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恋战，快点上岸，它应该不能离水。”青八子在池塘边的台阶朝我吼道。
我当时杀红了眼，就像面对金三眼那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干他娘的！
拿着雷管，我从包里掏出胶布，主动往水怪游过去，想绑在它身上。
反正我是死过的人，人要是不怕死，任何疯狂的事都可能干出来。
“快点上来，空间太小，你会死的！”青八子见状，又要跳下水。
“你别过来，我亲手解决这东西。”
我杀心大起，那怪物的脑门之前被雷管炸裂了，再来一次肯定命归西天。
“出海之前，你答应过我，行动必须听我的。”青八子道：“你可以不听，我转身就走。”
“我”我愣住，勉强找回点理智。
刚才，我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现在想想，自己的状态是有点可怕。
青八子像哄小孩似的：“快点上岸，以后要对付它，有的是机会。别忘了你的目的，时间有限，只有两天不到了。”
千手蜈蚣吃过雷管的亏，看我又掏了几根，以为我们装备充足，立刻潜在水底不露面。
我甩掉脸颊的水：“听你的，全部听你的，谁说我不听了。”
“上来。”青八子伸手拉我上岸。
在池塘边等了片刻，那玩意应该是逃回之前的水斗了。
青八子见我没有反常的举动，才说：“下次别这么冲动，你的命很值钱，只有一条。”
“下次不会了。”我想想，是有点后怕，只是不愿意承认：“谁叫那玩意找咱们麻烦，真当咱是纸糊的？”
“好，知道你勇敢。”青八子顺我的话就坡下驴。
水池是方形的，可能以前真的是鱼塘。
鱼塘后面，是几根垂直的石柱，上面有双蛇交媾浮雕，我们到了靖人的王宫！
往前走了百步，我看见用地下云母堆砌出来的神道。
神道两侧，各
有巨型的人头蛇身怪物，高高俯瞰下方的我们。
尽管是石头，还是能感受当年靖人王下葬时，那种庄严肃穆的氛围。
沿途深入地宫，除了那些祭祀用的石头，并没有发现不死民的尸体，也没有陪葬的冥器。
我嘟囔道：“靖人王够抠门啊，吃巴豆放屁，动静大气量小，连点冥器都摆不出来，穷得只剩排场了。”
青八子拍我脑袋：“没这么简单。如果真的有永恒或是重生，世间任何宝物，都无法与它媲美，自然不可能放陪葬品。也许，它们真的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对冥器没有需求，不需要带到另个世界享用。”
“我看是上古巫师骗人的把戏，靖人王是打肿脸充胖子。”
青八子看我兴致不高，笑道：“人生有三重境界，与我们现在遇见的，有异曲同工的地方。”
我怕青八子又会坏笑的对我说“多读书，多看报”，于是抢答：“这个我知道，王国维概括的人生三大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是个嫖客啊。”
“啧，第一重境界，是心中有钱，手上没钱。第二种境界，是心中没钱，手上有钱。第三种，心中没钱，手上也没钱，那就是‘无’。无，是永恒的起始。把死亡代替进去，如果人没有‘死’的概念，或许就永远不会死亡。”
“噗。”我本来还有点郁闷，瞧青八子一本正经的开玩笑，便乐出声。
通常的青八子，是比较严肃的。有时候看队伍兴致不高，才会用点玩笑的意思说话，调节气氛。
他的说法，和道家思维有异曲同工的地方，道理是玄玄的。
假如手上没钱心里也没钱，没钱就是没钱，本质上就不需要钱。手上心里兜里银行卡里全没钱，那不是穷鬼，是清贫高古之士，已经成道了。
不把死当做结束，不把生当成开始，很
符合古代方士的尿性。
我道：“我希望心里有钱，手上也有钱，兜里再揣着钱。”
“啧。”青八子朝我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是靖人对死亡的思维，你乱七八糟说的什么。”
“两百块，我说的是活人要生活的思维。不管靖人死不死，反正是几千年前的事咯，活人还得吃饭呢。”
路上连个冥器都没有，我倒不是借此发财，只是觉得很古怪。
就算靖人王死的时候，国力衰微，鎏金镶宝石的夜壶总有两个吧。路上连个痰盂都没有，着实很反常。
难道靖人王真的达到青八子说的那种，心里没钱，手上也没钱的屌丝状态？
妈呀，也太抠门了。
“喏，你要的冥器。”青八子指着前面，燋铜铸造的巨大墓门：“搬走了归你。”
“啊，我突然觉得，心里没钱，手上也没钱的境界太深奥了，我得好好学习。”我心说我又不是大鳌，还能驮着门板走路不成。
