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要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结果他就同意了,如此通情达理的态度,反而让我大为意外。
“你确定?我说,我要跟着你进去,咱们两个不能散伙。”
“是啊,我同意了。”青八子偏头看我,怀疑我听力出了问题。
“你”我真不知道说什么。你刚才又是绝交又是分家,合着就是间歇性神经病发作,现在恢复正常了?
丫丫的,属蜡烛的青八子,不点不亮。
“走吧。”刚才还准备分家的青八子,现在把东西全部收回背包,朝我扬眉:“你走前面吧,免得以为我故意丢下你。”
我赶紧活动了手脚,生怕青八子下一秒就跑了:“你早这么通情达理,我也就不废话了。”
青八子难得善解人意,确实让我大感意外。
估计大人物都有间歇性精神病。刚才他态度那么坚决,现在瞬间松了口。
“等等。”青八子站在我后面:“把你的水壶给我。”
我用的是那种铁皮硬塑料的军用水壶,非常大,也很沉。我当时没在意,兴奋点全在流沙层后的空间。
无数流沙从破碎的缝隙渗出。就像近距离站在壶口瀑布,九曲万里沙。
我道:“淡水还有不少,多喝点。现在知道带着我的重要性了吧?跟着我走,至少水够咱们喝三天了。”
“行动吧。”青八子不咸不淡的说。
没等我靠近漏沙的石墙,哐当声,我后脑勺遭受重击,人便瘫软的趴在地上,眼前金星乱冒,连意识都模糊了。
我极力掰着脑袋,青八子面无表情的站在我后面,手里拿着我给他的铁皮水壶。
狗日的青八子!
这是我被砸昏之前,最后的念头。
青八子根本不可能通情达理,这家伙简直是个混账。
他看我不愿走,居然想出这种办法。趁我不注意
,用我给他的水壶,把我给开瓢了。
这叫什么?出其不意,还是狗咬吕洞宾?
“睡一觉吧。”青八子的动作很轻,看了我几眼,把凹陷的水壶放在我面前。
同时,他把身上大部分装备都放下,几乎单枪匹马的,裹紧了身上的冲锋衣,从比较大的一条缝隙中挤了进去。
他黑色的身影瞬间被流沙吞噬,再没有丁点痕迹。
我痛苦的趴在那,用手拍地,后脑勺疼得厉害,半边身子都麻了。
水壶被砸得凹陷,可以看出刚才青八子下了死手。我撑了没多久,人便失去知觉,迷迷糊糊的,又咬到自己的舌头,久违的痛苦才唤醒麻痹的四肢。
待我从地上爬起来,流沙还像瀑布往外倾泻,青八子早已进去。
我发狂的冲过去,伸手到流沙里面捞,什么都没捞到。我气得踢飞那个水壶,冲着岩壁大骂:“两百块,你个王八蛋,混账东西,你姥姥的嘴,有本事出来,咱们单挑!”
骂了很多句,等我骂得再想不出其它脏话,我在颓然的靠在那片岩壁上,心里非常难受。
后脑勺疼得厉害,皮下出血,半边都肿了。
手碰到就疼,我只好用纱布胡乱裹了几圈,等出去了再想办法放淤血。
最后,我朝青八子走的方向吐了口口水,抄起还有半个弹夹的冲锋枪,往洪天康逃走的方向去了。
偌大的宫殿群修在悬崖的边际。
支撑屋宇的,是几千上万根交错纵横的青铜柱。
我便在那些青铜柱之间穿梭,寻找洪天康那伙人留的记号,慢慢在地底摸索。
“走吧走吧,去找你的真相吧。还阴我,你最好死在墓里面,老子明年来给你收尸,后年来给你送骨灰。不识好歹的玩意,真去作死。”
边走,我边絮絮叨叨的骂。后来想,自己的状态
有点像怨妇。
我本来打算仗义帮忙,结果让青八子给砸晕了。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冒险钻进流沙层。
流沙就像水一样,里面根本没有空气,天晓得他成功与否。
我看生还的概率很低。当时骂青八子,也是骂我自己,后来我实在受不了那种压抑的心理,便停下来。
想了想青八子走之前看我的脸色。
他当时板着死人脸,并没有接近真相完成任务时的如释重负。反而怎么说呢,是有一种解脱在里面!
我脑袋一激灵。
丫的。青八子当时的表情,不像是散伙,这他娘是在给我托孤啊!
王八蛋,他还真想我十二年后,趁着大涨潮来给他收尸?
“不行。”我跺了跺脚,告诫自己,要做个好人。
姓宋的无情无义,咱们不能学他。他要托孤,我还不让他死呢!
