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头背起老饼头,又脱了衣服,只剩湿漉漉的背心。
“你拿菜爷的衣服,去盖住那些火油,多少能拖延几秒。”
“丫的,这叫什么事。”
水倒完了,我也开始脱衣服,丢在火堆里,抵挡火油蔓延。
菜头要背着老饼头,我把金丝护甲脱下来给他。
这场突然而来的灾变,几乎打得我们全军覆没。水没了,衣服也没了,基本光着膀子,什么装备这些全都顾不上。
趁着脚下的莲花台还没被烧裂,我先跳下去开路。
还未接触滚烫的烈焰,身上汗水全部蒸发,头顶直冒青烟。
我一咬牙,用手电裹着衣服,将附近的火油扫开,招呼菜头和胜月之跟过来,别掉队。
那种情况,要么一起被烧死,要么脱层皮逃出去。
我心里把那个凶手的十八代祖宗问候了几次。
不知是谁,和我们深仇大恨,居然下这种绝户毒招。
高温充斥甬道内外,滚滚浓烟差点熏瞎我们眼睛。
菜头扛着老饼头,用他的屁股墩子挡火,指着深处的虚无黑暗:“那兔崽子又出现了!”
对方穿着件白衬衫,行事怪异,在墓中和鬼差不多。
抱着死也要死个明白的心态,菜头追了出去。我一看,怕他中埋伏,也硬着头皮往上赶。
火海覆盖过来,身上的汗水蒸发,裹了层晶莹的盐颗粒。
再后来,我感觉自己修成正果,因为脑袋的头发都被烧掉,烫两个戒疤就是得道高僧。
等我们冒死突破甬道的火墙。外面的新鲜空气,冷飕飕包裹我们滚烫的皮肤,身体差点垮掉。
我忍住没哭出来。
回头看,后面的甬道直接给烧得坍塌,五百罗汉的轮回长廊也一同葬送进去。
白衬衫跑得飞快。菜头动了真火,死死追过去。
刚开始我还能跟上他。后来离火海远了,也就看得不清楚
,最后完全迷失在幽冥中。
胜月之跟在我后面,深浅着脚步追赶。
从外围的甬道跑入地宫的回廊。
回廊是环绕地宫的主体修建。时间仓促,我忙着追菜头,叫他停下来,根本没有时间仔细观察。
待我和胜月之跑出回廊,前面的空间陡然放大十倍,放大百倍!
巨大的前殿出现在我们眼中。
四周墙上,全是以金箔白银,贴成的仙女飞鹤壁画,向我们描绘了天宫恢宏大气的场景。
神仙驾驭龙马,飞驰于银河。仙女踩白云清风,遨游于霄汉。
壁画下面,层层金砖堆砌,有一方八卦台立在中心。
下面八个方位,供桌上全是奇珍异宝,各色水果贡品。
时隔千年,已碳化腐败。那些珠宝散发着惊心动魄的光芒,擦拭表面薄薄的尘埃,照得殿内五光十色。
前殿除了我们跑进来的路,再没有别的出路。
似乎这里,是个独立的空间,坐落在八卦天师墓的内围边角,墓主人不想太多人知道这里。
里面没看见菜头,也没有那个要害我们的白衬衫。
供桌上的葡萄,都成了葡萄干。
八卦台上,有坐化的古尸,只剩一袭衣袍,半把残缺铜剑,肉身都化为清风。
古尸身侧,陈设七盏碗口大的鲛人长明灯,代表北极七星。灯芯焚尽,只剩半泓清油还在。
我举着电筒环视前殿,确定没有危险,搓了搓起水泡的后背。
大块烧烂的死皮就被揭下来,疼得要命。
我想现在肯定很狼狈,和煤窑逃出来的人差不多。
身上还很烫,能捂烤白薯了。
回头看胜月之。这丫头片子倒还好,刚才逃命的时候,用外套和背包挡住了身子。
现在就穿了一件比较简单的迷彩背心。
大汗淋漓蒸完桑拿的模样,娇滴滴的红通小脸,有些地方就隔着薄薄的布料,胸
前呼之欲出。
刚死里逃生,我可没心情去看,坐在前殿的供桌上喘粗气。
桌子下面,有几个青铜壶,里面装着祭神的美酒。几百年过去,成了酒渣,闻起来倒是不错。
我渴得厉害,用舌头舔了舔,非常辛辣,有股子铜锈味,便不敢再尝。
“奇怪,我们跟着菜头追过来,怎么到了死胡同。赵菜头他人呢?”我虚弱的问道,他背着老饼头,应该跑不快啊。
“暗算我们的,绝对是个精通祝由术的奇人。现在,能以纸人阵设法的,不超过十个人。”胜月之心有余悸的说。
但凡我们刚才有所迟疑,现在肯定给烧成焦尸了。
我道:“是艾薇?不太像,她们那伙人,除了用枪用炸药,完全没什么技术含量。莫非此地,还有第三方势力?”
沉思片刻,我和胜月之异口同声道:“窖子帮!”
