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青八子那副表情,分明是腹黑的耍我。他明知道我死心眼,认准了就不会放弃。居然还欲擒故纵,拉我当免费劳力挖冰。
这人心眼小,做事又这么阴,太可恶了。
我宁愿去挖夯土,也不愿动这些冰块。
皇宫在大兴安地下数百米的深处,这里全是太古以来构造的冰层,坚硬无比,如同精钢。
工兵铲砍上去,只有拇指大的白茬,反而震得手臂生疼,根本挖不开。
大白牙乐了:“果然是个白痴,你还说自己了解他。你觉得凭他那个脾气,会把你留在这享福?”
“挖就挖。明地宫的宝顶,西周的夯土墙,小爷全部挖过,就没有试过冰块。”
我不甘示弱,只是这玄冰坚硬,且浑然一体,毫无缝隙。如果冰层的厚度超过三米,恐怕要挖到明年。
说着,大白牙也从背包拿出折叠钢铲,我笑道:“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技术人才,原来也是苦力,只能挖冰。”
“我这叫朋友之间的帮忙。”大白牙点了根烟,用烟头的火圈烫地上的冰层。
我立刻懂了他的意思。
这里气温极低,且冰层的面积贯通半个大兴安,靠蛮力挖根本挖不开。
先用火烤,把冰层弄软。接着热胀冷缩,没有缝隙的冰块就会龟裂变脆,用铁铲能轻易敲下来。
那些上古的先民,估计也是用这种方法,在地下开凿如此大的空间。
秦国修都江堰,开岩石的时候也是先用火烧。附近有不少结冰的木架子,拆下来浇上固体燃料点火。
“行啊,还不算笨。”大白牙嘘了口气,揶揄道。
我予以还击:“这种土办法,有什么好显摆的,要是有旋风铲,往上面抹点姜汁,这破冰块软得像豆腐,根本不费劲。”
青八子大概习惯了大白牙的话唠:“他这人就是废话多,一说话就停不下
来,你不要跟他计较,先吃点东西。待会挖通冰层,后面会有更麻烦的事。”
“喂,老青,当外人的面揭我短,太过分了。”
“两百块,这冰层大概有多厚,如果超过一米,里面的冰块全部是棉絮状,用火烧恐怕都烧不化。”
“应该不是很厚。附近的冰,是北祝栗亡国之前,往上面浇的水,用来掩饰冰层下的入口。”
还真是。
这些冰块敲下来,像千层糕似的。
说明不是天然形成,是先民往上面一层层的浇水,这种人造冰的质量完全比不上冰川本来的硬度。
真正的冰川层,拿洪武大炮都轰不开!
大白牙凑到我面前,笑道:“你为什么叫老青两百块。”
我心说第一次和他见面,这人像劫匪似的,直接抢了我两张红票子。我不这样叫,该怎么说。
再者南方话发音不标准。青八子很容易喊成京巴儿,我还想多活几年。
大白牙乐了:“那当时你应该给他二百五啊,这样叫起来,比两百块顺口多了。”
青八子蹲在那烤干粮吃,本来没想搭茬。听见有人编排他,就静静的走过来,连点声音都没有,直接把大白牙踹飞出去。
皇宫修在结冰的冰斗上,大白牙四脚朝天的滑了几米,爬起来正经多了。
我道:“这人确实嘴欠。”
“嗯。”
“不过他那句话倒是有道理。要不你再抢我五十,凑齐二百五?”
“嗯?”
为了能自然活到死,我赶紧闭嘴。几次混熟了,我也敢拿青八子打趣,以前绝对不敢这样做,非正常死亡的概率很高。
吃了些东西,我和大白牙继续拿铲子榔头凿冰。
青八子以工具不够为理由,坐在那像监工似的看我们,时不时替我们把木头运过来烧。
大白牙似乎没什么记性,几分钟之后又开始絮絮叨叨。
这人说
话非常嬉皮笑脸。
我心说这是倒斗,不是春游,搞得清明节上坟一股子过春节的喜庆。
挖人棺材板,不求你板着个死人脸,也别笑得这么开心。海长青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倒斗王,怎么有这么不正经的传人。
“你为什么老是笑。”我边挖边问。
“笑分很多种啊,有奸笑坏笑冷笑长笑厉笑怪笑阴笑大笑傻笑师傅说过,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
啧,怎么金井玉囊术上,我没看出海长青有这种闷骚的性格,笑多了也不怕面瘫。
便道:“那可不一定。周厉王时,百姓在街上发笑,会被砍断手脚。曹操败走赤壁,三次大笑引来伏兵,差点让人给剁了。诸葛昂和高瓒宴请大臣时,诸葛昂的小妾因为笑了一声,就被做成了红烧肉。还有宦官刘瑾,阉的时候大笑不止,差点血尽身亡。除此之外,还有”
“行了行了,别说了。我现在才发现,你才是真的话唠。”大白牙赶紧举手投降。
我道:“刨人家棺材板,不求你感同身受,至少别嬉皮笑脸的。万一这有没去投胎的厉鬼,看见你笑得阴阳怪气,搞不好直接诈尸,变尸妖掐你脖子。”
话音刚落。
噗通一声,我凿穿了发白的冰层,里面突然流出殷红的血!
