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防水布裹住手臂的伤口，拖着氧气瓶出去，开始准备捞沉船的事。
这是一个大工程。
羊常不会亲自下水，他让石妇人代劳。
石妇人力气大，负责拉轮盘，用滑轮机构吊起重物。我和达莱还有郑老大黄鬼，负责潜水，把船舱的东西分批次搬出。
拆发动机这种大事，需要羊常和青八子联手，两个一边负责技术，一边负责实干。
太阳刚刚升起，水还很冷，我们吃了点食物补充能量，不急着下海。
青八子拿了氧气瓶，挑了几根没有融化的胶皮管，让我先跟着他潜下水。
“干啥，抓鱼？”
我还没准备好，他就像鱼跳到海中，优美的游了几下。
“沉船下面，有点东西，我想你会有兴趣。”
“珍珠？冥器？”受青八子邀请，我不得不下海。
主要是他这么卖关子，我的好奇心全部被调动起来。
能够吸引青八子，至少是王母娘娘的牙刷，很有收藏价值的那种。
手上的伤不能沾海水，我用防水布裹严实，青八子在水里扶着我，示意往龙王滩东南方向。
约莫在沉船往下几十米的地方，正对太阳升起的中轴线。
大海潜水十分幽闭。
入水的瞬间，耳朵就听不见声音。一片片深色黯淡的海域和灰白的沙底，就组成海洋的全部。
那是未知的世界。
人类最早探知自然时，大概就是这种忐忑的心态。
打开水下手灯，青八子带着我游到礁石塔的下面。这里是礁石和珊瑚群最密集的地方，水下犹如剑戟倒插，非常惊悚。
礁石之下，是一个拱形的巨大空间。
很像山里面的神庙。
青八子回忆说，他和靖人打遭遇战，发现了礁石塔有这个拱形的开凿痕迹。
里面的东西，和大兴安的某些遗址，有相似之处！
拱形空间呈半圆形，里
面是石头的桌子、神像。大都灰蒙蒙，表面附着厚厚的海锈和水生物，看不清原貌。
往里面游了十几米，空间突然扩大，头顶的地方瞬间空旷，简直到了鸟巢，从底下抬头往上，上面是一片蒙昧的宇宙。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一根高达百米的通天礁石塔。
靖人从塔底，把礁石内部掏空，刚才的拱形洞府就是进入的大门。
在礁石塔底部仰望，头顶百米高的空间，桁架着古老的青铜、石器台阶。
这是个巨大的工程。
它们把这里，弄得像佛塔。我们站在佛塔底，百米高的通天礁石只有一层。从上方开始，是一条巨大的蛇尾巴。
然后是人的腰杆，蜈蚣的手，接着是一张柔和的女性面孔。
上面朦胧的包裹着白色的水草，让面孔阴柔的线条透着邪性。
神像有近百米高，贴着礁石塔内部开凿。女性神祇的身下，还有十二个青铜圆球，好像是她生出来的蛋！
场面极为震撼。
哪怕是敦煌的壁画，我也从未见过如此宏伟的建筑。
简直是神迹。靖人那群侏儒，究竟是如何开凿这片鬼斧神工的祭祀场所。
外面还有上千根礁石塔，可能祭祀的场所不止一处。
神巫时代的伟大建筑！
鱼群聚散成堆，围绕着巨大的女神像嬉戏。在海底用灯光照射，便觉得这片神秘的幽闭空间，竟有如此辉煌的过往。
在礁石塔底部的砂层，撇开鱼类的粪便和杂物，我还发现很多新石器时代的产物。
长度超过三米的斧头把、能装十个人的黄陶罐子。
好像开凿这片神迹的，不是侏儒的靖人，而是一些巨大人类。
从他们遗留的工具来看，身高没有六米，这些东西根本无法使用！
礁石塔顶部，是圆形的宝顶结构。
女神像的身侧，大大小小密布
几千个佛龛。极盛时期，可能里面还有贡品，现在已经被海水泡烂了。
从一些石头片上，依稀能看到岩画的痕迹。
我不禁推测。难道几千年前，这里不是大海，而是陆地？
他们在几百米高的礁石塔之间穿梭，然后修建了延绵百里的旷世神庙。大洪水的时候，将这里淹成海洋？
过期的氧气很难闻，吸多了让人神志不清。
不得已，我和青八子看了几眼，匆匆退出礁石塔，回到鬼船上。
达莱和郑老大在入殓水欢的尸体。
泡得发白的皮肤开始长尸斑，不清楚那晚水欢到底有没有尸变。
用三层尸袋密封，他们把尸体丢到船舱底部的大铁柜锁起来。
我和青八子换了衣服，也没跟羊常汇报。
皇陵的事情愈发扑朔迷离。
沿途深入，我们并没有发现太多秦汉遗址。
