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件人,留了个“亲爱的”,该不是青八子在外面养的小狐狸吧。
看不出这人一本正经,居然如此闷骚。我甚至能想到,他在八大胡同里,是该有多么荡漾的笑容。
“啧,这信封怎么也破了,没有封牢啊。”我自言自语,左右看了看,没人。
抄起桌上的信,我抖了抖,里面的纸就掉出来。
“送信的太不专业了,暴力快递。写信的人也是,封口不放点胶水,太不仔细,万一被坏人拆开偷看怎么办。”
确定附近连个鬼都没有,我秉住呼吸,手指轻轻把信纸夹出来,屁股微微离开坐垫,一脑门汗。
那种感觉,比墓里开棺还提心吊胆。
“咳咳。”外面,老饼头那个学医的同学,翻身起来找吃的。
我吓得一咬牙齿,差点破了舌头,赶紧七手八脚把信纸塞回信封。
过了片刻,外面的动静消失,我浑身脱力的坐在床上,摆弄那封信:“不妥不妥,我堂堂一个正人君子,怎么能偷偷拆人家的信,这是不道德的事情。君子不可欺于暗室,要堂堂正正。”
以青八子的小心眼,他发现我偷拆某个狐狸精写给他的情书,不生吞了我?
我赶紧捋了捋褶皱的信封,恭恭敬敬放回桌子上。
又过了几分钟,我翻身起来,心里猫抓一样难受:“信封都被打开了,我要说自己没偷看,两百块也不信。黄泥巴掉裤子,不是屎也是屎。”
到处找有没有胶水,没找到,我自言自语:“该死,不就是一封信,又不是拆炸弹。反正都开了,不如看看,大不了趁他没回来,再把信恢复原样!”
小诊所住了多日,我闲得慌,非常好奇信的内容。
悄悄把门掩上,一手快速抄起那封信,拆开来看:“亲爱的小青青,好久不见。”
刚把信纸打开一角,我读
到上面第一排,顿时起了层鸡皮疙瘩,差点没被酸死!
“现在的小狐狸精,说话太酸了。亲爱的就亲爱的吧,还小青青,你这里面没法海白素贞?”我狠狠念叨几句,实在没力气往下看。
“还好久不见,有多久?五百年?虚伪。石榴树上挂醋瓶,又酸又涩。背阴的李子,酸透了心。不看,坚决不看!”
七手八脚将信纸又塞回去。我发现自己有点选择性困难。
坐在椅子上,手撑着下巴,盯着那封信又看了几分钟。心里不舒服,又抄起来打开。
“我倒要看看,有多酸。”
“亲爱的小青青,好久不见,人家想呕。”看了第一排,我觉得自己确实瞎了眼,实在不忍读下去,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还人家,干脆写咱家算了,显得亲切。
“不行不行,不管是谁写给他的,关我屁事,我这么上心干什么。”我急赤白脸的直抓头,又放下了罪恶的信封。
拆人信,是不对的,是不道德的。我是个好人,绝对不能干这种事。
越是心里好奇,越要管住自己的好奇心,不然肯定死翘翘。
呆坐片刻,我努力让自己不去看那封可恶的信。但心里就是忍不住,去想后面的内容,到底写得多肉麻。
是嘘寒问暖?还是你侬我侬?或者这发件人是个包养他的富婆?
拍了拍桌子,坦白说,下墓开棺材的时候,我都没这么紧张,这么煎熬。
“干,反正信都拆开了,死就死吧,不看白不看!”
朝天发誓,我就只干这一次。
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咬着牙,拧着眉,脸上直抽抽。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是把那封信,完完整整的摊开。
“亲爱的小青青,好久不见,人家想”
“小白,小白开门啊,大白天你关什么门。”
突然,外面
传来菜头激烈的砸门声:“干啥啊,快开门,是不是找了小媳妇亲嘴,还把门反锁了。”
“丫的。”我骂了句,赶紧把信塞到信封里,摆在桌子上,然而躺病床装死。
想起还没开门,我又跳下床,放菜头进来:“我睡觉呢,你嚷嚷啥,晚来几分钟要死啊!”
“嘿,这太阳都晒屁股了,你睡个啥懒觉。起来吃饭,诶,你怎么满头大汗,心神不宁的,做贼啦?”
我迅速揉了揉脸上的做贼心虚:“啧,刚才做梦了。”
“哦!”菜头立刻夸张的叫起来:“懂,都是男人,菜爷懂,难怪你起床气这么大。其实菜爷早几十年,也常常梦到和杨贵妃神交,嘿嘿。”
“去,龌龊。”
菜头把盒饭放在桌子上,看见了那封信:“这谁啊,这么老土,啥年代还写信,你的?”
