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壮观,水母自深海而出,驾水驭波,就像飞升九天的金仙,乘着祥云仙雾要遨游天极。
我和青八子跟着它们,清风吹过,便是腐烂的臭气弥漫,气是清风肉化泥,顿时尸解。
甩掉脸上的水珠,我才看清,那些水母全是殉葬在通天石窟的金丹圣人!
三千金仙,在地底密闭的环境还能长期保存尸身。
王陵毁灭,它们寄居的躯壳也不保。
被海水一冲,再浮到海面被风一刮,皮肉顿时化为乌有,只剩骸骨沉入水中。
三千金仙羽化尸解,长生也无处可寻。
我托着青八子在海里挣扎。好不容易抓到半块棺材板,才把他放在上面。
等太阳出来时,我们已经离荒岛漂了很远,根本不知方位。那些金仙,也都消失,王陵的一切秘密葬送归墟。
太阳高照,海水升温,我渐渐意识到泡在海里不是个办法。
即使没有鱼虾来吃我们,这样晒下去,人也会因为脱水而死亡。我先给青八子喂了点淡水,扶着棺材板确定方向。
荒岛已经看不见,四下全是蔚蓝的海面和潋滟惊起的白波,毫无坐标可言。
漂到黄昏的时候,我泡在海水里几乎死去,前方海平面的边缘,露出很多黑漆漆的龟背。
是羊常带我们去过的龙王滩!
之后,浑浑噩噩的状态持续了很久。我半梦半醒的时候,身上很烫,我知道自己在发高烧,身边荡漾过去荡漾过来,显然还在海里。
眼睛睁不开,我能感觉身边有黑漆漆的人影晃动,也没力气问,心说死就死了吧。
昏迷了很长时间,我才有点自己的意识,但始终睁不开眼。
海面颠簸了很久,突然不颠簸了。接着,我觉得外面很冷,好像一下到了南极。每天抱着冰块睡觉,发的高烧也冻没了。
天气太冷,我
突然失去了睡觉的兴趣,人也就醒了。
待我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大片白花花的幕布。
大脑迟钝了几秒,我才恍然大悟,那是刷了腻子粉的天花板!
自己好像在农村的平房里躺着。身下暖烘烘的热,身上也盖了三床厚厚的棉被,是老年间那种鸳鸯戏水的被面,颜色很鲜艳。
我睡在炕上。
大概又过了几秒钟,我才把露在外面的脚缩进被窝。炕是沿着窗台修的,大概二三十厘米高的地方,布了灰的台上摆了几个小冰桔灯。
上面挂了层严霜,足见外面冷成什么模样了。
我脑袋的那头,有几个大的木头箱子,很有民宿的味道。门口也挂了几串红辣椒,玉米棒子。
当时我还琢磨,没听说阎王殿是这幅德行,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活了?
吃力的从炕上坐起来,旁边还有几床被子,已经被掀开了,没人。
之前我穿的外套,烂得像麻绳丢在角落,柜上还有几个空碗。我身上的伤,被包扎起来,醒了之后非常的疼,不敢吹风。
我往窗子外面看。
千里冰封,银装素裹,原驰蜡象,天地尽是白雪皑皑,分明是北国风光。
那种辽阔的雪景,我只在大兴安见过。外面是散落的村庄和平房,高高矮矮错落有致。屋檐上,结了比手指还长的冰凌,像瀑布往下坠,非常好看。
听见我的声音,有人踩碎地上冻的薄冰,往我这边的窗户走过来。
对方弯腰,把脸凑在玻璃上,吐了口气。玻璃顿时结雾,隔着层白蒙蒙,我也不知对方是谁。
过了片刻,对方在玻璃上画了张小笑脸,蹦蹦跳跳的推门进屋:“呼,你总算醒了,找了村里的赤脚医生,真不知道你是死是活,还好,命总算大。”
我一看,是胜月之,便靠在木箱上喘气:“你怎么
在这。”
“喂,你这人也太无趣了吧。上次你把我丢到深山老林,姑奶奶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还摆上谱了。”
“我现在是个病人。”我无力的望着天花板。
推开玻璃窗,外面刺骨的冷气吹进来,我那迟钝的大脑才恢复运转:“这是哪。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就不能客套几句,比如‘好久不见’‘想死我了’?”胜月之抱怨道。
我说:“行,好久不见,还好吧?”