现在倒是碰上了靖人，还有神巫时代修建的宏伟神庙。这些和皇陵没关系，却都指向大兴安的汤谷和甘渊！
“三皇，这东西和三皇有关。”我确定附近没人，小声的和青八子讨论。
这事越来越操x了。
本来是找始皇陵，然后和小叔的手下会合，完成家族的计划。结果我现在离目的地越来越远，不是我想要的。
“还记得弇兹氏吗？”青八子也陷入沉思。
我和他，好像被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给带偏了。不知道是不是羊常动了手脚。
“当然记得，比盘古氏还早的人物，不过它总之不对头，礁石塔下面的神庙，是典型的母系氏族的神祇。好像，跟羲和浴日有关。”
“确实有关系。”
羲和，是传说中太阳的母亲，是母系氏族的创世神。
父系氏族的创世神是盘古氏。开天之后，眼化日月，血化江河。
青八子先把他知道的列出来：“靖人的规模在不断缩
小，文明也在倒退。它们的祭祀规模，没有从前的大，不过还是以母系氏族的体系为主。我们在水下看见的，应该是常羲沐月。”
“羲和浴日，常羲沐月，连山历的两个创始人？”我回过味，人就炸开。
丫的，这片海域，和大兴安绝对有关系。年代晚于大兴安，很可能就是弇兹氏的直接继承人！
找错了，这里根本不可能有皇陵。
“理论上是的。常羲，是月亮的母亲。她生了十二个月亮，在甘木下面出生。所以每年，有十二个月，同时，她还是初代历法的制定人。”青八子替我分析这件事跑偏的原因。
这件事太诡异了。
先是小叔、羊常，说海外的目的地，是始皇帝陵。因为秦始皇斩断了太行碣石的龙脉，肯定把龙气给自己用，以龙气养尸达到某种复活的轮回概念。
但现在明显不对头。
我们越来越往母系氏族的秘密靠近，好像不知不觉，我们就偏离最初的计划了。
“羲和与常羲，是姐妹，相传是弇兹氏的两个女儿。活跃的年代，在有巢氏前后，据说是连山历的创始人之一。前者生育太阳，后者养育月亮，都是在甘木下出生的。”青八子说。
这两个神祇，有很明显的母系氏族的风格。
母系氏族和父系氏族的创世神话不同，所以彼此长生的体系和思想会出现分歧。
马王堆汉墓出土过连山历的残篇。
弇兹氏开天之后，生了羲和、常羲。她们是姐妹，生在甘木下，所以不死，养育了太阳和月亮。
这就是混沌初开，阴阳剖判的理论。
换成父系氏族，盘古氏一斧头就开天，没有日月之母的记载。
既然两者的体系截然不同，怎么可能陵墓会叠合在同一个位置！
从鬼船找到的那些碎纸来看，羊常他们，当年仅是发掘了
不死民的宫殿遗址，找到了不死药。
里面没有皇陵的记载。
不死民，是伏羲氏的遗民，可能也是母系氏族，那么肯定和当时的女娲氏有关。
把事情一梳理，问题就出来了。
小叔告诉我海外有皇陵，羊常会带着我去。
但现在，羊常完全带偏路了，他是想挖西王母的祖坟啊！
“第一，羊常撒谎。第二，羊常当年返回成王村时，见到了某个人。那人对他说起一些事情，让他误认为，遗址中心，存在秦汉的皇陵地宫。而且对方给羊常灌输了一种，只要到了皇陵，就能不死的思想。”
青八子很敏锐的把事情挑开。
羊常现在最迫切的，是想进入皇陵，而不是从皇陵得到什么。
我受青八子的启发，顺着思路说：“也就是说，假如有长生这种东西，那么这个东西，是个相对于皇陵不能移动的静止物体。羊常是想接触它，而不是把它拿走？”
“嗯，第二个可能性很大。有人骗了羊常，让羊常深信不疑。所以现在，骗局也落到我们身上开始循环。”
“不对头啊，如果是小叔骗了羊常，拉我干啥。难道有比小叔藏得更深的，第五股势力？”
之前那种阴谋论的猜测，又在我脑海浮现。
青八子语重心长说：“永远不要低估一个人处心积虑的城府。”
“羊常没有骗我的必要。他快要死了，把我们带偏，其实是浪费他自己的时间。我们就这样问他，他肯定不说。不过洪天康通过老饼头，抢走了我家的传国玉玺，他们应该离皇陵最近了。”
我试着用一种阴险的心态，去揣摩这件事。
假设真的有第五股势力，而且这股势力很了解小叔的计划。他们先把羊常忽悠瘸，让羊常改变路线，并且让羊常坚信。
到了预定的地点，就可以长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