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他们辟谷修仙,吃空气。”菜头嘟囔:“长生不老的道士,吸风饮露,什么时候食过凡间烟火。”
我摇摇头:“村子里至少十个人。
这里没有路,没有生活来源,环境极差,你这种辟谷的说法完全是糊弄鬼。”
老饼头敲了敲村口几栋泥巴屋子,旁边是竹木搭建的厨房,破败得厉害。
“这些砖头,是火烧黏砖,分量轻。
民国时候才有的。
砖头打地基,上面盖茅草和竹子,常见的汉族房屋样式。”
民国时期,离现在不是很长。
我不是没有见过古遗迹。
鬼寨的方位避风挡雨,才一百多年,绝不可能烂得这么厉害。
房顶全部坍塌了。
土墙和竹木结构,只剩简易的框架,孤零零立在阴暗的地方,像鬼似的。
村子里面,没有固定的街道,完全违背了正常村落的规划。
房子没有规律的排列,好像是工匠心血来潮,随便搭出来的。
没有可以够我们遮风挡雨的地方。
总之,这里烂得不像给人,倒像是给鬼准备的乱葬岗。
提心吊胆在里面转了几圈,很快,我把鬼寨主要的建筑看完。
胜月之带着香草找睡觉的地方,却发现了一个秘密!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房子破败得很厉害,而且地基都出现了偏移。”胜月之显然是看出了什么。
菜头道:“就是豆腐渣工程呗,偷工减料。”
撇开半人高的蒿草,我走到附近几间破败的鬼屋里:“里面的房梁全部是用铁丝串起来,连钉子都没用。
四面的墙壁也没刷粉,竹木框架全是虚的。”
“啥意思。”菜头不解。
我道:“这个豆腐渣工程,是刻意为之。
才几十年,就荒废成这样。
不是此地风水太差,是搭建房子的人,根本没有走心。
这种质量的房子,超过五年,肯
定会坍塌,非常危险。”
以前的老木匠,吃的是手艺活。
榫卯和斗拱结构,整个房子连钉子都不用。
差一点的木匠,用钉子,也用白膏粘合。
深山中的鬼寨,里面的房子质量之差,简直令人发指!
隐隐的,我想到什么,激动说:“如果寨子里的人不是缺心眼,他们盖这种只能短暂居住几年的简陋房屋,说明他们根本没打算长住!”
鬼寨的结构是汉人风格。
村子里没有老人小孩,只有十个青壮年。
不爱说话,行事诡异,有时候村子里的人会集体失踪我差不多已经猜到答案了!
老饼头翻箱倒柜,从一处山石堆出的土房子里,找到铁质的洛阳铲!
基本和泥土融在一起,锈迹斑斑,里面的木柄早就烂透了。
菜头反应过来:“这帮人根本不是村民,是他祖宗来倒斗的!”
“没错。”我点点头:“看他们的手笔,附近肯定有王侯级别大墓。
十人夹喇嘛,规模空前,还建造了村落掩人耳目。
前前后后,他们持续了好几年,普通的官宦家族墓地,也架不住这种盗法。”
“这还真是倒斗的碰见挖坟的,同行是冤家。”菜头非常惋惜。
民国时,几十个倒斗前辈已经把附近掏了个遍,恐怕连残汤剩水都没留下。
香草有些听不懂:“什么夹喇嘛。”
“这是民间挖土工作者的一种称呼。”菜头嬉皮笑脸:“多挖土对身体有好处。
不是有唐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鬼寨的人,确实是倒斗的没错。”老饼头把朽烂的洛阳铲丢掉。
在草丛的垃圾堆里,发现些风灯、烂了的绳索,还有些动物骨头,甚至子弹壳。
很明显,位于尸胡坡的鬼寨,是一帮有组织有目的,且手段高超的土夫子所为。
那些鬼扒皮、僵尸
、返老还童的泉水,肯定是他们故意散播出去,引起当地苗人的恐慌,不敢接近尸胡坡。
倒斗的需要下地,有时候全村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便能解释得通。
况且倒斗吃的是胆量和体力,肯定是五大三粗的小伙居多,村子里自然没有老人小孩碍事。
有老人小孩的不叫倒斗团伙,那叫夕阳红敬老院和春天花花幼儿园。
胜月之道:“我们四处检查一下,看看他们当年落铲的探洞还在不在。”
我知道胜月之在帮我。
她的意思,这伙民国时期,庞大的倒斗组织,也是冲着八卦天师墓来的?
不对啊,天师墓再厉害,终究贵不过人间王侯。
几十个土夫子,外围还有人定期用骡马运送食品物资。
等闲的王侯陵墓,都不至于如此折腾。
和洪天康有关?想想时间线对不上。
神秘人建立鬼寨的时候,洪天康都裹着尿不湿吃奶。
难道,是窖子帮?
