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的,少自作多情。我进来,不是救你,是找你把欠的东西还我。”
青八子看了看干瘪的背包:“能给你的东西,外面的时候我全部给你了。”
“谁说的?”我咬着牙,上前揪住他衣服:“你之前还抢了我两百块钱,至今没还。老子现在是你债主,钱没还清之前,你不准死,也不准搞失踪。”
青八子笑了:“现在你这个债主也到了这,出不去什么都是空话,只能跟我一起埋了。”
“谁说出不去的,你让我想想。”心说纸杯电话我都有招,到了流沙下面的石板,还能黔驴技穷?
这时,我眼睛余光瞥到青八子,他把自己腰间的行军水壶解下来。
我立刻眼疾手快的按住他:“你干什么。再打我,我真成白痴了,你是不是不识好歹。”
说罢,我把他水壶抢走:“危险物品,我先给你保管。”
“啧。”青八子脸上有点温和:“我要想打晕你,不需要武器,只是喝口水而已。”
“屁,你那叫打吗?你那是砸!喝水免谈,等上面的沙梁被压垮了,忘川河边,孟婆汤有的是你喝。”
石板上面有很多保持海沙流动性的空腔。
这些空腔并不稳定,被埋住是早晚的事,因此我有些上火。
看了几眼石板上的陷坑,我渐渐觉得,这些陷坑的排列顺序有点眼熟。
陷坑大部分被流沙埋住,我只能从少数几个陷坑,判断整块石板上,密集得像马蜂窝全是洞。
有点汉王墓九陷流沙阵的意思。
九陷流沙阵,是我听小叔提起的,在广川王地下玄宫中。
要找到陷坑的排列顺序。阴爻阳爻,可生八八六十四卦,这样算下来,可能性太多,我和青八子绝对出不去。
青八子还是执拗说:“往前走。我觉得,流沙层快到尽头了。”
“嗨,往前往后都得踩到坑,
都是个死。”我说。
又想了想,我用一种比较宏观的角度去看那些坑洞。每次下陷的地方,其实是有种星象的规律。
只是流沙变化极大,毫无参照物可言。
我对机关的造诣,比青八子略厉害些。后面想来,绝非巧合,而是老爸刻意为之。
当时我能解千柱天星殿,就是从小潜移默化玩的游戏得的灵感。其实都有种机关的易数在里面,只是我小时候从没有把这些和机关术联系起来。
肯定有线索的。
趁着头顶的沙梁还没崩塌,我用脚大概丈量了附近流沙层的面积。
为四,四,四四十六。
我眼睛发亮,其实有点苗头了:“陆博,这是陆博。所有的陷坑,其实就是陆博的棋格!哈哈,两百块,不带着我,你真的玩不转,其实事情很简单!”
“说说看。”
“你不是不想我跟着你。”我得意道。
青八子指着头顶:“我确实不想你跟着。但是,上面的沙梁快塌了,你不想被活埋的话。”
我立刻说道:“我们看见的石板,其实就是陆博的棋盘。设计这个机关的人,绝对很喜欢玩陆博。你看,每行每列都是四,正好符合陆博的奥义。”
“啧,属蜡烛的,不点不亮。”
“你丫说的是你自己吧!”
我道。要不是我急中生智,还真没想到,靖人王是个棋鬼。
陆博,是秦汉时期非常流行的游戏。其实就是每个人拿十六根木棍,按照口诀和棋盘,往上排数。
方盼接道张,张盼接道方,张秋屈元高,高元屈秋张。
这种类似绕口令的东西,就是陆博的规律。
我记得,青八子就很喜欢玩这种魏晋时期就淘汰的游戏。我们两个谁离开谁,都看不穿这个机关的玄机。
两个合在一起,却能很自如的进去!
顾不得多想,我跟在青八子后面,他负责用陆
博的规则去和墓主博弈。
沙梁垮塌之前,我们用塑料瓶当眼罩,再次挤进流沙层,在里面胡乱钻了一阵。
前面空间突然一松,大把大把的新鲜空气带着股尘封的霉味,终于唤醒我麻木的神经。
我们从流沙层出来了!
逃出去的瞬间,身上的压力顿时轻松了。
一个没站稳,我又摔了回去。那种逃出生天的喜悦,我们都还在。
青八子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我叫住他:“慌什么,休息一下再走。你要找的东西,还能长脚自己跑了?”
