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八子站在我下方,道:“没有怪物。”
我举起手电站在尸井里,拼命的解释:“是真的,我刚才绝对没有出现幻觉。”
就在我手脚并用,要证明自己青白时,下面青八子的脸色,猛的变成铁灰:“别说话!”
顿时,一股寒意再次袭上心头。
这个垂直深度超过百米的尸井,内部空间不大。
如果是两个人并排往上爬,中间肯定会被卡住。
所以当我堵在尸井的下方时,青八子是看不见我后背的情况。
那个“鬼”,在我上面!
我抖了抖青白的嘴唇,眼中焦距发散,快要吓死了:“它,它两百块,我,我撑不住了。”
“嘘,别动,别紧张,放松。”青八子缓声安慰我,示意我别去惊动那个东西。
又过了几秒钟,我汗出如浆,像筛糠似的抖动,完全不能控制。
鬼倒是没什么。但要我背对它,又看不见它的真面目。
那种未知的惊悚,仿佛看不见底的大海,幽闭的空间比梦魇更能挑动人的原始恐惧症。
“你现在能跳下来吗?”青八子轻声问道。
我摇摇头:“脚好像卡在空心砖里了。两百块,我要是挂了,出去了你给菜头带个遗言,让他这辈子安分点,千万别再下地了。还有,他欠我的钱我也不要了。烧纸的时候,丫的,叫他多烧点!”
极度的恐惧后,我开始语无伦次。
这时,头顶上方的黑暗,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像是棺材里的老僵尸起身,做仰卧起坐运动。
青八子想到折中的办法:“待会,你跳起来,抓住头顶的绳子,然后脚蹬在两边的砖头缝里。”
“你想干什么?”我有些吃不准他的意思。
“别废话。”青八子示意我准备,他猛的一挥手。
由不得我迟疑。使上浑身
力气,我脚下一沉,踩在两边的空心砖上,就要跳起来。
偏偏那时候倒霉。空心砖质地疏松,被我用力一蹬,居然碎成粉末。
我还没起跳,身体根本反应不开。随即失去平衡,从尸井上摔回墓室,磕得头破血流。
一张漆黑的尸脸,如同蛇,顺着绳子爬入墓室,几乎和我同时,落到棺床上。
“蹲下!”
两个字脱口,青八子直接挥刀砍过来。
幸好当时,我下意识弯腰缓冲力道,否则头盖骨肯定让他掀翻了。
哐当,一个物体从我身后,被青八子击飞出去。
诡异的东西像团烂泥。被锋锐的苏鲁锭之兵击中,并没有什么损伤。
它从地上爬起来,游走几圈,阴毒的三角形眼睛,贴在整张发白的椭圆脸上,灰白的眼珠,像水葡萄似的凸出来。
没错,它是爬,而不是人类的走,也不是僵尸的跳。
遇见这么恐怖的事情,我僵在原地,还举着手电发愣。
神出鬼没的阴灵,完全不是活人的形状,是个人头蛇身的怪物。
从腰杆以下,是蛇的尾巴,和斑斓的细小鳞片,不停的折射光焰。
不足三指粗的手臂,从肋骨的缝隙伸出来,几乎退化成多余的装饰品。身体像没有骨骼固定,整个在地面旋转盘动。
也许,它就是水晶棺里的正主。
青八子跳过去,双足点在砖面上,人跃离地面,当头横刀斩过去。
蛇人的速度极快,化为残缺的黑影,从原地分开,轻易的避开这套袭击。
我还没说什么,让蛇人的尾巴抽飞,胸口皮开肉绽。
那东西的速度太快了,不是人类,比蛇还要敏捷。
青八子手持苏鲁锭之兵,如同灵猫般上下跳跃,时而刀锋顺着衣摆挥砍出去,几片带着尸血的鳞甲飞溅开来。
蛇人怒了,宛若
龙卷风般朝青八子缠绕。
青八子单手握刀。刀锋顺着衣摆的乱流,飞速旋转几圈,好似混天绫般,与那蛇人的肢体相互纠缠。
刀锋冰冷的寒芒,剐下蛇人大块皮肉。
蛇人吃了疼,纳口朝青八子的脖颈咬去。青八子翻身一躲,刀锋竖起,流畅的顺着蛇人的脊背往下切割。
黑色的尸血整个从蛇人体内爆开。
不知道算不算生物的怪兽,让青八子劈成两半,他本人也精疲力尽。
墓室里,应该没有其它的威胁了。如果再来几个蛇人,我们非死此地不可。
再次爬上尸井的窟窿眼。这次我动作飞快,等爬出尸井,回到外面的烂泥地,恰是晚上。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回到地面,呼吸着人间的烟火气。月光皎洁洒在水央,溅起道道涟漪的波纹。
地下经历的一切,宛若梦幻烟云,一触则灭。
老周的破木船就停在烂泥地上。里面有渔网,我套着绳子放下去。
这样青八子能坐在渔网里。我开着木船,把绳子和他拉上来。
等一切就绪,星光黯淡,月影消磨,差不多到了黎明发白的时候,东方扶桑立出金阳。
浊河的水汽腾腾蒸发,寒冷刺骨的风吹得人冻僵过去,河面云深雾绕,有几分朦胧的美感。
终于,终于是逃出来了!
