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赶过去，和他交谈。对方爱答不理，我以为他不会汉语。
老饼头摆摆手，递了半条烟过去，对方立刻字正腔圆的说：“你们来得不是时候。我看啊，多半和你们这伙外乡人有关，给苗寨带来了厄运。”
“丫的，你说什么。”菜头急了，抡起拳头要打人。
我赶紧阻拦：“别别别，都冷静点。老先生，这个落洞女，到底什么情况，能不能救。你要是不说，别怪我们强行冲进去，把人带出来。我就不信，还真有山神跳出来作妖？”
巫师脸色变了：“不行。你们激怒了洞灵，它会降罪整个苗寨，要死很多人。这是祖辈铁打的规矩，比河中的金沙还真。你们敢乱来，我叫人把你们绑了。”
“丫的，癞蛤蟆插鸡毛掸，冒充大尾巴狼。你再敢乱说，菜爷先代表洞神，打你个满脸开花！”
看见菜头沙包大的拳头，巫师的语气变好：“是命，不在你们。即使你们不出现，她也会被选为落洞女。目前，只好为了苗寨，牺牲她了。”
巫师地位很高。打了对方，我们肯定脱层皮。于是我让老饼头把烟，和寄放在香草家，什么糖果啊巧克力，全部拿出来。
老饼头苦口婆心的说：“老兄，咱们是救人心切，你千万别怪罪。十八出头的大姑娘，水灵灵的，谁看了不喜欢？都是爹妈含辛茹苦养大，莫名其妙让她去死，换成是你女儿，你忍心？”
“唉，老祖先的规矩，我没办法。刚才卜了卦，洞灵不接受我们祭品，你们还是走吧。以后苗寨会照顾他们家，有咱们一口吃，饿不到他们半口。”
“屁，人命是能拿钱衡量的？养了十几年的闺女，就这么没了，钱有什么用？”菜头咄咄逼人，从门口捡了把镰刀。
“走，跟菜
爷救人去。丫丫的，谁敢阻拦，老子活劈了他！”
走出没几步，菜头倒回来：“对了，那什么破洞府，在哪？”
巫师咬紧牙关，满脸不屈，比受邪恶势力迫害的正义人士，还要苦大仇深。
老饼头没东西给他，只好塞钱，让他带我们去白云洞看看。
刚开始巫师不许。后来香草的阿爸想通了，说要跟着我们去救人，于是抄起竹棍镰刀，往山坡那边跑。
我还担心胜月之的体力。她非要去，我只好扶着她跟在后面。
半路的时候，我不断想各种办法。
强抢是肯定不行的。白云洞外面，由于香草成了落洞女，全村壮年都在洞口等她归天，然后入殓。
动粗的话，这些大小伙能把我们锤成肉饼。
对于当地人而言。有洞灵的白云洞，是神仙的居所，他们万万不敢冒犯，虔诚之心由此可见。
要打破这些神神鬼鬼，还得靠我们这伙外乡人。
粽子僵尸，我见的有一个加强排那么多。洞灵，还真没见过。
倒要看看，是什么牛头马面，居然忍心害人家大姑娘的性命。
落洞女，在苗疆之地，传说极为广泛。众说纷纭，来源不一。
有说源自蚩尤。乃为给西王母做献，每年选女于洞中，有青鸾鸟接引，保佑当地风调雨顺。
大部分落洞女，是由洞灵挑选的。
洞灵居住在苗寨附近，山里面的洞窟中，和汉族传说的地仙差不多，有法力。
苗寨姑娘长到十七八岁，生得亭亭玉立。没有苗家咪多能与之结成夫妻。
姑娘便到有洞灵的山洞口，唱“打惹惹岩”，洞灵会娶她为妻，共同享受人间烟火祭祀。
有些是被洞灵看上，不吃不喝数日，坐化在家中，灵魂便是洞灵的人。
落洞女刚开始目光呆滞，心神不宁。后来不
食人间米饭，眼前出现幻觉，夜晚还有陌生男人在窗边说话。
等上几日，洞灵迎亲，落洞女会跑到山洞中死去。
苗人入殓落洞女的尸体，在山洞边厚葬。入殓时，落洞女需梳妆浣洗，打扮得犹如新娘。
还要用鸡血洒棺，糯米为垫。总之说法极多，无从考证。
后来我查了一下，据说落洞女，都会唱“打惹惹岩”歌。
这种歌，相当于和洞灵的暗号。只要一唱，洞灵就会找到她，娶她为妻：
山头山尾的花儿多，妹妹想过那条河。河水飘着白莲花呦，山中的洞灵娶亲喏。哎呦呦，哎呦呦，与你配成双，与你成鸳鸯。井上井下坎坎走，大沟小沟慢慢驼。
我和菜头下了不少斗，鬼神之说吓不住我们。
老饼头五毒俱全。真有洞灵，肯定先索他的命。
既然老饼头没事，说明这洞灵是假的，我们犯不着怕。
和香草阿爸来到白云洞。洞外面，站满了十里八乡的大小伙，还有附近苗寨的宿老，拄拐等着香草被洞灵吸走灵魂。
她阿爸给这些人跪了，求他们让开，自己进去把女儿背出来。
这些人不肯，说进去了会触怒洞灵，到时候大家都得死。必须遵守祖辈定下的老规矩，无论如何，他们今天不会离开白云洞。