燋铜是暗海龙火冶炼的金属，数千年过去，内部还有炉火的余温，物体碰到便会燃烧。
我从背包找出用保鲜膜捂着的息壤。把息壤涂在燋铜上面，燋铜的毒性便消失了，我和青八子开始推门。
推了几下，铜门卡死不动，好像门背后有东西抵住。
燋铜的毒性暂时消失，我努力挤进门缝，用手电照卡死的门墙位置：“没道理啊，这种门的活页是钉死在岩壁上，按理说不可能全部卡住。”
“门缝后面，有类似自来石的东西。”青八子提前跟我说：“有点眼熟，还记得那具透明的女尸吗？”
我竖着头发：“你别告诉我，那个大姐又跑这来守门了？”
乖乖，她是看上我和青八子，想招我们当驸马不成。
青八子道：“用工兵铲抵开她再说。不清楚是不是相同的尸体，这里离之前的甬道，差了至少上千米。即
使走尸了，它也不可能事先在这等着。”
除非那具透明女尸，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那至少是个地仙。
我把被怪物砸扁的工兵铲拿出，对着门缝撬了几下。还真是死人，仰面朝天的靠在门后面。
撬了几下，尸体就扑倒在地，我和青八子推开沉重的铜门进入内殿。
内殿空间不小，搞几个篮球场绰绰有余。
左右两侧的岩壁尽头，是巨大的通天礁石塔组成的柱子，支撑隆起的穹顶，一头扎根在地下，浑然天成。
那种场面极为壮观。
礁石塔上，混合着化石状的贝壳鱼骨，杂成玉色，不知多少万年才形成这种地貌。
内殿中心的地面，有个半圆形的祭坛，只有两米多高。半圆的弧面上，有十三口水井，里面的水刚好溢出井口的边缘，不多不少。
祭坛附近，还有九口巨大的燋铜圆鼎，是不死民举行祭祀的重要场所。
铜门后的地上，仰面朝天僵卧着一具女尸。
身穿黑色殓服，形体枯槁。身上的皮肉是半透明，能清晰看见体内的骨骼和经络，死的时候，面孔扭曲成麻绳又卷成圈，凄厉到极致。
青八子摇摇头：“不是我们之前遇见的那具尸体。”
“为什么，我看长得都差不多。隔肉见骨，在先秦是成仙的征兆，这种天生畸形的怪人，同时诞生的概率不大。”
内殿的女尸，和我们之前看见的那具，无论是身材还是穿着，基本没有差别。
青八子说：“你看她后背。之前我们遇见的女尸，她背部的皮被人剥走了，这具尸体的还在，说明不是同一具。”
“难道是她妹妹？”
这时，内殿尽头连通陪葬坑的甬道，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青八子没有多考虑，他不喜欢刨根问底：“有‘人’来了，快把女尸藏起来。”
时间紧迫，我和青八子不可能推着上千斤
的铜门复原。于是我们把女尸藏在柱子下面，然后躲到礁石塔后，关上手电等待。
前面黑暗的尽头，出现几团幽绿色的光源，紧接着光源扩大，变成十个百个。
像数千萤火虫天黑的时候飞出来。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不断加重，我和青八子躲在礁石塔后，提心吊胆的去看内殿的变化。
光线扩散到整个内殿，高大威严的建筑露出檐角，接着很多人头鱼身的怪物排着队从陪葬坑走到这。
是之前袭击我们的靖人！
不同的是，出现在内殿的靖人，全是它们族群的贵族。
它们身上的穿着很不相同，头顶大多佩戴了拇指大的夜明珠，作为装饰和身份的象征。
这批贵族，应该是守护王陵的神巫。他们从出生到死亡，都不会离开这。听见我和青八子的动静，才赶到内殿查看。
因为这辈子没有见过阳光，我看见这些贵族的眼睛，全部是浑浊发白的模样，视力已经退化，只剩听觉变得灵敏。
换成人类，几十年待在暗无天日的地底生活，眼睛肯定也是这种白色的乳胶状。
我和青八子互相看了看，那些靖人基本是瞎子，青八子对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只要我们不说话，它们应该不能发现我们。等靖人贵族走了，我们再继续往内围探索。
我略微松了口气。
这次我们要面对的，不是残暴的怪物，只是一群瞎子，问题应该不大。
十几个靖人贵族，在半圆的祭坛上停下，开始窃窃私语的交谈。
听不懂它们说了什么，大概是觉得这里有些异样，却无法发现我和青八子。
古汉语有八个音，五个声调，现在已经非常简化，很多古字古音用现代的拼音根本读不出来。比如一些方言里面，有很多汉语找不到的字，但又真实存在。
靖人贵族的话我听不懂，大概是互相问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