哪怕二伯和大伯,都给我说过这个组织。
长期以来,我完全是当笑话听,认为窖子帮早已消磨于历史中。
算下来,窖子帮存在的年代,超过一百年,三代人。
之前的鬼寨,墓室的盗洞,极有可能便是他们的手笔。
只是我实在想不通,这个本来是卢芹斋用来倒卖文物,发掘古墓的帮会组织,从什么时候,竟有如此多能人异士,且能量如此巨大。
简直匪夷所思。
“也许不是窖子帮。”我道:“卢芹斋放弃他经营的产业后,这个组织就消失了。”
“未必不是。听我姐说,目前哪怕是洪天康,对窖子帮都相当忌惮。除非西月斜街,和你们家,还有洪天康联手,才能压住对方半头。”
“三打一?”我吃惊道。
窖子帮的幕后老板,该是多么神通广大。竟连洪天康那种老狐狸,自叹不如。
“窖子帮的幕后老板到底是谁,属于什么势力。”
“不清楚
。”胜月之摇摇头:“自从卢芹斋放弃国内生意后,窖子帮就转入地下,保持非常神秘的面孔,暗中发展,狙击他们想要的目标。听说窖子帮内,有四大高手,同时也是四个负责管理的大掌柜,各有神通异术。”
我苦笑几声,没想到平平淡淡的旅游散心,会招惹如此麻烦的东西。
休息片刻,我怀疑刚才黑暗中奔跑,可能走错路了。便跟胜月之商量,倒回去找菜头。
他对付那个祝由术的高人,肯定吃亏,搞不好稀里糊涂被害死。
我们口中的祝由,其实是上古失传的巫法,据说是西王母遣希有鸟,传给蚩尤。
逐鹿大战时,蚩尤大军被黄帝围困,直杀得尸横遍野。蚩尤施展祝由术,死去的尸体便都复活,拿起生前的战斧长矛继续和黄帝厮杀。
刚要顺着前殿的回廊出去,深邃的黑暗里,我听到非常不详的声音。
地宫中除了我们的交谈声,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突如其来的声音,宛若毒蛇嘶哑的露出蛇信,吱吱作响。
接着,我闻到淡淡的火药味,从外面的回廊传过来。
“快躲开!”
胜月之脸色发白,拽住我的手。我和她抱着滚在地上,飞快的往供桌那边找掩体。
换成平时,和她抱着,肯定是非常香艳的。但几秒钟后,我完全没这个兴致。
丫的,外面有人点燃了炸药!
轰!
风驰电掣,飞沙走石。奔雷之间,一团红光照亮十方,旋即还未完全孕育的蘑菇云,便狠狠撞在回廊外的宝顶上。
七八层灌了铁浆的青砖当即化成齑粉。
强大的爆炸肆虐回廊两侧,狂暴力量将砖石绞得粉碎,一路吞幽灭冥,刺眼的火光在几秒后,冲入了前殿中。
上面的琉璃瓦都被烤得炸裂,鲜艳的壁画立刻蒸发成黑白的阴影。
天塌地陷,世界末日
。
几秒的时间,我听不见任何声音。
只感觉强大的气浪,夹杂高温和烈火,从回廊的深处冲过来,扩散在整个前殿。
乱石穿空,卷起千堆雪。
我和胜月之刚躲在供桌后面,就连人带桌子,被卷到七八米高的八卦台上,摔得半死。
耳边轰鸣不断,高温差点把眼球都烧掉。待到半分钟后,清凉的空气陡然一新,我才明白,那是身上流出的血液,把我裹成了血人。
血液被爆炸的余温蒸发掉,变成非常恶心的干壳子。
过了几分钟,宛若几个世纪那般漫长。
爆炸的声势才逐渐从我们耳边和眼前退去。
天倾而地斜。外殿的回廊,被炸塌几十米,把回去的路死死堵住。
恢宏的前殿,也变得破破烂烂,壁画上的金箔和白银都被熏黑,脱落下来,成了颗粒状。
八卦台上,用水晶拼了两米直径的阴阳鱼图案。表示天地万物,阴阳循环,生生不息。
爆炸威力太大。嵌在石头里的水晶都被卷出来,噼里啪啦砸在垂直的墓墙上,总之一塌糊涂。
很长的时间内,我以为自己死了。
嘴巴鼻子耳朵里,全是血,都成了暗红的血沫子。
把这些东西抠出来,才能呼吸焦臭的空气。肺部火辣辣的烧得慌,五脏六腑快被爆炸的气浪揉碎了。
我凭借求生的本能,跌跌撞撞爬下半塌的八卦台,跑到进来的回廊入口。
过去之后,我心底拔凉。
回廊基本被坍塌的砖头和泥土堵住。
叫愚公过来,没有五年十年,是绝对挖不开,何况我们没有工具。
出去的路,基本被堵死。
那种绝望,我差点疯过去,撕破喉咙的大骂对方王八蛋。
骂累了,我腿软坐在狼藉的废墟中,呆呆望着面前的土石,无比的绝望。
又过了很久,胜月之醒了,我和她检查了前殿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