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做好事遭雷劈,布贩子卖盐,多管闲事,菜爷睡觉去。”
“行了,跟她去看看。”
老饼头说得有理。
唇亡齿寒,找不出是什么鬼魅作祟,保不齐下次就是自己遭殃。
活生生的巨蟒僵尸,倒是不怕。
这看不见的鬼魅,还有莫名其妙的扒皮酷刑,才最让人不寒而栗。
因为你看不见,甚至连对方是什么玩意都不知道。
大白天,气温炎热,百草枯萎,耷拉叶子没有精神。
路不是很难走。
野坟场在山坡上,海拔不是很高,地势相对平缓,附近没有植物生长。
走到野坟场,我开始琢磨,昨晚用石头引僵尸,想要害死我的,到底是谁。
如果是明面上能看见的人,有机会可以试探出来。
要是对方藏在暗处,这一旦下墓,还真不好应付。
而且目前,我没有任何证据。
找到坟场中心那个宋代老坟。
巴掌厚的墓碑被僵尸拍成两截,上面有黏糊糊的尸油手印。
艾薇的手下全部散开,没人打头阵。
艾薇叹了口气,盯着我和菜头看。
菜头假装没瞧见:“哎呀,今天天气不错啊,菜爷要吟一首。
吟了啊,‘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哎呀,好诗,好诗。”
“你们”
“菜爷的出场费很贵的啊,十个亿起步。”
“我自己来。”艾薇咬咬牙,拿过工兵铲要开干。
我心肠软,叫住冷着脸不开心的艾薇,然后朝菜头打眼色。
菜头懂了,冲过去,把躲在百米之外,负责出馊主意的老饼头扛过来。
“哎呦呦,夯货,你干什么,我的老骨头呦!”老饼头被菜头扛着,像麻袋似的,发出杀猪的惨叫声。
“嚷嚷啥,馊主意是你出的,你也要参与进来嘛。”菜头正义的说道。
“别别别,我这么大年纪了,干活不行,上楼梯都累。你们还是自己动手
吧,我给你们掠阵,把把关。”
“屁,少废话,这次要你在第一线冲锋陷阵。”
对待老饼头,菜头完全没有尊老爱幼的传统品德。
按照他的话说,老饼头是属蜡烛的,不点不亮。
听见菜头要他挖坟,老饼头急了,终于抖了点真货出来。
他本来想用僵尸,打击艾薇那伙人的。
“你们两个后生啊,我老饼头跟着你们下地,真是老寿星吃砒霜,不毒死也撑死。
唉,我造了什么孽呦。”
老饼头捶胸顿足,显得他相当无辜。
我道:“你也就别推辞了。谁不知道你房梁上睡觉。”
“怎么说?”
“技高一筹呗。”
拿着工兵铲和菜头等老饼头施法。
这老头,对于民间这类法术野史,确实很了解。
见自己躲不过,老饼头犹抱琵琶半遮面,把腰间的水壶拿出来。
将水倒在坟头上,观察水的反应。
如果水倒上去,立刻浸入地下,说明棺内尸骸已经腐败,无法作妖。
水倒在坟头,不能透进去,反而顺着坟土流到两侧。
说明棺中尸骸,极有可能变成了僵尸。
茅山术说,僵尸八字八时属阴,水为太阴极阴。
倘若坟茔中有僵尸蛰伏,则水必不能浸入其中,会随着坟土流到远处。
老饼头说,最恐怖的,是把水倒在坟头上。
水立刻像烧开了一样蒸发,冒白气。
那种情况,据说是棺中古尸,修成了飞僵乃至旱魃。
反正子不语还是阅微笔记上,有类似的几笔。
明清各省大旱,数月不雨。
百姓便有打旱魃的习俗,通常用水来测试坟内的尸骸是否化妖。
当然,这也不一定准,有些打旱魃,不过是乡间村民,把古墓死而不化的干尸拖出来烧掉,根本不是僵尸。
当然,也听说过真的闹出尸变。
反正这个和降落伞一样,基本没差评。
要是不管用,真的
挖出僵尸来,你想给差评也没时间不是?
老饼头惜命,小心翼翼把水倒在坟头。
也许是天气太热。
水刚倒在土上,立刻浸进去,余下的都蒸发掉。
“这种一半渗透进去,一半冒白烟的,怎么说?”我问他。
“这个”老饼头顿了顿:“说明里面的正主,有一半是妖,有一半是人?”
“树叶子过河,全凭股浪劲。到底啥意思,什么半人半妖,又不是泰国回来,你说清楚点。”菜头不耐烦,到底挖还是不挖。
艾薇的人躲得远远的。
指望这伙外行,还不如牵两头猪来!
老饼头摸着三寸胡须,摇头晃脑:“嗯让我再试试,背包的糯米给我。”
找了找,我没发现糯米。
香草怯怯说,昨晚以为是我们带的精米,给煮来吃了。
菜头道:“得,糯米没啦,菜爷现在吐出来行不行?”