“不好。”
“不好就不好,人这辈子就没有十全十美。你又不是太阳,世界不朝着你转圈。”
身上的伤口疼得厉害,我要了半杯热水,盘腿坐在炕上慢慢喝:“行了,我也客套完了,说说情况吧,现在在哪。”
“密江乡。北部的边境,三国交界的缓冲地带,属于延边少数民族地区。”胜月之故意说了我听不懂的话。
我道:“翻译一下。”
“就是很北边很北边的边境。再往前,就该遣返回国了。我们发现你们的时候,离龙王滩十几里海路,差点没救上来。”
我皱眉道:“你们的速度太慢了吧。”
“喂,你有没有良心。你们说的那个龙王滩,我们找了当地的渔民,基本都不知道。好不容易找到个知情者,还是二十多年前去过的,光认路就认了天。至于你们说的那个荒岛,地图上根本没有标注,怎么找?”
“得得得,我的错,这次辛苦你们,回去请你吃豆腐脑。”
“抠。”胜月之嘟着嘴。
“不吃算了,我还节约点。”
现在,我大致把情况搞清楚。
从荒岛逃出来,我和青八子东漂西漂,漂到了龙王滩。
没到龙王滩的时候,我就昏死过去。胜月之说,她们听到靖人的叫声,开船过去,才发现我和青八子抱着棺材板在那潜泳
。
这次我们差点出不来。
离开龙王滩的时候,她们找的那个向导是半桶水。赶上雨季风暴来临,船底直接触了礁,发动机罢工,油也漏了。
好在船上食物充足。
东南信风吹入内地,她们的船也跟着回了岸。
下船的时候,就在密江乡附近,于是到了当地的农村借宿,并找了医生,联系救援队拉船。
出海的时候,我们是从秦皇岛出发。回来直接到了密江乡,两地相隔一千多公里!
可见大海根本没有坐标,我和青八子对于自己的方位,从龙王滩开始就出现巨大偏差,她们能找到我们已经不容易。
我道:“对了,我旁边怎么还有几床铺盖,还睡过人?我最讨厌跟人挤床了。”
反正是住旅店,我比较讲究,身边睡个人不舒服。
胜月之道:“你们两个病号当然睡一起,我们好找医生照顾。大少爷,你还当自己在城里,这地方每年平均气温,在零下十五度,哪来的旅店。这就是当地老乡的空房子,有地方睡不错了。”
“我跟青八子一个床?”我差点没活诈尸。
乖乖,合着我这几天,是在生死线挣扎啊,他没翻个身掐死我,已经是天大的不容易。
“青八子人呢。”
“刚刚才醒的,吃了几碗面,出去溜达几圈,伤口恢复得更快呗。”胜月之无所谓道。
我急了:“你快出去看看,他是不是在找板砖,是的话赶紧报警。”
“你脑袋进水啦,好好的找什么板砖。”
我解释道:“是看青八子有没有找板砖,有的话帮我叫救护车。哎呀,这地方,救护车都得一天一夜才来。快,扶着我出去,我看能不能搭个公交车先走。”
丫的,粽子没掐死我,海水没泡死我,再让青八子拿板砖给拍死,我也忒难了些。
“你现在
下床都困难,干什么风风火火的,你要有事,我把姐夫叫过来。”胜月之说了,马上朝门外喊。
“小祖宗啊,轻点声。哎呀,跟你解释不清楚,总之快点给我安排车,我先回内地,再办个移民签证。先去国外躲几年,逢年过节千万别联系。”
“你不会犯了什么事,想潜逃吧,犯法的事我不干。”胜月之很有原则的说。
“别废话了,快点叫车。”
趁青八子没回来之前,我还是先跑比较好。
“马上天黑了,这村压根没公交车,我上哪给你叫。对了,他们运大白菜的拖拉机好像有。”
我愣了愣,咬咬牙:“逃命要紧,别说拖拉机了,狗拉车我也得坐啊。快,扶我起来,衣服给我。”
拄着拐我就往屋外走,越想我越气。
按理说,我是救了青八子,这人狗咬吕洞宾,真觉得我坑他我也就认了。
其实我也没做错啥,当时那种情况,再耽搁下去,等上面真的炸陵了,横竖不得一个死啊。
还没出门口,布帘子挑开。
青八子站在门外,脸色还有些青白,裹着较厚的防寒服,脑门上全是雪花粒。
“你干什么去。”他问。
“我”我能怎么说,总不能交代自己打算潜逃吧?
“那啥,出去走两步。”
“拄着拐走两步?”
“哈哈,伤口恢复得快点。我先出去走,你随意,去炕上窝着吧。”
没等我动,青八子提着我的后衣领对胜月之说:“你先出去,把门带上。”
“好的姐夫。”胜月之笑得像个小狐狸。
青八子一字一板的说:“我跟你姐没什么。”
“早晚的事,我先出去啦。”
“喂喂,别走啊,给我叫个救护车。不是,进来再坐会。”现在,我非常热情好客。
看青八子的脸色,今天我铁定血溅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