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棺材有两米远。
棺材板已经碎裂变形，到处是尖锐的木刺和碎片。
踮脚往棺材看，有很多黑糊糊，类似于青苔的东西，或者发霉的馒头，应该是丝织品。
尸体包在里面，大概有个“人”的轮廓，必须走近了才能看清楚。
老饼头快尿裤子，大汗淋漓：“要不，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怕什么。
棺材板都撬了，你现在打退堂鼓，宠了媳妇得罪娘，不如一条道走到黑。
真有僵尸，太阳晒着，它也起不了身，拖出去烧掉便是。”
菜头说着，往棺材里丢朱砂。
里面的老僵尸脾气很好，完全没有反应，估计是被太阳散了尸气，成了纸老虎。
过了十分钟，我们的腿都站麻了。
外面，艾薇叫道：“快点，太阳没了，下山了。”
“山里面的太阳，怎么迟到早退啊，菜爷要是玉皇大帝，非扣它工钱！”
麻杆打狼，两头害怕。
想了想，反正结了梁子，我们三个互相手拉手，慢吞吞走过去看。
用木头挑开表面腐烂的霉菌。
老饼头眼睛尖：“这好像是动物的皮毛啊，大概有几十块，都把棺材塞满了。”
“说不定棺材里的主，是个收藏家，喜欢貂皮大衣，死的时候全部陪葬了。
瞧瞧这些东西，弄几十条围脖出来，能卖不少钱。”
菜头啧啧称奇，把那些腐烂的皮毛全部清理到一边。
一具漆黑的古尸，仰面朝天，尸嘴大张，便横在棺木里。
十指指甲犹如蕨类植物，扭曲盘旋，都超过了膝盖。
衣服早就腐烂，头发整个散在棺材里，像烧焦八爪鱼似的。
按理说，这属于干尸，不可能尸变。
因为昨晚屠了大蟒蛇。
棺材里的老粽子身上，贴满了花斑的蛇鳞，密密麻麻，看着非常恶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它要化犼了，浑身长满鳞甲。
“如果真是
飞僵化犼，菩萨来了也得跪。
哥几位，别看了，拖出去烧掉再说。”老饼头害怕道。
“小白，它是昨晚的僵尸吗？”
“没错。”
凑近了看清楚，我发现这具尸体比我想象的要古老。
皮肤都有种化石的质地，隐隐透着几分晶莹。
因被巨蟒缠绕过，尸体肋骨到胸腔附近，几乎塌陷了。
“这种尸体不能诈尸吧？”
“不清楚。”老饼头贪财，想看看有啥陪葬品，于是用棍子乱戳。
这一戳。
尸体的肚子，胀鼓鼓的，非常坚硬，高度很明显。
他以为有宝物，把上面腐烂的皮毛清理下来。
丫丫的，尸体是个大肚婆！
不对，这尸体是个男人。
不过尸体的肚子，实在太大，和九月怀胎，待产的孕妇差不多。
偏偏这具尸体很瘦，又不是大胖子。
乍一看，老粽子像怀孕似的躺在里面，肚子高出很大一截，里面有东西！
“昨晚没看清楚，它肚子里会是什么？”我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
抬头看天空，太阳落到西山，阳光几乎消失。
正不压邪，必有妖孽出世。
菜头晃着他的大脑门：“你要说干粽子湿粽子、香菜粽子腊肉粽子，菜爷都见过。这种大肚婆粽子，可能是今年最新款。呸，太丑了，一股子骚味，比黄鼠狼都熏人。”
“肚子里会不会是冥器啊。”老饼头意动的说。
我道：“绝对不可能。
尸体肚子里，最多有压尸的宝珠。
你家的宝珠，比篮球还大？能把尸体的肚子撑得这么高？”
“是有些怪。”老饼头又拿棍子往上戳。
这下，可不得了，没把我们吓死。
肚子居然动了！像活人呼吸一样，开始上下起伏。
因为肚子动了，显得躺在棺内的古尸，都动起来，抽搐一般，简直复活了。
古尸嘴巴大张，鼻梁塌陷，显得面部扭曲极了，遭受
极大痛苦，与难产的孕妇差不多。
而他巨大的肚子，上下起伏的频率和动作越来越大，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蹦出来！
老饼头跪在地上：“妈妈呀，别是鬼胎吧。小的有错，不该打扰您老人家的清净，鬼大仙饶命啊。”
“快跑。”菜头见势不妙，吆喝我往上爬，顺着斜坡出去。
再抬头，艾薇那伙人已经跑了。
我暗骂对方不是个东西，同时抓着绳子手脚并用。
不过当时太慌张。
越慌，手脚越用不上力气，反而蹬下很多松软的黄土，差点没给活埋。
菜头举着工兵铲开刃的那头，瞄准尸体。
真有僵尸扑出来，管它是婴儿还是成人，先吃他一招力劈华山。
老饼头蹦起三尺高，抓着绳子就梭上去，速度快极了。
菜头托着我，我才爬出去。
