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写信的不是小狐狸精,而是仇人?他乡遇债主的时候,大概是他这种憋着的表情。
吃完饭,老饼头传信给我们,说窖子帮的人彻底退出了燕京,像是遭到一伙势力的沉重打击。
前前后后待了半个多月,总算能离开这个像活棺材的诊所。
正好是晚上。我和菜头,还有青八子,肩并肩出了樱桃胡同,往琉璃厂的方向走。
那时,夏日的暑气还未完全退散,月色冷融融,路灯孤影冷清清。我们三个肩并肩,顺着小路散步,影子拖得老长。
深夜了,四下没人。天空一条寂寥的银河挂在上面,路边时而有汽车疾驰,剩下的全是略带惬意的闲适。
我有些感慨,这样的经历着实不多。
和要好的朋友,这样慢慢的走,即使是天涯海角,似乎也会被我们踩在脚下。
不禁道:“你说十年后,我们还有这样的机会,顺着冷清的街道,肩并肩慢慢的散步?”
热闹的夜市和喧嚣的人群,离这条街道很远。黑洞洞的房屋路灯,是我们眼前的全部。
菜头乐道:“岂止啊,哪怕二十年,三十年。咱们都可以坐着轮椅,顺着这条街道慢慢的走啊走。樱桃胡同不远,是七大胡同还是九大胡同,啧啧,天堂啊。”
青八子拍了拍我的肩,眼中带着些不明的意味:“我想可以。”
风夹着些闹市的热气迎面吹着,我们三人过了一个又一个的路灯,我道:“其实这样走下去也不错,咱们很少有这种机会。”
“菜爷陪你走得少了?”
我道:“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我和两百块,还顺着这条冷清的街道走。当然,也少不了你。我必须抱着你。”
“抱?你小胳膊小腿,菜爷需要你抱?”
“当然,你住在盒里了嘛。”我说完,和青八
子相视一眼,直接超过了菜头。
菜头想了想,才说:“你才住盒子里。呸呸呸,不吉利,咱们最多坐着轮椅,住什么盒子。”
他来追我,找我算账。我就笑着在前面跑,青八子在那双手抱肩的笑。
数年后回想起来,当时我们心里,没有功利,没有算计,只是一种很纯粹,发自肺腑的情谊,非常舒服。
只是十年后,恐怕再难有今日的心境。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菜头先回他琉璃厂的铺子。几个月没交房租,很容易江山易主,国号更张。
他走了,我盯着青八子:“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这人淡淡的说:“回家睡觉。”
“喂,大晚上的,我睡哪。”
青八子往附近看了看,指着角落那堆垃圾桶:“天气冷,晚上睡觉,多卷巴些塑料袋。”
“丫的,你太过分了吧。”
我想和他理论,这还不如小诊所的待遇。
突然,手机响了,我有些纳闷,大晚上不睡觉,谁吃饱了撑的打电话。
发现是个陌生号码。我当时还奇怪,难道是推销保险的?买个深夜失眠险啥的。
接了电话,对面的声音很急促,而且很多杂音,对方那边十分混乱:“喂,白泽是吗,立刻来郊外庄园。”
“你是”
对方声音像是在哪听过,我想了很久,才不确定的说:“你是王正?”
铁王爷三个干儿子。王成性格鲁莽,难成大事。王奇简直是个笑面虎,心思颇深。
唯有这个王正,还稍微算个人。
“嗯,立刻来郊区庄园,我有话要说。”
“喂,大晚上的,有话说你发短信,别打扰老子。”对铁王爷的人,我没什么好感。
“我有你父亲的消息,不来?”对方顿了顿:“记得带家伙。我查到真相了。”
他哪怕给我
说有金子,我也不想掺和对方的破事。
偏偏老爸失踪两年了,他鬼使神差的告诉我有线索,我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你别骗我。”
“相信我。进来的时候,机警点,记得带上家伙。”
“怎么,铁王爷的家,变成十面埋伏的鸿门宴了?”
王正那边声音很乱。说完话,就挂断了,我隐隐能听到电话那边的喊杀声,似乎有激烈的战斗。
有老爸的线索,我不得不去一趟。
回头看,青八子还没走:“怎么了。”
“王正要我去郊外的庄园,还让我带上家伙。嘶,你说我该不该去?”
青八子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吩咐道:“调辆车过来。”
他又说:“我陪你过去看看。”
我正有此意。
铁王爷的家,简直是龙潭虎穴。没他陪着,我进去肯定是送上门的肉。
不过青八子今天这么热心肠,倒是很出乎我意料。
“你不是要回去睡觉吗?”