极度的恐惧、兴奋之后。回到外面,心里还有阵索然无味的空牵挂。
离开前,我和青八子把尸井盖上木板,用淤泥堵住,最好永远不要再被发现。
处理好四周的痕迹,我们开着船出去。
县医院太差,我不认识浊河的水道,顺着翻滚的黄色浪花漂了个把小时。
等上岸了,央求搭个顺风车去市医院。对方告诉我,这是在宜川。
钱包这些早就丢了,我估计司机看见我们,还以为是
浊河钻出来的水鬼,连车费钱都没要。
我先打了个电话,求二伯汇了些票子,一进市医院,和青八子就被留在病床上。
身体一松懈,浑身疼得厉害,连起身都困难。
特别是青八子。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全凭意志撑到底。
纱布裹在他身上,和化脓的血水粘在一起,扯都扯不下来。几个刚实习的护士,估计这辈子都有阴影。
之后,青八子陷入长时间的昏迷,着实让我担心。
倒是我,其实出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差不多愈合了。
主治医师以前是学中医的,问我有没有吃什么千年人参,怎么自愈能力快赶上壁虎了。
我说顿顿吃地沟油,连续吃十年,僵尸咬一口都得被毒死,厉鬼见你都要绕路走,体质肯定杠杠的。
医生笑了笑,也就没纠结。
消毒水的气味着实不好闻。刚开始我还忍得住,后来躺在病床上,都开始长霉了。
出去活动几圈,我想起买个手机,联系菜头他们。
回到病房的时候,几个小护士借换药的名义,来看帅哥。青八子躺在那很安静的和她们合影。
我让她们发给我几张。等他醒了,糗一糗他解闷也不错。
有时候护士会带点鸡汤之类,我也就跟着蹭点。
大概过了十天,我终于想起菜头的电话是多少,迫不及待的打过去。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
“呃,弟媳妇?”我当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菜头这家伙,有女朋友啦?感觉不像,我倒是宁愿相信,他去了趟泰国做手术。
对方听出是我的声音,有几分威胁的说:“怎么,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艾薇?外国老娘们?”我的声音拔高几分:“菜头的电话怎么在你手上。”
“你说什么?”对面河东狮吼。听艾薇这么有
力气,肯定从浊河上来了。
我掏了掏耳朵:“美丽的艾薇小姐,菜头的电话怎么在你这。”
“事情有些复杂。他们从地下逃出来,遇见我们在外面接应的队伍,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把他们安置在第三医院,你要不过来一趟?”
“你不会想让我过来结医药费吧?”
光天化日的,我不相信艾薇那伙人有多么猖狂。这里毕竟是咱们国家,大白天敢打鬼主意,让他们明白人民的铁拳有多么沉重。
“呀,居然被你发现了。”艾薇在那边笑道:“为了抢救你的朋友,我们花了不少钱,你不打算表示一下?”
“我在地下还救了你们的命,要不,你也折个现?”我停顿几秒:“给个几百万就行了,咱不是挟恩图报的人。”
“没有。”对面简洁的回绝我想发财的可能。
这里我人生地不熟,什么准备都没有。于是穿着病号服,踩着双人字拖就出去,拦了辆车往第三医院赶。
距离倒是不远。我刚下车,艾薇就过来朝我招手。
我心说这外国老娘们,倒是真了解我,居然猜到我要过来。我要是明天探班,她不得在医院门口站岗站一天?
艾薇的手下过来和我握手。我也不是小气的人,算是一笑泯恩仇吧。
顺便用春秋笔法,含蓄的表示,那个救命之恩,能不能折现成几百万几千万的美刀。
然后这帮会说汉语的外国人,突然表示自己听不懂普通话。只是说下次我有机会出国,请我吃西餐,逛逛名胜古迹。
这让我在心里鄙视这帮人。看来虚伪人人都有。
老饼头活蹦乱跳,没被铁王爷打出后遗症。
到底是奸商的底子,常年从事碰瓷等民俗活动,我都怀疑老饼头是不是吃了灵丹妙药,咋好得那么快。
最麻烦的是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