刚转身要拉他上来，只听“砰”一声，尸体肿胀的大肚子直接爆开。
里面射出道黑气，快若流光闪电。
霎时天地阴沉，太阳寂灭，满天神佛都逃得没影。
“扯呼！”
黑气从尸体肚子里喷出，凝若实体，朝菜头脑门横扫。
菜头缩起脖子一躲。
黑气停顿少许，居然朝上面的我冲来。
我反应没菜头快，给扑到面门。
顿时，一股骚臭熏得我七荤八素，从土坑掉下去，正摔在棺材里，把古尸压得支离破碎。
啪啪！
外面响起了枪声，然后是老饼头的叫骂，非常混乱。
艾薇那伙人，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就知道开枪。
没听说僵尸让枪给打死过。
等我们爬出去，那股黑气倒在坟包上，已经毙命。
是只黑爪子，红皮白肚的老狐狸！
丫丫的，原来是狐狸作祟！
僵尸拜月的说法，纯粹穿凿附会。
狐狸拜月，倒是真实存在。
被艾薇他们用枪打死的老狐狸，血都是暗红色，估计是吸了尸气的缘故。
临死
前，一双怨毒的眼睛瞪着我们，非常人性化的咧嘴嘶吼，只怕道行不会浅。
菜头不客气，直接用工兵铲，把狐狸的脑袋砸烂，那阴毒的眼神总算消失了。
“棺材的尸体里，怎么有狐狸。”菜头纳闷。
刚才所谓的大肚子男尸。
其实是狐狸钻到尸体里，所以从外面看起来，尸体的肚子还能呼吸起伏。
之前棺材那些发霉的毛，应该就是狐狸脱下来的。
它要借老粽子的人身修炼！昨晚上，我看见的僵尸拜月，其实是狐狸借助人身，吸收太阴之气，想修成地仙。
结果被我们误会，稀里糊涂坏了道行。
“这是好事。”
发现没有鬼和僵尸，老饼头吧嗒抽烟，有些精神了：“天师书上说，‘狐之穴无鬼’。凡是有灵狐在的地方，方圆百里没有鬼魂。咱们接下来去墓里，总算能安心些。”
机关陷阱不可怕，鬼神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才是最能勾起人心里原始的恐惧。
狐之穴无鬼的说法，我在哪也看过，说是和玉皇大帝有关，具体的实在懒得考证。
“搞了半天是狐狸捣鬼，菜爷怎么说棺材里一股子骚味，还以为是粽子几百年没洗澡呢。”
“你别小看狐狸的气味，这可是杀人不见血的东西。”
老饼头解释：“小兄弟昨晚遇见的鬼打墙，多半和狐狸的气味有关。
凡是狐狸，修行过了百年，差不多算个半妖，想成地仙。
这个时候，狐狸的身体会出现很大变化，身上的气味变浓，有股子臭气，相当于它的护身符。”
“它要成仙，通常会借助坟地的尸体，以此瞒天过海，吸了天公的太阴之气，然后躲在寺庙里避开天雷。
几十年的老狐狸，汗腺发达，散发的臭味夹杂种叫苯乙胺的物质，会致人产生幻觉。”
听老饼头这么说，昨晚我和艾薇在坟场绕圈，其实不
是鬼打墙，是吸了狐狸身上的苯乙胺？
没想到他还懂外国词。
这种苯乙胺，植物身上也有。
北美的仙人球毒碱，就蕴含大量的苯乙胺，当地土人从仙人球中提取出来，制作成幻药，能影响人神经中枢。
刚才开棺的时候，我们嘴里含着陈皮，因此没中招。
抬头看，太阳还在天上，根本没有迟到早退。
破了老狐狸的秘法，它也挡不住人的子弹。
艾薇十分好奇，用枪挑起狐狸的尸体：“你们看，这只狐狸，有三条尾巴！”
“哦？这个，这叫九尾狐。”菜头强行解释：“三条尾巴算什么，最厉害的有九条尾巴。
你书读的少，要加强自我学习啊。”
老饼头道：“是三尾玄狐，乖乖，它已经成精了！难怪道行这么高，能控制坟茔中的尸体，杀蟒屠龙，追人吸阳。”
这条死狐狸的尾巴，其实不能算三条。
中间那条毛茸茸，很大。
左右两边，各有食指大小的凸起，有些肿瘤的意思。
艾薇请教老饼头，老饼头显摆自己丰富的阅历：
“狐狸在咱们国家，是有妖性的，能兴风作浪，变幻男女。
最厉害的，要属青丘的九尾狐，山海经都有记载。
据说黄帝的一个小妾，就是九尾狐变的。
尾巴越多，狐狸道行越高。
超过三条尾巴的，就是地仙，飞僵也抓不住它。”
“你就别扯淡了。”菜头不乐意，嫌老饼头多嘴：“猪鼻子插大葱，装象。
屎壳郎戴帽子，充什么小乌龟。
说不定是先天遗传的缺陷，搞不好它一家老小都这样。”
“不好！”
提到狐狸的家属，老饼头茅厕大开：“妈妈呀，不好了，快去棺材，晚了有大祸！”
他告诉我们，狐狸想要逆天而行，修炼成仙。
必是一公一母，借老坟僵尸的肉身吞吐太阴，汲取龙脉，以此借尸还魂，瞒天过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