“你别恶心人了。”我说他:“咱们不是有朱砂。
按撼龙经上的,埋五根朱砂乾坤柱,真有僵尸,也给它镇住不能动。”
古代起尸迁坟很有讲究。
为防止棺中尸骸发生异变,起棺前,以金木水火土五行,按五方排列,打五个洞出来。
宽三寸六,深二尺五。
取伏羲氏见龙马献河图。
龙马长三丈六尺,寿二万五千岁之意。
打好洞之后,从南到北,往里面灌朱砂水。
据说能够暂时镇住此地的龙脉气运,以防墓中尸骸发生变化。
洞倒是好挖。
我们带了洛阳铲,接在螺纹管上,要多大的洞都能敲出来。
倒是金木水火土的方位,河图已经没人能破译,有点不好确认。
“要不就按照东南西北的方向,随便挖五个洞,反正是做给死人看的。
你这么讲究,不如烧点纸给它。”
菜头最讨厌这些弯弯绕,拿起洛阳铲就开干。
老饼头兑了朱砂水,挨个往里灌。
等灌满了,血红的朱砂水都从里面流出来。
我和菜头看了看。
得,刨土吧。
墓碑后面就是盗洞,因此棺材的位置很好确认。
我们左右分工,斜着朝盗洞的两边挖,这样一个斜坡式的土坑,就能直入棺材。
因为是斜坡。
倘若里面的老僵尸真的跳出来,它也得爬个几十秒,够我们逃命的。
大概挖了半个小时,拆开三层松散的青砖。
黄土下,菜头挖到半角红色的棺木,刷过朱漆十八道,颜色鲜艳如新。
表面还有些求仙问道的画,贴了金箔,棺材盖填满灰石泥密封,保存得不错。
“你闻到什么味儿没有。”菜头问我。
嗅嗅鼻子,我道:“骚味?谁尿裤子了。”
“这得菜爷问你啊。昨晚上你鬼打墙,是不是往人坟头撒尿了,难怪里面的僵尸跑出来,换菜爷也得跟你急。”
“屁,我是那么没素质的人?”
我瞧了瞧老饼头,这人胆子小。
他没穿尿不湿,搞不好骚臭味是他弄出来的。
老饼头道:“你们不要清理棺材了,往下挖,盗洞一般打在棺材放脚的地方。”
棺材很大。
朱漆为表,金箔敷面,上玄木三层,四周都有黄铜加固包裹。
要不是棺材是木头,我真怀疑,这就是传说中锁僵尸的铜角金棺!
其实想想,棺材不可能真的用黄金打造。
表面贴了金箔,可不就是金棺了!
挖开棺材的底部,一个半米宽的大洞半掩在那。
像是某种野兽,从棺材里面用指甲挖出来的,边角非常粗糙,绝非土夫子的手笔。
那股骚臭味熏得人眼睛发昏,几十年不洗澡的人,都没那么够味。
棺材入地三米,这在宋墓中很常见,是平均深度。
老饼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
日头向西,天光大晴。
周遭山脉延绵,直入霄汉,林木穿云雨、接彩虹,风光无限
。
用百爪钩卡在棺材的缝隙里,用绳子连接。
丢上去,叫艾薇的手下来拉。
百爪钩其实就是农村挂腊肉的铁钩子。
卡在棺材盖的缝隙中,上面的人用力拉,能直接把棺材盖扯起来。
按照摸金“从头到脚”的规矩,本来我们应该从棺材底部爬进去,用裤腰带套住尸体脖子,然后盗取冥器的。
想想,恐怕没人敢干,还是直接把棺盖扯下来吧。
菜头分给我几块陈皮,含在嘴里,酸的要命。
说是避除尸气,提神的。
咔嚓,咔嚓。
七八个壮汉在上面像拔河似的往后退。
拇指粗的登山绳绷得死死,犹如弓弦。
棺材板发出非常刺耳的断裂声,像老僵尸的呻吟。
我,菜头,老饼头三人站在棺木一侧,亲眼看见打入内侧的棺材钉被拉起来。
巨大隆起的棺盖都变形,像落在地上的月牙,弯曲的程度接近木材的极限。
哐当。
一声,棺材板直接爆开,整个被艾薇他们拉了出去。
哗啦。
里面飘出黑色的尸气,犹如潮水奔涌。
顷刻间天昏地暗,连太阳都被遮住。
世界陡然阴沉。
我们三个战战兢兢,菜头扶着我,腿抖得厉害,后背直发凉。
浓烈的腐烂臭味飘荡开,还有股子动物的腥辣,和鱼的腥味不同,像胳肢窝的味道。
要不是嘴里含着陈皮,我几乎给吐了,脸色发青,有股子晕眩。
大概分钟,棺材里的尸气才散尽,四周隐隐有些清楚。
艾薇在上面问我:“怎么样了?”
“看不清楚。”我模糊的回应:“里面很多腐烂的丝织品,把尸体挡住,你们随时准备接应。”
“你快点。”艾薇催促:“太阳要落山了!”
现在才下午四点,这太阳上班居然早退。
我也不清楚是山里面白天本来就少,还是棺中尸气冲天,竟连太阳都被逼得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