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艾薇笑笑,想就刚才的态度,和她道歉。艾薇不理我,侧着脸,丢了几根荧光棒下去。
自讨没趣,我捡了墓室里的石灰木炭,在琉璃瓦上洒了个圈。
然后拿空心钢管,在荧光棒的照明下,顺着房顶倾斜的弧度,把火油往外面的墙壁引流。
半凝固的火油被我捅穿风化的干皮。在空气中流动,迅速燃烧起来。
数条金黄的火龙,衔接在虚空之中,朝九幽飞速下坠,照亮下面大片空间。
火龙顺着房子流淌到下面,反弹着升起巨大的金莲花,将整个空洞都照得分外鲜明。
我倒吸口凉气。那些琉璃瓦倒映着火焰千分之一的辉煌,而熠熠生辉。
九幽之下,是一座巨大的阙楼!
之前我以为是佛塔。等火油泻掉后,才发现是殷商风格的阙楼,有些宫廷样式。
按理说,火油至少是唐末,才开始应用的。那么我们身下的宏伟建筑,是扶摇子在五代宋朝时期的手笔。
不过形制居然是殷商的阙楼。
殷商时期,建筑古朴大方,没有后世紫禁城堂皇的庑殿式屋顶。我们从上到下看,阙楼像立起来的板砖,四四方方。
估测高度,恐怕有二十丈。也就是说,至少有六十米高!
“殷商时期的建筑,恐怕没有这么高大吧。在混凝土和钢筋出现之前,五十米的高度,差不多是砖木宫殿的极限。”老饼头有些失色的叹道。
神迹,唯有神迹可以形容。
可能阙楼被毁坏过,扶摇子根据某些线索,复原了它。
我数了数,阙楼有九层,和天师墓的八卦地宫对应:“八卦九宫,应该是这个格局了。葬在九马绕云的宝穴,能使死人升天。”
“太壮观了。你还别说,古代人总有办法,搞出惊天动地的奇迹。你说长城,
运河,哪个不是跨时代的工程。丫丫的,屎壳郎进茅房,满载而归,菜爷赚大了。”
殷商阙楼占地面积极大。
这是王陵陪葬的一部分,作为震慑外人和阴鬼的大祭地。
胜月之猜测:“莫非墓室的尸体,不是真正的殷商天子。武乙被雷击毁的金身,藏在阙楼之中?”
艾薇还有些质疑:“殷商时期,能有如此大规模的建筑遗址?别又是扶摇子,设下的阴谋诡计。”
我道:“你还真别小看了,基本上老祖宗玩青铜的时候,你们那方还是原始部落。夏时,桀王造倾宫瑶台。据说也是一座百米高的危楼,从地上看,由于太高,给人的感觉都是倾斜的。上面的瑶台用玉石黄金打造,接引王母使者。”
老饼头频频附和:“保不齐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倾宫。哎呀,里面的冥器,肯定多多的有。”
桀王宠幸妺喜,筑倾宫、饰瑶台,以祈长生之用。
殷商之伊尹,谋国十五年,助汤武灭夏,倾宫遂毁于战火,长生不老药不见踪迹。
菜爷斜眼问他:“你不尿裤子了?”
老饼头理直气壮:“有冥器,尿啥裤子。还有,我这是汗水!”
“别那么兴奋。”我指着琉璃瓦下面,泻干净的火油层;“扶摇子不是善男信女,对方手段诡秘莫测,保不齐还有阴谋。小心驶得万年船。”
“有没有船,下了阙楼看看就知道。”菜头跃跃欲试。
艾薇点头道:“没错。你可以不去,反正我是要去的。阙楼,有咱们想要的东西,能满足所有人的目的。”
“这”我相当为难。
阙楼的楼顶,就放了杀人不见血的火油,鬼知道里面有什么玩意。
我现在只能根据少部分线索,分析这座阙楼,和夏朝末期,用来祈求长生
不老药的倾宫是一回事。
其实夏这个字,不是夏天的夏。早期的甲骨文里面,是没有“夏”的存在。
穆天子伐徐偃王,徐师败绩,克于阴。
偃王有筋无骨,像帝江一样,是个肉口袋,不能站立也不能奔跑,刀剑砍在身上,会直接陷进去。
相传徐偃王的母亲生他,天空飞过一条神龙。
疼痛之后,产下一枚肉卵。他母亲弃之荒野,徐偃王就被天空的喜鹊和地上的野狗喂大。
因其天生有筋无骨,只能仰面朝天而卧,故能观测天文,预晓未来。
周穆王灭掉徐国,在齐山抓住徐偃王。
刀剑砍在徐偃王身上,全都陷进去。后来造父给穆王出了个主意,将徐偃王放在铜鼎之中,以热油烹死。
待徐国人要将偃王入殓时,徐偃王又复活了,如此九次,穆天子非常惊恐。
后来造父用八匹神马,将偃王分尸。从偃王肿胀的肚子里,得到一册上古祭祀时的宝卷。