血水从冰里流出来,眨眼就没过我和大白牙的脚脖子。那血一股子刺鼻的腥臭,还很新鲜。
破口越来越大。
到后面,简直是一条血瀑布,从冰层内冲出来!
我和大白牙被吓得不轻。
这冰层里面,怎么可能有血。即使有,也冻成毛血旺了。
青八子听见动静,拉开我们两个,闻了闻那股子腥气:“是血,快退开。”
“这小子乌鸦嘴,不会真有厉鬼吧。”
“你唯物主义一点行不行。”我强行保持镇定。
血水涓涓流淌
,滔滔而聚,染红了附近的冰面。活脱脱杀人现场。
青八子走到破口的地方,我递给他凿子,把冰层的破口扩大,让那些血流干净。
约莫流了十几升,冰层恢复平静。
我们把冰层上面的碎屑清理掉。确实和青八子说的差不多,广场上的冰层,是古人撤退之前匆匆浇水冻上去的。
只有两个拳头那么厚。
冰层之下,是一种诡异的东西。软绵绵的,像泡烂的木头,有种皮肤的光泽。
好像是巨人沉睡在冰川里。我们刚才挖断了巨人的血管,现在伤口开始结疤,那个巨人依旧在长眠。
用凿子把结疤的伤口挑开,里面又是猩红的血水涌出来,给人非常恐惧的压抑。
带着神巫色彩。
石头居然会流血,还能像人那样愈合伤口。无论从什么角度,恐怕很难解释。
我用手挤压冰川里那些类似猪肉的石头。
这种东西,表面的花纹和地下岩层类似,质地柔软坚韧。
把外面的硬皮挑开,就会流血。而且这种东西好像是生物,现在冻在冰川沉睡,内部的细胞依旧保持活力。
广场附近的冰层里,全是这种东西。
甚至说,如果没有表面的冰。这个广场,是青黑色的石头堆砌起来的,一戳就流血。
青八子严肃着分明的脸:“这些东西很危险,含血连筋,恐怕不简单。”
确实是血水,我压住反胃的恶心:“从没有听说石头含血连筋。大兴安是碣石龙脉的源头,而这里,是整个大兴安的祖地,相当于万龙之首、天下之源。搞不好这些石头,就是传说中的龙血龙髓,挖断挖破了。北方的气运就绝了。”
这些石头大小不一。
大的有澡盆尺寸,小的只有婴儿拳头。
看起来像是天生的。这些石头在地下组合起来,恰好是一条长长的石带。从高处看,与
龙类似,盘桓于冰川深处,万古长眠于此。
我有种担忧。
如果把石头的血全部放出来。说不定,血水会淹没整个冰斗乃至皇宫!
“不能动这些石头。”大白牙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我听我师父说过,关外的皇陵龙脉,也挖出过这种东西,乃是地气集合阴阳生的怪胎。只是关外的规模,不及这里的千分之一,这种东西叫阴阳厉。”
“入口很可能被这些石头堵住。嵌在冰层里,拿又拿不出来。难怪北祝栗放心大胆把入口修在这,完全是找了个天然的保镖。”我道。
阴阳厉绝对不能动。
石头相当于整个古冰川的地下磁场。
一旦遭到大规模破坏,我们随时会被头顶亿万吨的冰雪淹没。
桂州的时候,大海归墟有震荡,就导致天师墓土崩瓦解。这是阴阳感应,阴气散尽,阳气就死了。龙气散尽,山脉就不存在了。
青八子道:“能不能从侧面斜着打进去,触动阴阳厉的时候不多。”
他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这种石头我也没遇见过。说科学点,这种东西就是一种像石头的生物,在冰川休眠。
没什么杀伤性,但是这些血,会破坏冰岩的结构。
我想了想,没什么把握:“斜着打盗洞,恐怕也不行。皇宫是修在冰川里面的,搞不好整个冰斗,全部被阴阳厉填满。无论你从什么方位打洞,都会破坏这里微弱的平衡。头顶那些几万吨的冰块砸下来,神仙都得魂飞魄散。”
大白牙道:“科学家,你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吧。”
“如果你会穿墙术,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很容易就进去了。”
“怎么可能。”
“找到此地虚位的气流点,那里的阴阳厉是最少的。只不过,还是会破坏很多石头,最好能用蛮力,直接从冰层砸出一条缝隙,快刀斩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