我怀疑青八子进去压根没想再出来。于是丢下冲锋枪,飞快的往回跑。流沙层没有空气,五分钟之内,他无法突破流沙层,肯定会慢慢窒息。
所以我根本不敢耽搁。
除了手电,什么睡袋固体燃料压缩饼干,我全部都丢了。
一路狂奔到他打晕我的地方,我没有留记号,不知道他从哪条裂缝钻进去的。
“该死。”我一拳锤在面前的岩壁上,头顶流下来的沙水就更快了。
岩壁后面的流沙层,至少有数百吨之巨。尽管是靖人匆匆填进去的,里面的厚度也超过十米以上。
从外面挤进去,就好比在河底逆着河水走路,根本不可能。
我火急火燎,找到自己丢下的背包,摸了根绳子。我把绳子绑在腰上,一头系在鬼阙楼下的青铜鼎上。
绳子大概有十几米。如果我直线进去,应该能突破流沙层的封锁。
当时我下了个决定。
假如青八子还活着,我二话不说,掉
头就走。他愿意托孤还是散伙,我就当不记得。
要是他死了,或者失踪了,我拉着绳子出来,搞不好十二年后,还要来给他收尸。
我把塑料瓶割开一半,做成简易的护目镜,用衬衫包裹起来,套在脸上。
流沙层比水银还麻烦。
人挤进去,砂砾就会从鼻子耳朵这些地方灌进人的身体。而且海沙的流动性极强,甚至可能在里面挣扎十几分钟,人还在原地转圈。
我又带了几个塑料瓶,万一流沙太厚,用割开的瓶子当护目镜,至少不会变成瞎子。
扎紧了登山绳后,我不敢再耽搁,随便选了条裂缝,就硬着头皮往里钻。
大量沙子从我头顶倾泻,转眼就埋到脖子。我用衣服护住口鼻,就像在水里憋气那样,人整个进入流沙层。
强大的压缩感立刻袭遍全身。
头顶是几百吨随意流动的海沙,那种压力让人根本活动不开手脚。
我就像泥鳅在土里钻,肺里的氧气消耗得极快,好像在水里游了个马拉松,其实进去的深度不超过五米。
很快,我就意识到自己这样做绝对会失败。
搞不好比青八子先死!
如果有橄榄油,我往身上擦点,应该不至于如此艰难。
我拉了拉腰杆上的绳子,顿时有点想放弃。因为流沙里面,根本没有借力的地方,在氧气消耗之前,我肯定无法找到出口。
就在我被迫撤退时,手往前面一拨,顿时摸到一片湿乎乎的地方。
有门!
这些海沙子,是当年靖人紧急关闭地宫时,匆匆填埋在这的。它们当时来不及做密封处理,最里面的流沙,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受潮了。
关中邙山地区,多流沙巨冢。除了打三角板进去,还有种水渗掘土法。就是往流沙墓上面浇水,然后用打夯土的方式,把土层往下
砸。
砸到砸不动的时候,泡了水的流沙就像石块,用铲子一敲,切豆腐似的就切下来。
到底是大海之下,空气本就潮湿。再加上那些靖人来不及密封好,越往里面,流沙的流动性越差,含水量越大。
甚至我觉得,最深处的沙子,在往外面滴水!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潮湿了的海沙,流动性很差。特别是现在,外面的沙子在流动,这样里面潮湿的沙层就会形成很多气泡。
来不及流走的沙子,甚至会形成十几平米的气室,里面有少量空气。
我立刻觉得,这个猜测可行。
因为沙子确实变得很湿润了,流动性也非常差。这样青八子进来了,即使无法突破流沙层,他也能找个气室重新规划路线。
也就是说,他可能还没出事!
我的力量有限。但我至少知道,自己的努力是有用的。
于是我继续往里面爬,沙流越凝涩,我身上的压力就越小。
我磨破了手指和指甲,在流沙内开了个盗洞出来。
靖人的防盗手段,不过如此。
还没等我高兴几下。
踩到其中一处干化的沙壳上,咔嚓声,沙壳应声断裂。
紧接着,四面八方的流沙朝我这奔涌。
我整个人失控,没有借力的地方,人就倒栽葱的摔了进去,接着几百斤流沙就把我盖住。
人一直在往下沉,许多沙子隔着衣服,直接灌到了嘴里,咸得要命。
我胡乱抓了几下,身子还在往下陷,压力也越来越大。鼻翼两侧已经流血,全是被沙子磨烂的,那种压力像是从浅海一下到了深海。
下陷的时候,我很快意识到,再不想办法,自己肯定憋死在里面!
哐当。
就在我绝望时,腰杆传来剧痛。
绳子已经拉到头了,死死勒进了我的肉里。
我一咬牙,嘴里全是混着血的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