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八子没理他,踢开那些伙计,往我这边走。
见我开着三蹦子,他先愣了愣,不过状态明显比大白牙好,很淡定的坐上来:“走。”
羊常年纪大了,不方便动武,指挥几个同行的伙计拦车包抄。我自然不给他们机会,一打方向盘往左边的胡同拐。
大白牙扶着两边奢华的铁镀铜把手,直擦汗:“你到底会不会开车,有没有驾驶证。”
“少废话。”我一踩油门,三蹦子后劲极大,将路口的垃圾桶撞得飞出去。我一看,心说这玩意也不好驾驭,便深一脚浅一脚的开着溜进了胡同。
青八子从始至终很淡定,不像大白牙大惊小怪。
我们坐在三蹦子上,嘟嘟嘟作响的发动机直抖,让我有种玩过山车的错觉。
颠簸了一阵,开出两条胡同,羊常的人便被甩在后面。
“下车,我要下车。”大白牙叫道:“你简直是草菅人命,连驾驶证都没有,什么破技术,隔夜饭我都快吐出来了。”
“有车坐就不错,挑肥拣瘦。”我回了句,这三蹦子也不好开,总比走路强。
顺着老胡同的青石路,我开三蹦子围老城区转了半圈,确信羊常他们不会追来,才刹车停下。
我刚刹车,青八子就钻了出去。我一看,大白牙吐得稀里哗啦,心说这人也挺废物的,便嫌弃的弃车逃跑。
青八子看了看我,脸上有些意味不明,大概是嫌我找的这个交通工具很“高档”。
我赶紧解释:“事情紧急,仓促之下,我没找个黄包车,已经很急智了。”
大白牙扶着三蹦子喘粗气:“呼,幸好你没找辆马车。下次坚决不跟你合作,太不靠谱了,简直拖油瓶一个。”
“丫的,你还好意思说我,坐个三蹦子要死要活的,让你去游乐场
玩把过山车,你不得死过去?”
“呸,那能一样吗?”
“走,回去。”青八子懒得听我们两个吵,迈腿便走。
我是头回偷人东西,难免还有些做贼心虚,担心被羊常识破。
偷死人东西还没事,死人不太可能诈尸跳出来找你掰扯。偷活人东西,便有些刺激了,羊常可能随时出来咬人。
去了青八子的家,我把门反锁,又拉上窗帘。
大白牙叫道:“喂喂,我还没进门呢。”
“你这人废话真多,我以为我已经够话痨的。”我道。
“这不叫话痨,这叫风趣幽默。”大白牙笑道。
我说:“话说多了容易死人。你看看墓里面的粽子,哪个活着的时候没说过话?科学家分析,人一说话,就容易引发心脏猝死,死人活着的时候没有不说的。”
“什么歪理。”
青八子从房间拿出幽王鉴,和南帝赤珠。
上古时,北方气候温润,森林广袤,故而属水。从羊常处夺来的北帝玄珠,在周易里面属阴,南帝赤珠为火,属阳。
阴阳相生,便是伏羲女娲交媾图最大的宇宙观。
以我现在的阅历,竟也看不出幽王鉴铸造的年代,只能笼统的说,此镜产生于先秦之前。
古镜中,最有名的,是海马葡萄镜。幽王鉴是方形的,比海马镜大几分,镜背有两处凹槽,用以镶嵌两枚玄珠。
大白牙把脑袋凑过来,对着幽王鉴敲敲打打:“哪边是左,哪边是右。”
我挥了挥手:“这个问题问得好,有深度。男左女右,你看看这个镜子,哪边是男士专用。”
“你老青,这小子太可恶了,净拿话损人。”
我心说谁叫你没事盗用我的肖像权,活该,没怼死你,已经算谦谦君子了。
青八子啧了声,从抽屉拿了
两张报纸递给大白牙。
“干啥?”
“你把耳朵堵上。”
青八子相当腹黑的说道。这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还真能气到人。
言归正传。珠子摆放的位置,绝对是有讲究的。
幽王鉴背后的两处凹槽,外形和轮廓大体相同,内部的花纹隐隐透着异色。
古鉴有巴掌厚,分量夯实。我敲了敲,镜子内部是中空的,难保不会有什么自毁装置。要是把珠子放错了,搞不好会出意外。
“要么左边,要么右边,纠结什么。”大白牙闲不住,过了片刻又嘀咕起来。
我道:“没那么简单。北帝玄珠和南帝赤珠,在殷商时便有记载。这是一种天外的矿石,有很微弱的放射性能量,时间久了,说不定有害。你如果不能按照正确的方位放进凹槽,搞不好幽王鉴直接报废。”
青八子抬起头看我:“说说你的想法。”
“华夏上古时,政权和文明都集中在北方。比如红山文化,北辛文化。这些年考古发掘的上古遗址,也基本在浊河地区和关中附近。如果按照连山历的思想,自然是以北为尊。”
幽王鉴浑然一体,几无缝隙。我用聚光手电仔细照射凹槽的内部,两处拇指大的凹槽内,有比头发丝还细的纹路。
换个粗心的人,肯定以为是铜绿的锈蚀,我却从里面隐隐看出星象天图的意思。
“去,打盆水来。”我对大白牙说道。
“丫的,你小子还敢使唤我,老青,打盆水去。”
“嗯?”青八子坐在沙发上,像大爷似的挑眉。
大白牙举手投降:“好好好,我去,我去!”
