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穿着知青模样的大扣子衣服，再加上小叔有股子痞气，显得不伦不类。
老爸当时非常年轻精神，和我一样帅，果然是骨子里的基因。
“我听大伯说，老爸是一个人下的斗。”
“不是，是我们两个。那种情况，也没办法带伙计。有些东西，是我们回来之后整理的，可能大哥记错了吧。”
我想了想，下斗的是老爸和小叔，那这照相的又是哪个。
也许是当地的村民吧。这个想法仅在大脑灵光一闪，我也就没问，觉得无关紧要。
从大伯的回忆录来看，小叔在故事里基本没什么存在感，甚至根本没有参与家族的决策性大事。
而从小叔的叙述来看。他当时，分明是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小叔告诉我，老爸和家族的每个计划及步骤，他都亲自参与并安排。也是在辽金古墓之后，小叔开始有诈死的想法。
无论对手多么心思缜密，手眼通天，绝对不会考虑一个死人会不会影响计划。
因为死人，不能说也不能动，是最能保守秘密的存在。
“地宫里，到底有什么。”我总觉得辽金古墓是个坑。
高护国带老爷子和洪天康下斗。因为冥器分配问题，两个人反目成仇，而且都因为辽金古墓，而卷入这场阴谋的博弈中。
辽金古墓的一些东西，关系到浊河圣人墓、大兴安、桂州九马绕云风水局。
可以说，辽金古墓是一个点，把所有故事和线索全部串起来，显得尤为重要！
小叔没有正面回答，鬼使神差的问了我一句：“你知道古董这种东西，怎么判断年代吗？”
“现代考古，用得最多的，是碳14检测。或者热释光断代、古地磁检测、铅同位素法计算。早几十年前，没有这种条件，基本用眼睛看，用手
摸，根据古物风化侵蚀的程度，以及铸造工艺和特点综合判断吧。”
这东西我有所涉猎，因此很轻松的回答上。
明清时期，古物造假便极为盛行。书画造假，一般涂茶叶水，使宣纸陈旧泛黄。青铜器，放在茅坑用尿沤。
很多行家也会打眼，防不胜防。
突然，我明白其中奥妙，惊呼道：“辽金古墓，是人假造出来的？”
“说对了一半。”小叔乐了：“不错，还算是继承了咱家的基因，不算太笨。我和你爸虽然不会倒斗，毕竟有家传，仿造的冥器不可能骗过我们的眼睛。”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那么大的辽金地宫，全盘仿造，就是为了骗人？骗高护国？”
“不清楚。反正我们当时进去，发现古墓地宫，还有一伙人，后来推测是窖子帮。他们很多专业的高人，在古墓待了几个月，极力仿造壁画，往上面涂抹一些文字，并留下加密之后的锺文密语。”
“窖子帮不是为了钱，又是为了什么。”我喃喃自问，突然搞不清楚窖子帮的目的。
小叔说，古墓的冥器，窖子帮半毛钱没动。
他和老爸蛰伏起来，监视那伙神秘人。发现他们，在给古墓搞装修。从原有的地宫上，重建了一些耳室，并在耳室仿造当时陪葬的壁画。
如此分析，窖子帮还真是大大的好人。
别的土夫子都是挖坟掘墓，唯独他们，打开地宫不是为了冥器，而是给墓主人翻修陵寝！
这简直是神仙都干不出来的事。
我要是墓主，恐怕都感动得诈尸了。这种三好文明的土夫子团队，颁发个好人奖都不够。
随即我也想明白。
难怪辽金古墓，会同时具有浊河、桂州、大兴安等多个龙脉宝穴的线索。
原来这些，都是窖子
帮仿造冥器，故意在地宫留下的！
“好险。”我暗道。
假如老爸他们晚到半个月，看见那些壁画和锺文，绝对会被带到沟里。
因为谁也想不到，古墓里面还有假的冥器，这简直是吃饭的时候，吃出一个屎壳郎，完全在意料之外。
“我们当时发现了窖子帮的阴谋，便悄悄退了出来，同时觉得，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也不知道，掉包老爷子的神秘人，和他们会不会有联系，总之我们当时怀疑了很多，甚至不敢相信任何人。”
“窖子帮的意图，确实有待商榷。”我是头回听说倒斗不为冥器，而是为了翻修古墓。
窖子帮保护文物的奉献精神，太他娘的光辉了！
我都忍不住骂脏话。
这伙人，干什么倒斗啊，弄个工程队搞装修，直接对垒国际。
