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冶炼技术也是如此。夏朝以铅锡青铜为主，在当时，是整个中原的核心。类似百越或者北方，还没有完全掌握金属冶炼。比如汉朝吧，北方匈奴的武器，还是铜，我们用的已经是百炼钢。”
老饼头对我说。假设量斗，是藏地流传过来的。
那么它的时间上限，没有我想的久远，因为要考虑文化和科技的传播速度。
“你觉得是什么时候的。”
“藏地文明嘛，有史记载的，是象雄王朝，然后是吐蕃王朝。依我看，这是两个王朝过度的产物，也就三国隋唐时期。”
顿了顿，老饼头又说：“不值钱，毕竟都烂成这幅模样。你要说研究价值，也不高，留着当玩具吧。”
坐船之后，又是山坡延绵，森林覆盖，不过村庄很多了。
山路十八弯，梯田爬坎坎，就是当地保持的原始风貌。
等我们从深山老林返回现代城市，坐着冒黑烟的拖拉机回到西林，已经是九月的白露，立秋一个多月了。
时间过得很快。我们在来时的西林旅馆住下，菜头去订长途汽车票，得绕个圈才能坐飞机。
伤好了，回到现代文明的都市，我倒是没什么事可干。
老饼头出去，找个舒缓身心的地方放松。菜头去订车票，我就在当地的城市逛街打发时间。
市级城市里面，居然有个藏汉交流博物馆。
藏地的吐蕃王朝达到顶峰时，属于南诏的桂州等地，均受其节制。
因此当地藏族风格的东西，不算罕见。
我路过这家交流博物馆，怀里揣着那只破烂的量斗。
反正不值钱，脑袋一热，就进去给捐了。
半个小时后。馆长笑眯眯送我出来，我夹着一面锦旗和他说再见。
这里的馆长，据说是研究藏汉文明交流，最顶级的那批专家，叫什么朱学正。
出过书，搞过大型讲座。退休后，就弄
了个交流博物馆，成立七八年，我是第一个往里面主动送东西的人。
走之前，对方夸我懂事，说我识大体，顾大局，有先进思想，大家以后可以交流。
我闹了个大红脸。心说你要知道我干了什么，非得掐死我不可，哪里有什么共同话题。
同行是冤家嘛。
其实进去的时候，我已经反悔了。但是不好意思把东西要回来，毕竟这七十多岁的老头，看起来很精神，年轻的时候绝对当过兵。
我也是有想法的。
对方在学术界的地位很高。因此捐了青铜量斗后，我把想进国家档案馆第三级的请求，对他提了提。
老头很痛快，说让我等通知。
另外下次捡到什么文物，记得捐给博物馆，保持高尚的情操，诸如此类。
六九地质探索工程，七九古遗址发掘计划，合称二九计划。
除了知道名字，其中的详情、研究方向、人员参与，我完全无处调查。
只知道家族父辈，全部参与过。
大伯他们讳莫如深，我只好自己想办法。
借这个机会，找馆长打通关系。去第三级档案室，才能查到有用的信息。
等我回招待所，菜头拿着车票，正坐椅子上看电影。
见我手里拿着鲜艳的红锦旗，他奇怪道：“干啥啊，消失几小时，你扶老太太过马路了？还给你搞个锦旗表彰一下。”
我坐到对面喝水：“你猜我刚才干了什么。”
“见义勇为？学人做好事？红十字会献血？不会吧，你小子有这么高尚，菜爷怎么没看出来。”
“我去博物馆了。”
菜头不在意：“有啥，菜爷还去巧面馆呢。等等，丫丫的，青铜量斗呢，你丫的不会捐了吧？”
“倒斗摸金君莫问，弘扬正气是关键。你瞧瞧锦旗上面的字，多好看，还是宋体的金边红底，还有我名字。”
“名个屁啊，你茅坑打电
筒，找死是不是。倒斗的碰见挖坟的，同行是冤家，你居然把冥器给捐了？”
菜头几乎跳起来，瞪大眼睛叫道：“拿废品站卖了，也能换点钱，你居然捐了，有没有考虑祖师爷的感受。菜爷要是祖师爷，现在就诈尸起来掐你脖子！”
“失敬失敬，咱们要弘扬正气，传承国粹嘛。”我打哈哈道。
左右看了看，发现老饼头还没回来：“他人呢。”
“不知道。丫的，不至于也去捐赠文物了吧。”菜头直翻白眼，丢不起这人。
我和他去招待所旁边，点了些烤鱼和烧烤。左等右等，愣是不见老饼头踪影。
快到凌晨的时候，菜头等不了：“该死，不会出意外了吧。走，去找找，先去博物馆！”
“得了吧，他有我这种思想造诣？”想了想，我道：“去派出所。”
“啊？”
果然，派出所里，我和菜头见到瑟瑟发抖的老饼头，被拷在暖气片上，鼻涕眼泪横流。
