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头道：“打肿脸充胖子呗。
反正地方是他的，埋什么还不是他说了算。
活着的时候憋屈，还不准死的时候过把瘾？”
“你觉得建造此地的人，是善男信女吗？光铜鼎里弄死的人牲，还有升仙台的镇陵大将军，在当时光有财力，是绝对做不成的。”
我对墓主的来历和动机，产生浓厚兴趣。
一拨弄，盔甲朽烂得厉害，两个圆护直接掉了下来，露出烂成空洞的骷髅胸口。
“嘶。”我倒吸口凉气，这骷髅，没有肋骨！
它的肋骨，和正常人不一样，根本没有分开。
感觉，像一块铁板似的，非常厚实。
身体其余地方，连头骨都有些粉碎的迹象。
唯独他胸口连起来的骨板，没有遭受任何侵蚀。
菜头道：“乖乖的，这是骈骨啊！在古代，是祥瑞的象征，只有大德的圣人才有。
比如晋文公，肋骨是连在一起，天生神力，能搬动千斤重物。
放在战场上，简直就是绞肉机。”
“那它真是殉葬的大将军？”我心说不对啊。
要有镇陵大将军，天师墓里埋的，肯定是人间帝王。
出家人四大皆空，怎么那么大杀性。
菜头用刀把那层朽烂的铠甲挑开。
斑驳的甲片如同一堆鱼鳞掉下来，沾染尸体腐化的油脂，很恶心，但是不臭，还有股丹砂的药味。
“不对头，这不是殉陵将军，你瞧瞧，尸体身上穿着道袍。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下葬之后，又在外面给他穿了层盔甲。
尸体的关节，全部用铁钉打在一起，所以腐烂了骨架框还在。”
是有些诡谲。
突然，菜头想到什么，几乎从升仙台摔下去：“姥姥的，这是共命人啊，小白快跑！”
我眼疾手快拽住菜头。
否则从升仙台跌下去，落差超过十米，肯定要死人的。
“什么
共命人。
你看清楚，这具尸体已经成了骨架子，根本不可能起尸。”
“这呼。”凝重的呼吸从菜头口鼻中喷出，他瘫在地上：“也是。
丫的，实在太邪性了，刚才燃犀通幽冥，要是共命人还活着，肯定能照出来。”
“到底什么是共命人，这么恐怖。”
回想中原葬法，横棺竖穴，坐北朝南，我哪怕不是专家，懂的也不少。
从没有听过共命人！
菜头心有余悸，不停的咽唾沫，说胡话：“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当时这共命人，嗨，你还小，不知道。”
“屁，咱两一个院子闯祸惹事，你充什么老白菜。”
“不是，我是说当时，还没你。
也不是，当时你是出生了，怎么说呢，没你什么事。”
结巴了半天，菜头才恢复以往的嬉笑怒骂。
他点了根烟，瘪着嘴抽道：“这东西绝对是共命人。
不过水准很差，因此没有成功，否则咱们今天全得死在这。
十年前，那时候你还小，菜爷吧跟着几个同行，夹喇嘛去藏地掏金子，发现了象雄王朝时期，一个大首领的墓，在悬崖的山洞里。”
也不知菜头赚那么多钱，到底有什么用，我也没看见他娶媳妇，找机会问问。
菜头继续说：“那个墓，至少有三千年，我们都以为发财了，争先恐后的进去。
里面到处是金饼金砖，还有宝石的玉器，象牙。
最里面有个暗格，头戴金冠的尸体就摆在里面。”
“后来，我们在东侧的耳室，发现有密道，墓主人的尸体与暗格发现的男尸，打扮和陪葬品一模一样，简直是两个翻版，蜡化的干尸长得都差不多。”
藏地的文明很是神秘，象雄王朝时期，差不多是中原的殷商晚期，到西周。
“当时我们队伍里，有个挺有学问的，脸色大
变。
说暗格发现的尸体，叫共命人，是雍仲本教一种超度轮回的巫法。
选一个生辰八字，命格和墓主完全相同的人，结成契约。
假如墓主是皇帝，共命人享受的待遇，也是皇帝待遇，吃的用的和墓主完全相同。”
“二人长期生活，吃穿一起，久而久之，两个人的命运就变成一个。
等墓主人死了，共命人就饮酒喝醉，巫师用铁钉刺穿他的脚心，把血放干杀死，用同样的冥器和规格陪葬墓里。
所谓共命，就是共享命运。”
我听得有些不寒而栗。
这和人牲差不多，非常残忍。
不过活着和死了以后，共命人享受的，跟墓主完全一致，比孪生兄弟还亲密。
“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
菜头骂道：“还不是为了该死的长生呗。
当地人相信，共命人死后，会代替墓主去地狱接受下个世界的轮回。
而墓主，则可以金蝉脱壳，尸解飞升天堂。
相当于李代桃僵，骗过神让一个冒牌货代自己接受命运，本尊得以解脱。”
停顿片刻，菜头焦躁的抓着自己头发：“我们当时下了十个人进去，活着逃出来的，只有我和一个朋友。