“有人寄给青八子的。”
“哦?看不出来,他还有这么老套的朋友。你猜猜,这信里写了什么。要不咱们嘿嘿。”
我立刻指着菜头的鼻子,训斥他:“太过分了,你怎么能随便拆人家东西,真是极度不道德,不合情理的,会遭报应的!君子慎独啊,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居然想偷看人家的信件,太八婆了,简直禽兽不如。”
“哎哎哎,菜爷就是提个建议,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不拆就不拆,让你说得,偷看人家信件的,不是该千刀万剐?菜爷不好奇还不行。”
“反正做人要讲道德。”
“嘿,你屎壳郎戴花,臭美。去博物馆上缴次文物,思想境界变高了?真是的,菜爷以前还戴过红领巾,思想怎么不道德了?”
“怎么?”
青八子从门外走进来,这人对吃的很挑剔。
除非下墓,他是肯定不吃菜头弄来的三无盒饭。
菜头笑道:“这有你一封信。哎呀
,菜爷就是好奇里面写了什么,这让小白说的,简直十恶不赦,该千刀万剐,剁成肉馅包饺子。”
我的心一下子提起来。
该死,刚才把信封弄得那么皱,连外面的塑料纸都撕了,没来得及毁尸灭迹。
菜头朝青八子揶揄的问道:“谁给你写的信,写的啥啊。”
青八子的语气有些奇怪:“外面贴着收件人和寄件人的塑料纸不见了。”
“咳咳。”我满头大汗:“那啥,这年头送快递的,太偷工减料了,可能路上弄丢了吧。”
“信纸怎么也皱了,感觉被七八只手揉过。”菜头继续作死的提问。
我恨不得掐死他:“最近梅雨季节,湿气重。”
他叫道:“你病糊涂啦,现在十月份了,你给我扯梅雨季节。还有,北方哪来梅雨季节,这信是从太平洋送来的?”
拿了信,青八子翘腿坐着,慢吞吞拆开来看。
菜头找板凳放菜,从床底一拖,立刻把我丢在下面的塑料封纸掏了出来。
我死的心都有了。
人不能做坏事啊,做坏事肯定被捉。报应来得太快,我连毁尸灭迹的余地都没有。
“菜头!”
大叫声,我连人带铺盖,摔在床底下,用身子压住那团塑料纸。
菜头大惊:“你干啥,脑袋进水了?”
“不是,吃饭前,运动一下,比较有胃口。你看我打的太极拳,多么有协调性。”
“神经兮兮的。”菜头盯着我:“你这叫太急,上厕所便秘吧。快从地上起来,趴地上你想学王八不成。”
“等等,我抽筋了。”
蹲在床边,我挡住青八子的视线,手忙脚乱把那团塑料纸往衣兜里塞。
菜头眼睛尖,一把抢了过来:“菜爷说你今天怎么神神秘秘,原来是干了亏心事。瞧瞧,这是什么东西。诶,这好像是信封外面的塑料纸啊,收
件人,宋青麒。”
“你”我差点吐血,随即后背一凉,脑门全是汗。
一转身,青八子饶有兴致的盯着我,大概老虎把猎物啃得渣都不剩之前,都是这么戏谑的表情。
山雨欲来风满楼!
菜头正义的道:“太过分了,小白。你怎么能随便拆人家东西,真是极度不道德,不合情理的,会遭报应的!君子慎独啊,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居然偷看人家的信件,太八婆了,简直禽兽不如。”
话有些耳熟。
我尴尬的望着青八子:“那啥,你听我解释。这事吧,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信送过来的时候,破破烂烂,塑料纸已经散了。然后吧然后。”
我不会撒谎,何况青八子这样诡异的盯着我,比粽子还恐怖。
菜头打圆场:“对对对,这年头啊,不太平,僵尸粽子满天飞。保不齐啊,这个信它可能成精了,是它自己把自己打开的。”
“对对对,说出来你不信,是信纸先动的手。”我语无伦次的道。
完了完了,被菜头坑死了,我今天惹到活阎王。
青八子半晌不说话,盯着我看了几眼,修长的手指夹起那片信纸:“你”
“我检讨,我有错,我禽兽,我混蛋。”
“就是就是,下次不准拆人家信了,不道德,要学会五讲四美。”
“没什么大不了的。”青八子说完,连信的内容都不看,用打火机烧了。
将信烧成灰烬,他又说:“这是个无聊的家伙发过来的,不过是想试探我在不在这里。下次遇见他寄的东西,直接丢掉。”
“是是,我保证下一次,管住自己的手!”
我咧着牙,朝菜头示威。丫的,被你坑死了。菜头假装没看见,打口哨招呼吃饭。
坐下来,我想郑重其事的和青八子道歉。
没想这人居然真的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