宝卷记载孔甲祭祀王朝祖先,夏大禹的过程。
甲骨文里,没有夏字,因此宝书的内容,在当时没有人知道。
及穆王西行会王母。
于阗国中,有神人破译了宝书,“夏”这个字,有了文字和史料的明确记载。
早期的“夏”字,由于是象形文,给人非常不舒服的阴森感,书写的格式异常恐怖。
从象形文来看,夏这个字,是一个头戴王冠的人,被砍断了左手的手臂,被刀剁掉了右腿的大腿根部。
甚至这人的头颅,都是断裂分开的,像山海经中,王子夜尸的模样,简直是个活粽子。
按理说选择国号的过程,相当严谨。
这种阴森血腥的象形文,居然会作为一个国家的称呼,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于是后世将原始的“夏”,该成夏天的夏,
有蝉鸣之意。
“其实说来,夏朝的祖先也挺诡异的。”老饼头搓了搓身上鸡皮疙瘩。
经我这么一分析,所有人毛骨悚然,心里都有些怕。
再看地下那座高大的阙楼,活脱脱是死人的墓碑,分外阴恐。
“夏大禹的父亲,是唐尧时的有崇部落首领,也算出身名门望族。鲧治水失败,被唐尧处死于羽山,连头都被砍下来。你说,早期的‘夏’象形字,会不会是描绘鲧惨死的情况?”
老饼头分析道。
毕竟这座殷商王陵,是建立在南濮铅的遗址上。这是夏早期的王朝,是大荒中最远的南方国家。
菜头用风油精提神,擦了擦直哆嗦:“啧,你们真是啥恐怖的捡啥说,当阎王爷的女婿,不要命的东西。照你这么说,大禹和尧舜之间,有杀父之仇,那为啥还传位给他。”
我道:“上古时的禅让,可能是被隐瞒的血腥政变。按照正常程序走,夏大禹是不能继承部落首领的。而且大禹之后,传位给儿子启,建立了夏朝,说明他怕尧舜的后裔找他复仇。”
“鲧死了三年,尸体不腐,而且肚子在不断变大。他的亲信把肚子剖开,夏禹就出生了。搞不好啊,夏朝十几个天子,全是粽子也说不定!”老饼头阴着脸,说话的时候抑扬顿挫。
让他这么一搞,我也觉得一股凄厉的凉气往头顶冒。
看了看那黑暗中的阙楼。燃烧的火油渐渐熄灭,四下变得阴森起来,有种无形的黑暗幻化的妖魔,在其中兴风作浪。
菜头拍了老饼头两巴掌,恐怖的气氛才消失:“你呀,就是吃饱了,没事危言耸听,待会先让你进去趟雷。”
老饼头叫屈:“我是就事论事嘛。左传上面还说,大禹他爹死后,尸体变成黄龙,搞不好一
家老小,都是小龙人。”
“我呸,狗嘴吐不出象牙,菜爷的祖先还和恐龙是亲戚呢,张扬了吗?”
菜头是实践派。故事讲得多么精彩,不能当饭吃,把热乎乎的冥器捂在怀,那才是真理。
检查了我们目前的装备。
登山绳艾薇那边还有。食物只有干巴巴的压缩饼干,还有些咸菜团。
炸药和子弹是没有了,照明的手电也丢失不少,只剩两把。
蜡烛有几根,我还发现有香烛,是老饼头担心见鬼准备的礼品,还有半块猪头肉,让菜头给吃了。
我们的装备实在不多,况且墓室塌了,得下到阙楼底部,查看是否另有出路。
水是大问题。菜头说凑活点,能坚持两天。在阙楼走个来回,大不了学愚公慢慢搬山。
总之先拿冥器后拜神,要搞清楚主次。
琉璃瓦下的火油都漏掉。我怕还有机关,作为唯一懂点机关术的我,先下去探路。
正准备挂绳子时,旁边不说话的胜月之,突然叫住我:“你还记得铁王爷吗?”
我诧异道:“提他做什么。你别告诉我,他来过八卦天师墓。”
“不是,你知道铁王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家的?”胜月之想到什么,问我。
被铁王爷和他三个干儿子带到浊河下面,我记忆犹新,因此出去后,打听过他的一些混蛋事迹。
说起这铁王爷,也算个枭雄。
家里往上数,七辈无名无姓,没出过富贵官宦人家。
到他这,真应了将相本无种这句话。发了大财不说,北方地下交易市场,有他半壁江山,说话极有分量。
无论哪条道,见了都得称他声爷。
老饼头这种业余的老奸商和土夫子,给他当曾孙都没资格。总之,此人极有背景和能量。
属于放个屁,都能把老饼头掀飞几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