“啧,那我走了。”
“别别别,我开个玩笑,没你怎么行。”
不管这么多。先去趟郊外庄园,如果王正骗我,我肯定让他好看。
铁王爷这人,勉强算个枭雄吧。
他那个倒斗之王,是自封的,并不算数。不过此人能经营下如此大的家业,手段不同寻常。
之前括苍山明代地宫,和艾薇合作的六麻子,就是铁王爷的得力手下。
当时,我怀疑铁王爷,是想和洪天康合作的。
但从浊河圣人墓回来,一些东西改变了他的看法。他转而和窖子帮合作,撇开了洪天康那伙人。
随着六麻子、金三眼的死亡,铁王爷手下的势力遭到不小打击和针对。
当时赶去庄园,王正居然会有种求救的语气。
我怀疑,铁王爷手里的底牌不多了。甚至说,是黔驴技穷,才找上我。
仔细想想。铁王
爷和他手下,从几年前,就被一股暗势力针对,现在他的能量,不如当年的一半,实在是很讽刺的事。
两分钟不到,车来了,青八子招手让我上去。
开车的是个小伙计,叫青八子老板。青八子坐上去半句话不说,车直接发动,往郊区疾驰。
铁王爷的庄园很大。
类似于官宦家族的五进四合院。外面是大铁门,汉白玉的围墙,还有很多灌木修剪成的天然迷宫。
等我们下车时,车只能停在铁门外面。
按理说铁王爷那种势力,肯定有人上来盘问。偏偏门口连条狗都没有。
青八子摆摆手,让那伙计开车回去。我往附近看了看,问他:“咱们怎么进去。”
指着五米高的大铁门,青八子飞身一跃,三下五除二上了铁门,从顶部跳了进去:“就这样。”
我头大:“你觉得我能爬上去?”
想了想,我踩着院墙的树,才跳过大庄园第一道门。
进去之后,一股非常诡异的感觉,从我心底蔓延开。
仿佛这不是活人居住的房屋,而是埋葬死尸的古墓。透着股阴邪死寂,没有半点生命迹象。
青八子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很奇怪,空气里有血腥味。”
“不会是内讧了吧。”我生怕看见尸体。
如果是古墓,有死尸还不奇怪。但大晚上的,这是活人住的地方,冷不丁有血腥味,太吓人了。
我抄起背包里的木棍,青八子笑了声:“跟在我后面。”
从大铁门往里走。几十米的柏油路,后面是大理石的拱形圆顶,以及明清大户人家的朱漆包铜木门。
过了两个小型花园和广场,我们才算正式进入铁王爷的大本营。
走到庄园的房子前,青八子突然停下,嗅了嗅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对方藏得很深,得想办法,把他们引出来
。”
“铁王爷不会被灭门了吧。”我心里后悔自己多事。
就在此时,一团黑影从房顶翘起的屋檐落下。是巨大的铁块,直接砸在我们面前。
青八子目光一敛,顿时警觉起来。脚步微微后撤,敏捷的蹬在旁边的石柱上,顺着爬上了屋顶。
上面立刻传来很多脚步声音,刀光剑影,踩得松动的青瓦哗哗作响。
我心中大骇,还没有反应过来,青八子已经追了出去。
“丫的。”我试着爬上去。
光滑的石柱没有任何受力点。无奈放弃,我便抄起木棍,看看面前那扇半掩的木门,偷偷溜进了会客的正厅。
里面几个巨大的环形沙发和木桌,半陷在月光照进玻璃窗的朦胧里,上面浮着层灰。
我控制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悄悄顺着门口猞猁狲的地毯,绕到二楼的楼梯口。
啪嗒声,脚下踢到一个死沉死沉的东西。我直接摔倒,跌得眼冒金星。
根本找不到开关在哪。而且我怕屋里有行凶者,所以并不敢用灯,只能借助微弱的惨白月光一窥屋内。
谁知走了没几步,就摔倒了,发出沉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很响。
从地上爬起来。手掌黏糊糊,有很多刺鼻的液体。我闻了闻,借着月光一看,是半干涸的血!
已经开始发黑。我蹲下来,地上那团东西,业已僵硬,多半是尸体了!
该死,铁王爷的大本营,果然出事,到底谁下的黑手。
我往大厅挪了几步,脚下黏糊糊的东西越来越多,地板好像全是血,经历过惨烈的大战。
除了几个发生尸僵的死人,没有多的发现。
而且大厅那些古董,除了打烂的,并没有遭到掠夺。
对方不是为了钱,到底有什么目的。
小心翼翼的,我在恶心的血泊里走了几步,没有发现,决定上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