我心说这有点骂人的意思,我国的文化真是博大精深,语气稍微加重,意思就完全变了。
将幽王鉴放在装满水的脸盆里,我
再用手电光对准上面的凹槽。
凹槽内侧的纹路,有些很细却很圆的点,可能是连山历记载过的上古星象图,左右隐隐呈对称的模样。
“拿个指南针来。”我又说。
大白牙这次没讨价还价,因为我看出些猫腻了,他也十分好奇,要我快点说。
我道:“这枚幽王鉴的两个凹槽,不仅仅是放玄珠的。我估计,玄珠是天外陨石的某种元素,而镜子是后来铸造的。这两个拇指大的凹槽里,有非常精细的花纹,呈一种天象古法。要想解开当年设计者的心思,必须模拟固定的天体。”
星星可能会随着时间变多,或者减少,上古伏羲氏看见的天空,和现在完全是两码事。
伏羲氏抬头,看见浩瀚的星辰和缥缈的银河。
我站在燕京一抬头,就看见漫天的雾霾和飞机,这就有点操x了。
用指南针确定了东南西北,我让大白牙拿着手电筒,模拟太阳,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
我双手泡在水盆里,微微倾斜幽王鉴,让古镜打磨光滑的那面对准转动的光线,通过水给折射出来,看藏了多少玄机。
天一生水。
水在幽王鉴和模拟的太阳光下,是一种特殊的媒介。
大白牙踮起脚,拿着电筒在我头顶上晃过去,我骂道;“你慢点,到底是太阳还是流星,这么快是赶着回家吃饭?”
“啧,麻烦。”
说着,大白牙再次从东边,拿着手电筒充当太阳升起的环境。我则以水平面为角度,让镜子与光柱保持重合。
“出,出东西了。”大白牙惊诧道。
波光粼粼的水面,顿时出现几个古老的锺文,是刀笔刻上去的,加上水波摇晃,显得像鬼手那么扭曲。
青八子很快翻译出来:“纪丌迹,东山小。”
古代人说话
微言大义,这六个翻译出来的锺文,很可能涉及极大的篇幅,只是被简约化了。
“把北帝玄珠给我。”
大概有些把握了,我将北帝玄珠装在最下面的凹槽,将南帝赤珠放在上面。
咔嚓声,两枚玄珠完美契合了幽王鉴最先设计的尺寸,一黑一红的两颗宝石镶在镜子上,散发的光线照在水中,显得非常魔幻。
“你,你流血了!”大白牙拍掉了我手上的幽王鉴。
古鉴掉进水盆,哗啦声,里面沸腾着,咕咕冒泡,竟然流出大量红色的液体。
水仿佛沸腾了,变得极为狂暴。我把手伸出来,整个手指通红,好像是给煮熟了,又不觉得疼。
被风一吹,手发红的地方痒得要命,我恨不得把上面的皮肉撕下来。
青八子拽住我的手:“是丹酸,用菜油洗,沾水会更严重。”
“嘶,幽王鉴里面,绝对很多干涸的丹酸。被水泡久了,丹酸就溶解了。”手上又疼又痒,我直吸着冷气。
好几次想坐起来,都被青八子按回去。
大白牙从厨房弄了半桶菜油,倒在我手上,那股钻心的痒才勉强缓解。
丹酸,是古代道士炼丹的时候,从水银和蛇蜕里面提炼的一种红酸。专门用来调和金玉,把丹酸掺和起来,用水稀释当饮料喝。
这玩意,毒性极大,东晋的时候,有人用它当长生不老药的药引,吃下去肠胃就被腐蚀烧烂,死状奇惨。
“幽王鉴里面怎么会有丹酸。”大白牙问道。
我说:“丹酸是泡水之后溶解的,应该不是机关。莫非这个东西,以前是放在炼丹炉里,用来照妖的?”
青八子用镊子把幽王鉴捞出来。
古鉴之上,从内浸满了浓稠的红色丹酸,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渗透。
看起来,竟是镜子自己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