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我还能看见白衬衫在后面坏笑。
走了几步,无尽的深渊便把我吞噬进去。
除了手腕的绳索还在放,四下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物质可言。
那是片虚无的世界,天地、人神,在里面都不存在。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再难听见别的动静。
仿佛,这才是混沌的终结之处,我被帝江吃进了它真正的肚子里!
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我慢慢吞吞的走,后来步伐变快,因为除了地面硌脚的凸起黑岩,这里没有任何阻碍。
空空荡荡的幽冥宫殿,最后连我手中的电筒,都开始湮灭于巨大的阴影中。
也许,我走了几百米,甚至几千米。手腕上的绳子,差不多到头了。
那种空寂的感觉,让人非常心慌。
你不知道界线和边缘在哪,仿佛在宇宙中遨游。走在宇宙里,还能看见星辰,这里是什么都没有!
我倒宁愿万象神宫,堆满了腐朽的尸骸,或者粽子。
这样至少可以告诉我,自己还在人间,还在原本的世界。
事与愿违。里面偏偏就什么都没有。连陪葬的冥器,都看不见。
呼吸全乱了,我变得疲惫,想拉扯绳子,让白衬衫先拽着绳索把我带出去。
此地诡异得很。也许是错觉,我在太虚的尽头,听见两个野兽沉闷的呼吸声。
啪嗒。
拴在我手腕的绳子,突然松了。
我吓得赶紧将绳子拉过来。发现绳子的那头,被人用剪刀剪断了!
丫丫的!本就紧张的心脏,顿时揉成一团,我头顶冷汗直冒,全身都在颤抖。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没有绳子指引方向,我该怎么出去。
那时,我心乱如麻,发现绳子被人剪断后,干脆什么都不想,凭借直觉往外面飞奔。
狂奔七八分钟,四周还是黑漆漆的,不见进来的宫门
。
完了,我迷路了!
空荡荡的明堂,不存在什么迷宫。我就是走不出去,像遇见鬼打墙,或者和菜头他们,被三尾玄狐迷惑的时候。
无限的时空折叠和重复动作,我大喊大叫,想得到回应。
下墓最可怕的事,不是杀人无形的机关。
再精妙的机关,究其本来,不过是一团迟早会锈蚀的机械齿盘。
古代陵墓,机关水平最高的,便是千柱天星殿。然而这类机关,又有致命的缺陷,否则不会被后人轻易破解。
这是一场生与死,阳与阴,活人与死人的博弈。
在地下的阴冥世界,勾心斗角,互相驱法,决生死之道,取棺内珍宝,发不义之财。
几千年下来,这种惊悚而令后世拍案叫绝的博弈在不断升级。
万变不离其宗。再好的机关,总是会被人想出应对之策。
真正的地下世界,最为恐怖的,便是这种无法走出的死循环。
不知是鬼,亦或是神,再或是无法解释的东西。人类的知识在这片无限的太虚,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唯有渺小二字可以形容!
我不断在里面行走,奔跑,反复试验出去的可能性。
四下全是漆黑的无极,以人的脚步丈量此地,我至少走了上千步!
依然没有尽头。我好想被永远困死在这里,无论是大声喊叫,还是拼命奔跑。
任何招数都无法奏效,简直超出人类认知的本源。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感觉自己被困在万象神宫,已经有几天了。
喉咙发干,身体的体温开始变幻莫测。有时候神情恍惚,甚至有崩溃的预兆,我感觉自己在发疯的临界点。
可能有几天的时间,我被困在那里,除了走路,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特别无聊,让我恨不得数自己有多少根头发。好像自己才是被放
逐的罪人,永远流落在这片无垠广袤的天地。
最后,我实在走不动,嘴唇全是开裂的血口子。
因为长时间没喝水,肺部疼得厉害,每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快要冒烟一般。
哒哒,哒哒。
当我听到不远处规律的脚步声时,眼泪差点没掉下来,连滚带爬的跑过去,眼睛瞪出血。
一看,是白衬衫,居然也进来了,举着手电四处观望。
“喂!”我快渴死了,眼睛充血的瞪着他:“我在这!”
他朝反方向望了望:“你怎么在这。这里离门口,只有两分钟的路程,叫你怎么没有回答。”
“废话,绳子被人割断了。等等,你确定这里离外面,只有两分钟?”
