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八子停住不动，我以为遇见险情：“咋了。”
“没路了。”
栈道开凿到这，已经是极限，再往上根本没有缝隙可以攀爬。
电筒几乎没电。我和青八子弄了两个火把，斜着插在裤腰带上。
他一手吊住凸出的岩石，举着火把向上向前照亮。台阶是没有了，估计那些靖人开凿的时候，也没想到这里的地层比钢铁还坚硬。
大概离我们三米多远的地方，是一个十几平米的蘑菇盖。
蘑菇盖隐隐透出几个人形。
人形盘膝而坐，似乎是坐化死的古尸。我立刻觉得阴风阵阵，即使地下根本没风，总觉得后脑勺凉飕飕的冷。
那些古尸面朝我们，容颜依旧。
火把的光太弱，我和青八子只能勉强看见人形。人形的后面，似乎有青铜的锁链，弄成吊桥，挂到更高的地方。
青八子道：“看来上面的路，只有通过这些蘑菇上去。”
“三米多远，能不能跳还是个问题。”我浑身都绷得僵硬，生怕掉下去摔死。
那种情况，我和青八子像腊肠挂在岩壁上，根本没有借力的点。最近的蘑菇，也有三米多远，跳过去差不多是世界奥运冠军的水平。
青八子低下头看我，他汗水直接流到我脸上：“你还有力气吗。”
“还行，撑得住。”我不想让青八子觉得我在拖后腿。咬着牙硬说。
其实当时我的力气已经到了极限。手脚麻得不听使唤，一阵阵头晕目眩的脱力感折磨得身体在崩溃的边缘。
青八子道：“如果是平地，我有把握跳过去，现在很难。”
那个蘑菇伞盖也不算特别大。
要是没刹住脚，搞不好直接冲下去，人肯定摔得稀碎。
我耸着肩膀：“你踩着我的肩，看能不能借力。我还有力气，挨你一下绰绰有余。”
青八子试了试：“
能借力的话，我有八成把握。只是，你还撑得住吗？”
要是青八子踩我的瞬间，我撒手了，我们两个都得变成肉饼。
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男人不能说不行。快踩着上，小爷拼了。人家长征上万里都走下来了，咱们就跳个远，算啥事。”
“只是你的体力还行吗？我踩着你过去，你还有力气跳吗？”
挂在岩壁上，我的体力在不断消耗，再拖下去，说不定我自己就坠崖了，便骂道：“你婆婆妈妈干啥，快踩。再磨蹭，我真的受不了了。”
“那你准备好。”
“来吧。”当时我的脸都在抽搐。事后想想，是上下牙齿在打架。
就在我闭眼绷紧身体的瞬间，肩膀一矮，青八子就踩着我借力过去，精准的跳到那朵蘑菇伞盖上。
他的体力也消耗了不少。
跳到伞盖的边缘，那朵蘑菇居然往下沉了沉，倾斜了角度，差点把他滑下去。
青八子用匕首刺在蘑菇坚硬的皮壳上，才挂住身子，爬到伞盖比较平稳的地方。
当时青八子根本没有客套。
那一脚踩下去，确实用了力气。我也没想到他爆发力那么强，左边的肩膀直接麻了。
他过去的瞬间，我脚下的岩石就碎成几块。我脑袋猛的晃了晃，右手死死抠住上头的石缝，指甲都按在皮肉里，才没有掉下去。
左手抓不到东西，两脚也离开了原先的方位。
我确实有点高估自己的体力。要不是右手抓牢了，我肯定已经摔死。
青八子站稳的同时，举着火把照向我：“白泽。”
“嘶，我自己搞得定，马上。”
好不容易，我才摸到几块有凸起的石头片。沉住气，把脚放上去，右手刚才吊住整个体重，现在几乎废了。
我只能死板的固定在岩壁上，再也没有力气。
“你怎么样了。
”青八子接着问我。
“没事。”我轻轻回了句。
我打肿脸充胖子。好不容易把身子重新挂回岩壁上，我是真的很难再发力跳过去。
僵持了几分钟，青八子看出我的窘迫：“你现在是不是脱力了。”
“没，没有。这边呆着挺凉快，我乐意。”
这时，上头一团流动的黑色瀑布，顺着岩壁和那些糅杂的菌丝涌下来。
是之前遇见过的焦冥！
焦冥会顺着火而动，传说这种虫子食火为生。我和青八子没了照明，多半是点的火把将这些沉睡的小虫子引出来了。
“丢了火把，快跳！”青八子站在对面，暂时没法支援我。
“丫的，你让我怎么跳。”我挣扎几下，瘫痪的右手才勉强能动。
调整了姿势，我抽掉了插在腰带上的火把，丢到了洞窟的底部。
头顶流动的黑色潮水瞬间绕开我。没几秒钟，下面那团橘红的火焰就变成黑色。
青八子大惊：“快跳，没时间了。焦冥吸火，吸了之后便会食血。你身上全是血，逃不开的。先到这边来，这些焦冥不敢靠得太近。”