老饼头衣冠不整的，鞋也没了，正站在暖气片那忏悔写检讨。见我们来了，那股喜极而泣，差点没爆血管。
“快快快，救我啊，救我啊。”
“什么情况？”菜头拔腿想跑。
这把老饼头委屈得：“天地良心，我和那女的什么都没干。裤子都没脱，他们就踹门进来，愣说我嫖嫖妇女，我冤枉啊。”
“你还裤子没脱？”旁边有人冷笑：“就是你招的事。谁叫你办完事不给钱的，老东西。”
“我那是没带钱吗？你们这服务收费，明明有问题，一点不公开透明。”
“行了行了，别吵了。”菜头不耐烦，合着老饼头是嫖嫖被拘留了。
按理说，要关个十五天，好好反省一下。老饼头哭得厉害，向附近的人忏悔，说他一把年纪，嫖嫖全是误会。
毕竟他这身板，这年纪，这体格，身体允许，肾也不允许啊。
后来写了两份保证书，才让我和菜头领出来，鞋都没穿。
“丢人现眼的玩意。人家小白好歹是去弘扬正气，你倒好，诲淫诲盗的玩意，衣冠禽兽，菜爷看不起。”
“哎呦，我是真的冤枉。刚想脱裤子，外面的门就被踹开了，你说我是比岳飞还憋屈啊。完全是以莫须有的罪名，咱们得投诉。”
“投个屁，搞快点回燕京。”菜头惦记修公路的事，另外不想跟老饼头掺和。
我道：“你几十岁的人，生活还是得注意点。下次被抓起来，可没人赎你出去，让你进去待够十五天捡肥皂。”
“啧，我那是人文交流，你们自己思想龌蹉。”老饼头嘟囔着，理直气壮，完全没有刚才拷在暖气片上的可怜样。
“早晚嫖死你！”菜头骂了句，让我们回招待所睡觉，明天坐长途汽车。
八卦天师墓的事，暂时告一段落。
此番下墓，收获并不是很大。另外我体内的后遗症，并没有找到解决办法。
因此去燕京的途中，气氛很是压抑。
凝神眺望远方的树木时，我想到青八子。他失踪多日，或许等我去燕京，会有他的好消息
武乙死于谋杀。
他的臣子将其尸骸，迁到南濮铅的遗址安葬，以此躲避西王母国的侦查。
扶摇子的尸骸，并不在古墓之中。或者墓室里那具旱魃，很可能就是他。
这些线索看似极多，又一下子中断。
白云洞里的岩画，不知和八卦天师墓有没有关联。
这些我做了记录，统统写在纸上。想系统的分析，又无从下手。
后来我猜测，世界上有没有龙。
徒单氏当年，从龙的嘴巴下面，得到一颗能延年益寿的北帝玄珠。扶摇子正是通过北帝玄珠，去了毗骞国。
回来的时候，还经过了八百媳妇国。
龙是否存在，关系到华夏上古传说的真实性，
甚至长生的部分秘密。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总觉得，空穴不来风，古人的记载总是有相当的依据性。所谓龙，可能是远古灭亡，一种能飞的大毒蛇。
除此之外，天师墓中，并没有太多线索。
洪天康曾在六九计划中，发掘了浮屠山通天仙宫。
那里极有可能，是有巢氏曾经的王陵。无论是线索还是其它，远远超过八卦天师墓。
因此我也猜测过，他为何会对天师墓好奇。因为我在里面，并没有发现不得了的东西。
传说能长生不老的北帝玄珠，并不在天师墓内。
要说里面最有价值的。应该是镇压在鬼阙楼下的天子尸，已经化成旱魃。
可洪天康要天子尸做什么，泡酒？
想了很多，一时全无头绪，我也不去烦心。
从天师墓出来，后遗症开始明显。
有次买盒饭，菜头骂弄盒饭的厨子，打死几个卖盐的，齁死了。
我摇摇头，没有尝出任何味道。
我才发现，自己的味觉和嗅觉，已经退化得差不多。哪怕一勺盐吃下去，舌头没有任何不适，而且说话也变得困难。
眼睛像白内障，时而有很多黑色的影子飞过。
也许一年前，我还会要死要活的满地打滚。现在，倒是变得释然许多，我也没跟菜头提。
大伯说青八子能有办法解决，他失踪几个月了。
上飞机，我闭眼凝神，想起和他在浊河墓的时候。
这人虽然记仇了点，不过人品还是不错，做个朋友挺好。
想着想着，脑袋晕晕乎乎，快要睡着。恍惚间，菜头上厕所回来，扯了把老饼头。
“菜爷怎么觉得，飞机上刀光剑影的，是不是有埋伏。”
老饼头偷看空姐靓丽的模样，心不在焉的说：“你太敏感了吧。还有两个小时，咱们就回燕京了，又不是鸿门宴，哪来刀光剑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