长临去之前一定要给你道书,你打开看看写的什么。”
打开沾染血迹的道书,发现书里夹着一大叠画好的符咒,道书里除了道经、医术、武术,还记载着各种符咒的画法和作用,翻到最后,发现一张满是蝇头小字、新写就的黄纸。
黄纸上开头写着“叶居士亲启”,李金水赶紧将黄纸递给奶奶。
奶奶慈祥说道:
“奶奶虽然出身大户人家,小时候可没上过私塾,你念给奶奶听吧。”
李金水只好仔细辨认字迹慢慢读起:
“叶居士如面,见此信时,贫道应已不在人世,叶居士无需自责,贫道出观之时卜过一卦,
此行大凶必有死劫,然否极泰来,大凶之后必有大吉,此行有吾派大兴的契机。如今看来,必是应在令孙身上。”
“贫道出自阁皂山灵宝派,开派祖师葛玄,符箓之道,与龙虎山茅山齐名,惜乎除秽祛邪,世人大多只知南天师北茅山。”
“灵宝派历经战乱,传承艰难,道家典藏多已佚失,贫道也是学艺不精,今以桃木锥、摄魂铃、道书三样法器,赠于令孙。世局纷乱,邪祟并起,期望令孙能秉持正气,护一方清净。”
奶奶听完叹息道:
“没想到这次求助崇真观,居然害了欧阳道长,道长这几样法器,你先留着吧,有空就多琢磨琢磨,遇到邪祟,也还有些防身手段。”
“明天帮道长收殓了,给崇真观发一封电报,看是运去江西,还是安葬在咱们村。”
两人正说话间,村里传出哭号之声,应该是前面惨叫的那人被害死,家人这时发现。
奶奶担忧说道:
“去睡吧,有什么事等天亮再说,夜还长着,也不知道那鬼物还会不会再来。”
一番话把李金水的恐惧之情再次挑起,赶紧躲进被子里,蒙住头脸,伴着远远传来的哭号声沉沉睡去。
那把桃木锥被紧紧抓在手上,不敢松开。
第
二天起来,村里传开噩耗,除了老道士不幸遇难,永成叔也遭了毒手。
永成叔房门被撞开,经历了一番搏斗,惨死在床上,浑身大小伤口十余处。
其他几个参与迁坟的村民家门,大都发现爪子抓挠的痕迹。
永财叔也遭遇袭击,好在永财叔做惯了收殓,面对邪祟不至于手脚酸软,搏斗良久终于赶走鬼物,不过自身也是伤痕累累,受伤颇重。
李金水到达村里大家聚集的场坝,正看到永财叔躺靠在石条上,声音虚弱地描绘搏斗场景。
见到李金水,永财叔眼睛一亮:
“小金水,道长和永成停尸在祠堂,我家里没人照顾,也要住到祠堂去,我们刚在说,这事本就是为了帮你们家,就由你来祠堂守灵。”
李金水一愣,想到大晚上待在幽暗阴森的祠堂,身边两具尸体,还有不知什么时候会冒出来的僵尸,心头满是抗拒。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永成婶带着哭腔冲上来,一把往李金水脸上抓去:
“杀千刀的,都是你们家,害死了我们永成。”
李金水奋力躲开,看向四周正待求援,只看到村民们一个个面色不善。
“我答应小金水去祠堂守灵。”
回身望去,只见奶奶不知什么时候,拄着拐杖来到场坝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