“想到老爷子和洪天康，已经带着六九计划的队伍出去了。我们便火急火燎赶回家中，这时候，大宅院发生了一场诡异的火灾！”
提起这些往事，小叔脸上时不时有冷汗淋漓。
所有事情，不存在巧合，全部蕴含一种阴谋论的元素，换我恐怕早就崩溃了。
“大火是从书房开始烧起来的。我和你爸前脚进屋，后脚火就大得无法收拾，那时全城恰好停水停电。”
“我和你爸拿着棉被，愣是把火给捂熄，手上全是烧伤烫伤。等火熄了，书房和卧室也烧得干干净净。好在家里面，很多老式的红木家具，质地厚重，比较耐烧。从废墟里面，我们找到很多化成灰烬的资料！”
我一听，就知道事情有转机。
对方放火，绝对是想掩盖什么消息。但纸这种东西，一摞的烧根本烧不起来。
再加上小叔和老爸拼死救火，抢救到很多碎片。
大部分拼不出来。少数黑灰的碎
片里，反复出现几个从某处拓印下来的古字。
经过辨认，出现频率最高的，是一个叫棺材厂的地名，以及妖狐夜出！
“妖狐夜出？”我啧了几声，没什么印象：“怎么听起来像聊斋啊。”
洪天康组织的六九计划，应该是调查一个古墓或者特殊的地质秘境。妖狐夜出这种聊斋故事，似乎不应该被堂而皇之的列出来。
在那个年代，这名字一听，便十分违和。
小叔沉默片刻，茶水也喝干了，方才缓缓说道：“妖狐夜出，是明成化年间，一场宫廷禁闱的悬案。明史对此事讳莫如深，鲜有所载。我们当时偷偷查了好久，才知道这件事，各类书中只敢简单的提几笔，没有详细的经过。”
“到底是什么事。”怎么看，这件事和古墓都无关。
成化，是明朝宪宗皇帝的年号。距今不过几百年，算不得什么年湮世远的大事记。
妖狐夜出，是成化十三年的时候，流传在京城附近的一个恐怖秘闻。
说是山上有狐狸成精，幻化成人形，每到黄昏的时候，就变成美女勾引男人。夜晚，把男人家里老人小孩，全部吃干净。
有些时候，一家几十口，一夜功夫人间蒸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问起邻居，也不曾听见惨叫。
时间长了，京城百姓人人自危，便是妖狐夜出之始！
“这种捕风捉影的鬼怪秘闻，没什么证据吧，说有粽子我都觉得靠谱点。再者天子脚下，哪个妖怪敢兴风作浪。”
我觉得匪夷所思。这种市井传闻，不应该堂而皇之出现在史书中。
小叔笑了声，长嘘口冷气：“这算什么。妖狐夜出之事，到后面才觉得是个极大的阴谋，差点演变成弑君谋朝篡位。”
“那您快说说。”我来了兴致。
一只
狐狸，居然在皇城屡屡杀人。眨眼数月的功夫，京城就有四百多人神秘失踪。后来，恐怖情绪开始蔓延，流言四起，说国祚将亡，帝位不保。
成化皇帝于是宣一个叫李子龙的道士，命他在皇城捉妖。
数日后，狐妖没捉到，李子龙居然裹挟兵刃，潜入禁宫行刺，所幸被人告发，明宪宗才幸免于难。
随即赶来的侍卫，将李子龙杖杀在玉阶之下。
谁料李子龙的尸体，突然变成一具肉皮囊。从皮囊里面，钻出狗那么大的狐狸，吓得宫人纷纷亡命。
狐狸钻到宪宗宠爱的万贵妃体内，贵妃便有了身孕。
当时宪宗没有子嗣。即使李子龙弑君成功，他也得不到好处，也不可能当皇帝。
人在自主做事的情况下，每件事都有意图和目的，这是符合逻辑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干些很奇怪的事。
李子龙弑君没有任何征兆，对他而言也没有丝毫好处。
就像窖子帮给古墓搞装修，看起来比较神经质，但细细一分析，却有很多诡异的争端。
六月，万贵妃早产，生下一个浑身黑毛的婴儿。
婴儿大如犬獒，身上长着黑色的毛发，手脚像鸭蹼那样是连起来的。
最恐怖的，是婴儿的脸上，没有五官。但后脑勺上，有一只墨绿色的眼睛，竖着生长，当场便将产婆吓死。
宪宗大惊，立刻命人将婴儿关在笼子里，拿到宫外焚化。
妖婴被烧死之后，留下一颗绿色的珠子，里面像人的瞳孔那样，还有层次分明的眼球眼仁。
皇城谣传，这是妖狐留下的阴珠，百年后要回来复活。
宪宗尤为忌惮，命人将那枚墨绿像眼睛的珠子，埋在棺材厂地下，希望以太阳之火的南方来镇压它的妖性。
棺材厂，是宋元时期的称呼，明朝称作王恭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