白衬衫摇摇头:“从进来开始,方向和五感全部混淆了。我在外面等了两天,还以为你挂了。啧,命还真大。”
“是谁割断的绳子。”我怒道,差点没被折腾死。
“先喝口水吧。”他笑了笑,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水壶被他丢过来。然而奇异的事情,却发生了。
在白衬衫没有出现之前,空空荡荡的万象神宫,没有任何参照物,因此我根本不知道这种异象,是何时开始的。
我离他只有三米远。如此短的距离,如果是在正常的世界,现在水壶肯定飞过来了。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
水壶飞在空中,无限延长的朝我这边靠近。等了分钟,都没有飞过来!
似乎,我和他的距离,不是三米,而是三百米!
我木讷的等着那个水壶。长时间缺水,意识变得恍惚,从未有过的欲望,催促我的身体去拼命的喝水。
伸出手,我想抓住空中的水壶,但是却抓不住。
仿佛空中隔着一道无形的法则。我能看见水壶朝自己飞来,但水壶永远不可能抵达我这里!
“怎么,怎么回事。”我人懵过去,结巴的问白衬衫。
他的脸色也变了:“你不知道?”
“喂,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知道一切。如果我什么都知道,还用进来冒险吗?”我有些发火的问他。
白衬衫一耸肩:“你们下墓的时候,我本来没动杀心。用祝由术试探你们的时候,你居然知道用火来破,还不是个高手?”
听了他的话,我差点没吐血。
遇见纸人就点火,是大伯跟我聊天说的,我哪里懂其中的奥妙。
误打误撞,让白衬衫以为我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我也忒冤了点。
“你见过哪个高手,浑身破破烂烂,衣冠不整,连头发都变成鸡窝了?”我咬牙道。
“你至少是个机关大师,这里的东西,你看不破?”
“呵,我要是大师,肯定先把你按马桶淹死。实话告诉你,上上下下,我也就进过四次斗,完全是个菜鸟。”
窦娥啊窦娥,你没我冤,我心道。
白衬衫还有些不信。一直以来,他把我当成底牌,属于被窝放屁,能文能武的那种。
结果现在开诚布公,发现我完全是个二愣子,他道:“那你怎么能选定九马绕云的宝穴所在,从墓外打盗洞到玄关。”
“穴是老饼头定的,土是菜头挖的,关我屁事!”
“啧。”白衬衫道:“那你没有利用价值了,各走各的吧。”
“等等。现在这种情况,多一个人,就多份力量,你确定不用联手?”
我叫住他,想朝他那边靠近。
就几米的距离,我不断的奔跑,明明唾手可得,却无法抓住。
那种感觉,像是做梦。虚迷的梦境中,一切有为万法,具是虚幻。我伸手一抓,永远和对方隔着一条天堑。
几米的距离,我愣是跑了两分多钟,还是没能赶到白衬衫身边。
仿佛空中有股无形的气墙,将我们隔成两个世界,始终无法打破那层时空的束缚。
“你等等。别走啊。”我急了,明明自己用力的奔跑,却和原地踏步差不多,始终无法追上对方。
这时,白衬衫也发现了极大的异象,他朝我这边走来。
可无论我们怎么配合,始终无法碰面。彼此之间,永恒隔着一段距离,无法用速度超越。
“好厉害的机关!”他惊呼道。
我摇摇头:“绝对不是机关。哪怕千柱天星殿,都做不到如此诡秘的程度,能无限延长你我之间的距离。”
突然,白衬衫拔出手枪,朝我这边瞄准。
砰!巨大的声音久久回荡空旷的神殿。我闭上眼睛,死死捏了把冷汗。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打死时,身上却没有任何痛感。
睁开眼,一枚子弹悬在空中,保持着静止的发射状态,就在我和白衬衫之间固定!
“嘶!”我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假设此地有什么迷幻的香料,能控制动物的神经和电磁感应。
但子弹无论在什么状态,都是没有生命的,也就不存在任何受制的可能。
如果是正常情况,子弹已经飞过来,把我打死了。但那枚子弹始终保持不动,悬空在我面前,仿佛被凝固了。
白衬衫有些不爽:“还真是个菜鸟。说说吧菜鸟,接下来怎么办。”
受到死亡的威胁,我浑身肌肉紧绷,后背全是冷汗。
随即发现自己被耍。要是这里时空没有问题,我现在已经被对方打死了!
一股子戾气从心底喷了出来,就像当时我面对金三眼的时候,总有股迫切的邪恶力量,想把仇人撕成碎片。
一种久违的兴奋力量环绕我全身,大概持续了几秒钟,思维恢复正常。
缺水和饥饿感觉神奇般消失,身体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