“你，你等等。”我急得满头大汗，但那种情况，体力透支厉害，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奇迹让我飞过去。
“好吧，两百块，我承认我有点打肿脸充胖子。我恐怕是跳不过来了，你先听着，我要是死了，这里全是焦冥，多半也不用收尸。”
“什么真相也没有命重要，活着才是真相的全部。我不管你要找什么，或者想得到什么。这里太多东西是现在无法解释，得到了未必是好事。”
有些东西不符合天时，即使出世了，也会被毁灭。
我知道这里绝对有个惊天秘密。但七九计划之后，几十年来，那些幸存者对此讳莫如深，足见这儿的正主，不是什么好玩意。
青八子
黑着脸看我：“你还在叽叽歪歪废话什么，快跳！”
“跳，跳，我跳个锤子！”我闭上眼，直接凭感觉往前一跃。
连写遗书的功夫都没有。
即使那些焦冥不吃我，我的体力也撑不住了。我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往青八子的方向扑。
扑到没一半，我就明白了，地球是存在万有引力的。
身体往下坠的时候，我闭上眼，心道，完了！
“抓着我！”青八子将匕首插在蘑菇的硬皮里，就相当于有了个稳定的点。
他抓着匕首的木柄，人像一只飞鸟，直接从伞盖上荡了出去。他大半个人都悬在外面，只靠一只手支撑，另外抓住了我的衣领。
咔嚓。
我立刻听到衣服裂开的声音。
只要能活着，哪个愿意死。我像落水的人，即使看见稻草，也会死死抓住。
瞬间，我双手握住他的手腕。青八子吃力的皱着眉，鼻子里哼了声疼音，接着借助惯性晃了几下，把我丢到了上面的伞盖上。
我在伞盖滚了几圈。
巨型蘑菇的上面很多斑纹，犹如星辰般深邃，呈现一种青铜的锈蚀痕迹。
即使他是人，恍惚的瞬间，我终于明白人的信仰里，为什么都住着个神。
等青八子爬上来的时候，他用力的胳膊脱臼了。
他微微皱着脸上的五官，把脱臼的地方掰回去，才坐在伞盖的边缘，两只脚都探到半空中。我和他相距不到两米，却感觉过了很多年，隔着许多山山水水。
他重新收拾了自己的情绪，才站起来回头看我：“说了让你不要跟着，运气不是每回都那么及时，你也不是不死的。”
“我总觉得进来之后，你每句话，都像在给我交代遗言，你说我能放心吗？”
“活着的意义也许就在于此。”青八子没心思跟我纠结：“这些尸体，全是当
时不死民的，看来它们把这个地方，当成了坟墓。贵族殡天之后，尸体全部送入这里存放。”
“他们都是伏羲氏的后裔？”
我看了看。现在我们所在的这个蘑菇，是洞窟中比较老的。
高度至少有十层楼房。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小蘑菇，将它簇拥其中。而这簇蘑菇，仅是这片神迹的沧海一粟。
那些焦冥再次缩回岩石的缝隙。
可能是因为尸体涂了秘药的缘故，虫子不会侵扰过来。
“这里安葬的，不止是伏羲氏的后裔，还有最早的海民。”青八子用微弱的手电照，上面的蘑菇还有近百层。
我们所在地方，有三具干化的尸体，皆盘膝而坐。
手脚倒是和正常人差不多，只不过手臂很长。死了之后，肩膀塌陷，古尸的手臂都垂在地上交叉叠放。
“古代不是传说，不死民都长生不老，为什么还有尸体。”我仔细观察那些古尸，在外面根本没有机会。
青八子道：“也许，这些尸体是实验的失败品。长生，并不是每次都可以成功。外面的鬼阙楼，只是最早的停尸房。”
“争来争去，到头来也不过是具尸体，一抔黄土。”我叹息道，这些不死民，终究逃不了神赋予的死亡诅咒。
不过从尸体看，它们死的时候，确实极为年轻。
皆是少年的模样，风度翩翩。穿着鸟羽玄袍，缀以珊瑚、玳瑁、珍珠。数千年岁月，这些东西都腐朽成灰烬了。
尸体的左侧胸口，有拳头大的洞。
都变成干尸模样，可能是类似木乃伊的制作习俗。死之后，另外的人把不死民的心脏取走。
古尸腰间，还有青铜铸造的金刃，象征权力。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陪葬品，而且这些不死民，并不是传说中的人头蛇身，只是肩膀塌陷之后，手臂给人的感觉非常畸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