“你最好还是回去。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
“我们两个合在一起,肯定可以。”我还在尽量争取青八子回心转意。
“你选。现在出去,或者”青八子没接我的茬,从地上挑了块石头。
我道:“你忘恩负义。来吧,照我脑门招呼,现在就砸死我。丫的,为了救你,我自己都差点搭在流沙里,你现在要砸我。”
青八子丢了石头:“你要是晕三天,也许我就回来了。”
这混账玩意真可能这么做。搞不好我没死在流沙墓,反倒让他敲死了,于是妥协:“这样吧,我也不死跟着你。把你送到能走的地方,看着你去作死,我就原路返回,绝对不纠缠。”
看他表情有所松动,我接着说:“你现在赶我走,我也不走。等把你送到走不动的地方,我就没遗憾了,也没什么疙瘩,你爱咋咋地。”
“可以。”青八子勉强松了手。
我不敢走他前面:“咱们有话好说,没什么事是商量不好的。”
“记住刚才陆博的顺序。你出去的时候,用得上。”
“是我们一起出去。”我纠正道。
“随你便吧。”
流沙坑的机关,居然是按照陆博设定的。当时我觉得没什么,事后想想,有点不符合常理。
现
在和青八子的矛盾缓和了,我就开始琢磨这事。
从流沙层逃出来的时候,浑身都脱力了,我只好做点猜测。
青八子道:“不要猜了。挡在外面的流沙层,根本不是靖人安排的,所以掩埋的时候非常匆忙。”
“你是说,有个外来势力,覆灭了靖人文明,屠杀了它们,并且把鬼阙楼后面原有的路给封死了,让靖人也进不来?”我吃惊道。
这种霸道程度,赶上强拆了,古时候谁有那么大的国力。
先秦时,靖人的都城在海外的穷桑,传说太阳升起的地方。靖人王也被称为穷桑帝,财富和国力均是当时的顶峰。
“这里被封住时,靖人的文明已经衰亡了。”青八子推测。
世间万物,是有一个循环的周期性。从事物的孕育,萌芽,兴起,壮大,再到衰老死亡,组成一个闭合的环。
靖人文明恰好是反过来发展。
当它发展时,中原的华夏先民还处在刀耕火种,火化腥臊的原始岁月。
等它衰亡时,恰好遇上发展起来的中原王朝。以先进的制度碰撞这个落后的海外王国,结局不言而喻。
我道:“都说秦始皇派卢生徐福出海求药。看这架势,他们连靖人祖坟都挖了,哪里是求药,简直是强拆。”
“休息好了就走吧。”青八子没兴趣在既定的事情上纠结。
或者说,他并不喜欢猜。
他的活法比较简单。看看动物世界,玩玩陆博,没事腹黑一下,平时人畜无害。他大部分活得很单纯,也很轻松。
不过现在我能从他脸上,看到明显的凝重之色。
就像那种知道结局是死,还要往下走的受刑人。
顺着云母石英堆出来的神道往前。这条神道,是连着外面的鬼阙楼,用来存放服了长生不老药的天子尸。
可能尸体要经过某种变化之后,才会顺着这条神道,
运入更深的地心。
神道尽头,出现很多发霉的棉花,将整个空间塞住。
我意识到那时候,根本不可能有棉花。那是种非常奇怪的物质,像弹棉花弄出来的软棉丝,一团团像山堆在前面。
给人非常蓬松的视觉。
是灰白的颜色,隐隐有股子邪性。
青八子回头看我:“别靠近,有毒。把消暑珠含着,别让这些东西进入你的呼吸道。”
“这些棉花是什么东西。”
“真菌类植物的菌丝。这么多年了,还在持续生长。”
“乖乖。”我听了直皱眉。
真菌,是游离于生物和植物之外的生命体。理论上,只要孢子可以持续分裂,它就处于不死的状态,不会有动物那种明显的基因短板。
古蜀王陵长满了草鬼,那就是一种剧毒的远古真菌。
它出现时,恐龙的祖先还只是大海的鱼。
青八子在前面用火烧掉挡住神道的菌丝。
那种灰白如棉花的菌丝有很大的油性。火焰顺势蔓延,顷刻就烧掉大半。
空气里,传来浓浓的焦臭味,带着股煤油气,闻多了非常恶心,让人频繁作呕。
我道:“自然界的菌丝,一般是肉眼看不到的。这里这么多菌丝像山堆起来,得有多少蘑菇,咱们是到了靖人王的御膳房?”
青八子面无表情:“它和靖人长寿的秘密有关。人吃了立刻暴毙,靖人却能消化里面的毒素,这是靖人王陵最深的地方了,没有更大的秘密比它还重要。”
“你要找的,就是菌丝,或者说,是靖人培育的蘑菇?”
“往前走。”青八子假装没听见。或者说,连他自己,也不知究竟要找什么东西。
他是接到某个任务,并没有想到神道的尽头,已经让菌丝给挡住了。
对于菌丝,我了解不多,只知道蘑菇就是菌丝长出来的。换句话说,菌丝就相当于蘑菇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