他出来后，人就疯了，脚心被石头扎破，过几天失血过多而死，根本止不住。”
“菜爷当时怕得要命，因为我的脚心，也莫名其妙出现两个血洞，不停冒血。
用纱布堵住，血流得更快。
后来菜爷跑到当地的喇叭庙，躲了小半年，才算过去。”
我听得脚心都冻成冰，是有些瘆得慌。
幸好升仙台的共命人，制作水平明显不够，有些照葫芦画瓢的意思，没学到精髓。
按理说，共命人的打扮，和墓主是完全相同的。
那这具骷髅，穿着道袍，外面又套着铠甲，他到底什么身份。
一个信奉道法
自然，能以一当十的武将？
菜头道：“你把他们叫过来吧，这里没有危险。
以升仙台为坐标，菜爷就不信走不出去！”
升仙台、明光铠、共命人，这些都是我们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东西。
穿越到其它时空的说法，可以排除。
我刚要喊胜月之她们过来，菜头突然暴起发难，把我按倒在地。
“别，别出声。”菜头很用力，差点没把我的脖子扭断。
“嘘。”他像是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指着燃烧的铜鼎方向，胜月之她们就在那等我们的信号。
“你千万别出声，快看那。”
混沌中，我眨了眨眼，朦胧的光雾在那很淡，只能隐约看见三个淡描的轮廓。
等我的眼睛恢复焦距，一股凉气从心头喷到天灵盖，血都冻成冰。
祖宗的，铜鼎那边的胜月之她们，哪里是人，分明是巨大的，人头蛇身的怪物！
她们站在一人高的铜鼎附近，火光黯淡下来，不过我们居高临下，依然可以看清楚。
地上的影子，已经完全不是活人该有的轮廓。
而站在铜鼎附近的她们，变成人头蛇身的厉鬼，在那凄厉的挪动步伐，一阵阵阴风随即扫过来。
怎么可能！刚开始，我以为眼花，菜头的脸色更难看。
“那种模样，还算人吗？你说，时空重叠，会不会真的存在。
升仙台附近，是原本的世界，铜鼎那，已经通到幽冥了？”
我觉得不可能。
即使真的有鬼，不至于悄无声息，将三个大活人变成怪物吧。
她们完全没有察觉自己身体的异样，还高声朝这边喊，问有没有危险。
好比猿猴，永远无法理解人为什么要穿鞋，因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东西！
细思极恐之下，我甚至怀疑，在胜月之的角度来看，我和菜头，会不会也是厉鬼一样的怪
物？
“如果是时空重叠，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死了！”我压低声音的吼道。
“不可能吧，菜爷活得好好的，你少危言耸听。”
“我没开玩笑。
假设真的有时空旅行，刚才过来的时候，一段空间内部，我们的速度会瞬间超越光速。
你觉得，在那种速度之下，人还可能活着吗？恐怕一瞬间，身体就爆成血雾。”
现在我完全不确定，到底哪边是幽冥。
是胜月之那边，还是我和菜头，其实都已经“死”了？
在无数个平行宇宙和时空里，有几百万，甚至上千万个菜头。
其实我们所在的世界，身边就有无数时空裂缝。
不过理论上，这种穿越的瞬间，人就会爆成肉沫，连渣都不剩。
“你说得太吓人了，菜爷不是活得好好的。
你摸摸，心砰砰跳。”
“我是打个比方。
假设咱们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触动了时光隧道，光速是人的思维无法反应的。
也许我们“死”的过程太快，大脑根本不知道。
地球上的那个我和你，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和你，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菜爷再也不跟你心连心了，说好的同住地球村，你讲得那么渗人。
有什么证据？”
我苦笑声，要有证据，我早穿越回去，先把中奖的彩票，让过去的我全买一遍，赚得盆满钵满再说。
“瞧瞧，菜爷就说了，你那套物理的办法不管用。
咱们是倒斗的，不是搞科学研究的，简单点说，是不是撞邪了？”
“理论上是。”菜头这套唯心主义的办法很管用。
反正解决不了的，全推到鬼神头上。
现在，想想我们到底要不要过去。
贸然让香草她们过来，我和菜头等于变相杀人。
因为时空穿越的时候，速度肯定超过光速，人的身体瞬间变成粉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