菜头跑过去，指着几个人的鼻子大骂，让人给打出来。
我看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智取，强行进洞，搞不好让人拍死。
“到底有什么办法，快点说。菜爷等着救人。丫丫的，要是香草出事，菜爷把他们家祖坟刨了，这是谋杀！”
老饼头摆摆手：“你说这些没用。天高皇帝远，他们现在认定是洞灵作祟。”
胜月之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回到燕京，请我吃东西，我告诉你怎么办。”
菜头屁颠屁
颠的说：“只要能救香草出来，菜爷万死不辞。甭说请你吃东西，就是摆三十大碗，七十二小碗，再来满汉全席、南北大菜，都肯。”
我说你别吹牛。吃两碗卤煮，搞不好你都心疼死，还满汉全席。
“来，你们让开。”胜月之指着我和老饼头。
我以为有什么绝招，于是退后好几步。
说话间，胜月之一巴掌拍在菜头脸上，然后脱掉身上的外套，露出白皙的香肩：“快来人啊，抓流氓，有流氓。”
菜头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桀桀，小姑娘，你从了大爷我吧。”
苗疆之地，百姓善良，民风淳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有人耍流氓！
当着大家伙的面，简直叔可忍，婶不能忍。胜月之一嗓子，把洞口的苗人全部吸引了。
几十个大小伙跃跃欲试，想来出英雄救美。毕竟胜月之我见犹怜的模样，再配合菜头的狞笑，妥妥的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几个妇女捂住自家孩子的眼，怕菜头龌蹉的流氓模样教坏孩子。
菜头狞笑几声，伸手去扒胜月之的衣服。这下群情激奋，大部分苗人都开始朝我们过来，要痛扁恶棍，伸张正义。
我心中暗喜。围魏救赵，非常不错。
等苗人离开白云洞。我们便能潜进去，把人救出来。
谁知这时，三牛寨里的宿老，捋着花白胡须，掷地有声的说：“不要去，这是他们的阴谋。大家守好白云洞，别让他们惊了洞灵，谁都不准多事。”
“喂，你是不是人啊，光天化日，有人调戏良家妇女，你们居然无动于衷，还算男人？”菜头破口大骂。
年轻小伙惭愧的低下头。
那宿老冷笑几声：“雕虫小技，也能骗我？嘿嘿，今日就是天塌下来，我们也不走，看你们耍什么花招！
”
“你仙人板板的。”菜头没辙了。
他们不走，我们也进不去。除非青八子在，一个打十个，还勉强有机会。
“算你狠！”胜月之偃旗息鼓，看向我，让我想辙。
其实白云洞，就在苗寨的后面，直线距离不到两百米。
山洞在两道山梁的中间，不算什么风水宝地。是典型的喀斯特溶洞，洞口有很多祭祀的红布松香。
附近的苗人，便堵住洞口。无论菜头怎么骂，都当没听见。
我想了想。人是必须救的，得靠智慧。
英雄救美，流氓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都演烂了，人家不上当。
其实人，真的是很自私的动物。
人前忠孝贤良，人后男盗女娼。活人的嘴，骗人的鬼。
都是利益驱使，贪欲作祟。若非他们惧怕洞灵报复，绝不会铁了心阻拦我们进去。
近百人堵在白云洞外，强闯不可能。我焦躁的来回走了几步，心里非常不舒服。
心道小爷连粽子都杀过，会怕你们几个糟老头子不成。
一想反正自己很快会变成瞎子聋子，不如搞把大的。于是我心里那股久久不散的戾气，冲了出来，行为开始变得狂躁。
拍了拍老饼头的肩膀：“跟我走。”
“你有办法了？哎呀，说话啊，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从山坡下去，是苗寨的后门。我带着老饼头去香草的家，找到地窖里陈酿的白酒，还有今年新榨的菜籽油。
把这些用脸盆装着，抬出去，老饼头问我：“你干啥。他们草菅人命，你还给他们送酒送油。咱们是代表正义的，太窝囊了吧。”
我心里的戾气浮上来，已经想好该怎么做：“搭把手。你把这些酒和油，浇在那些吊脚楼和瓦房的稻草堆里。”
苗寨大部分人去了白云洞，因此我根本不在乎后果怎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