我想着,闷头在村子里走,听见后面有脚步声,回头看,是香草。
朝她笑了笑,我道:“怎么了?”
“大白哥,你们不会是倒斗的吧?”香草望着我说道。
这还真不好解释,读书人的事怎么能算偷,严格来说,这几次下地,我都是非自愿的。
“那啥,我们不是坏人。”
“我知道。”香草认真的点点头:“我看着也不像。”
“是啊,哪有坏人这么和蔼可亲的。”我认真附和香草的话,久在深山,她性子颇为单纯。
香草指着远处的菜头:“不过我看他,倒很像是故事里面的大坏蛋。”
“噗。”我乐出声。
菜头的模样,确实能吓哭小孩,虽然他有一颗温暖的心,香草明显看不上。
我偷着乐。
菜头还不知道,他在香草心中的地位,大体和江洋大盗差不多,印象很差。
和香草聊了几句
,她放下戒心,我也图了清净,去问老饼头他们有什么发现。
老饼头说:“依我看,这帮倒斗的来历不凡。有枪和炸药,而且能一夜之间,建立规模不小的村子,说不定,和当时的军阀有什么联系。”
“村里面没有发现探洞。他们撤退的时候,很匆忙,带不走的东西都焚毁了。附近没有翻土的痕迹,连地窖都没有。”胜月之明显比菜头他们更仔细。
菜头道:“有啥稀奇的。倒斗的,为掩人耳目,发现古墓之后,在上面盖房子修路,半夜偷偷打洞进去取宝。不过有些时候,采取声东击西的策略。这个鬼寨,肯定是他们当时的中转站。方圆十里,必有大墓。”
“找不到探洞,我们也无法判断他们的目标,甚至来历。”胜月之说。
菜头属于乐观主义,非常朴素的辩证同行是冤家这条至理名言。
“你们城里人啊,想的就是多。他们有几十个人,用数年时间,那么墓上面全是金刚墙三合土,也早挖开,连墓主的骨灰都给扬了。
咱们就算找到探洞,犯得着进去捡他们挑剩下的破石头?”
“你觉得该怎么办。”
“菜爷的办法最简单了。天师墓在九马绕云的大宗师风水局里,咱们先找到风水眼再说。
至于这帮人的来历,过去百年了,猜出来有什么意思。”
现在我只能祈祷,民国时期的神秘部队,不是冲着天师墓来的。
否则别说汤汤水水,棺材板都找不到完整的!
在菜头的建议下,我们在鬼寨扎营。
既然确定这帮人是倒斗的,当地那些鬼故事,不攻自破。
我们自己带了铁锅,捡了些干柴,浇上燃料,舀来山泉煮火腿,鸡肉,粉条。
菜头看附近还有蘑菇。
说山里面的蘑菇味道鲜美,有口福了,他去当采蘑菇的小帅哥。
胜月之和香
草爱干净。
难得可以好好休息,便到村子后面几百米外,那片天然的湖泊梳洗打扮。
天快黑了,菜头采蘑菇回来。
他确实有办法。
随身带了些豆瓣酱和干辣椒,丢在锅里炖,加上几坨盐巴块,什么佐料都不要,香气扑鼻。
村里面的规划很是零星。
我们把厨房设在一处半坍的土楼里,方便堆柴火。
至于休息的地方,还是用睡袋和帐篷。
这种豆腐渣工程,搞不好晚上吹风,就塌得稀烂。
蘑菇炖好了,漂在亮晶晶的红油汤里,咸鲜十足,让人食指大动。
我们三个蹲在铁锅前,起初还能忍住诱惑,后来菜头开始埋怨:“女人就是讲究,非得跑湖里玩水。咱们饿得前胸贴后背,搞点实际的行不行。”
我确实被香味馋住了。
在原始森林的这几天,晚上睡不好,耳边全是蚊子嗡嗡乱叫,早上起来一脸的血疙瘩。
难得今晚有吃有睡。
我们饥肠辘辘守在香喷喷的野蘑菇汤前,那种感觉太煎熬了。
老饼头取出勺子,笑呵呵道:“大家是一个团队的,吃饭需要一起嘛。不过我呢,先尝尝味道,要是淡了的话,还得加盐。”
说罢,他当着我和菜头的面,舀了铁锅半碗鸡肉和粉条,吃得风卷残云。
菜头大骂:“嘿,你倒是会找借口。
起开,东西是菜爷带来的,要品尝,也得菜爷先来。”
“你们别吵。两个牛嚼牡丹的货,要尝咸淡,还得我来够专业。”
抢过老饼头的勺子,我喝了口汤。
确实鲜美。带着点山中的土腥气,有种回归大自然的原始。
“你们两个没骨气的,想吃就吃,找那么多借口干什么。虚伪,不要脸,夯货。”菜头骂骂咧咧,把他不锈钢的饭盒拿出来。
他拿着饭盒在铁锅里一舀,海底捞似的,锅里面的东西少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