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绿林军、温韬、黄巢、刘豫这种大军阀，动辄派遣十几万民夫把帝王陵整个挖开。
单打独斗的土夫子，历史上还真没有几个能进入王陵深处。
掏个陪葬坑，都能吹三辈子，何况我们就站在黄肠题凑之前！
阴与阳，死人与活人，就隔着这层棺材板了。千年的岁月，眨眼即至！
“这是真正的黄肠题凑，不是那种西贝货。里面的好东西，我真是不敢想，你瞧瞧，占地面积，有近两百平米吧，跟一层别墅差不多。”老饼头叹为观止。
菜头的高度还不及黄肠题凑的五分之一，极力瞪大眼睛：“反正老厉害了。一万八千根柏木的木芯，用隼牟拼出来。啧啧，开奔驰坐宝马，架子不小啊！”
柏木是黄色，棺椁用柏木的木芯拼凑出很大的框架，盖因颜色，又名黄肠题凑。
据说始于伏羲氏，止于汉代。汉代的黄肠题凑最多，不过规模都不大，我们面前的这个帝王椁室，也许远不止一万八千根木头。
兴奋了半天，菜头忽然想到很关键的问题：“这个黄肠题凑啊，你们知道怎么打开吗。像个木头箱子，这也没门啊，怎么进去？死人要出来上厕所，还得拉里面？”
“额这个嘛”老饼头汗流浃背，粗鲁的抓着手臂上的死皮：“这个问题问得好，怎么进去，怎么进去。咳咳，我也不知道。”
“呸，那你废话干什么。屎壳郎打饱嗝，吃撑着了吧。”菜头不爽。
好不容易下了商周王陵，找到了传说中的黄肠题凑。结果发现不知道怎么进去。
这就好比拉肚子，千辛万苦找到厕所，结果厕所有人，门上了锁。
“这个黄肠题凑太珍贵了，我又没遇见过，哪知道怎么打开。木头是用隼牟拼的，没有缝隙，除非上炸
药。”
“不行，你这是破坏文物，捣毁历史古迹，玷污人类珍贵的文化遗产。”我是不同意的。
而且我们根本没有炸药，连铁锹都没有。除了站在黄肠题凑前叹气，基本没啥举措。
“根据汉书记载，黄肠题凑内部，有外室、内室，左右耳室，左右厢房，车马殉葬坑，以及外棺椁和内棺椁。如果按照记载的分析，整个黄肠题凑最薄的部分，应该在车马殉葬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怎么打开黄肠题凑，但老饼头提出比较中肯的办法。
车马殉葬，肯定有活马直接在这里杀死。
那么马的尸体肯定会腐烂，那个地方的木头腐朽最严重。
研究了半天，最后老饼头把车马殉葬坑的位置，定在黄肠题凑的西北角落：“差不多是这里了。咱们没铲子，你拿开罐头的刀试试。”
菜头应了声，把红烧牛肉的罐头拿出来。
也许太紧张，香喷喷的红烧肉被他打翻，直接淋在木板上。
“哎呀呀，浪费食物，造孽哦！”老饼头痛心疾首。
我们的食物不多了，何况是香而不腻的红烧牛肉。
菜头拿拇指长的罐头刀割木条。
柏木千年不腐，哪怕锰钢的工兵铲都凿不开。
“得。”菜头瘪着嘴，哭丧脸：“好不容易遇见黄肠题凑，开棺的东西全丢了，你让我怎么办？妈呀，这事说出去，丢死人了。”
老饼头安慰他：“要不我们出去带齐工具，再下来回？”
“屁。”我瞪他：“沿途那么多危险，你活得不耐烦啦？唉，也许是天意吧，天意如此。”
“啧，事在人为。要是食物足够，菜爷住在这，用小刀磨它个十年。所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还怕几千年的木头箱子？”
“你别白折腾了。找个地方，等青八子，然后咱们回家
。去燕京，我请你吃卤煮。”
“不去，菜爷今天跟这破棺材耗上了！”
“随你便。”
我兴致缺缺，和老饼头查看梓宫附近的布置。
梓宫左侧数十米远，有两三人高的巨型青铜鼎，还有罍、铜禁之类的西周礼器，铸造精美华丽，以鬼神风格居多。
右侧，除了一根根巨大的铜柱子支撑千百斤房梁，还有些青铜打磨的镜子。
除此之外，陪葬的东西并不多，可能小巧的冥器和把玩物件，都放在了黄肠题凑里。
附近这些几千斤的青铜器，谁也搬不走，会永远陪墓主人长眠于地下，显然经过巧妙设计。
老饼头拉住我的袖子：“你瞧瞧房梁上，那是什么。”
“蘑菇？”
二十多米高的铜柱上，房梁用巨大的长方体木条隼牟成。
涂了彩绘的斗拱之间，刷了大漆。上面斜长出一个伞盖的蘑菇，巴掌大，紫金色，和古老的青铜几乎融成一体。
“莫非是草鬼？”我想起那种可怕的远古真菌。
“不是草鬼，草鬼没有这么瑰怪的纹路。嘶，好像是紫金灵芝！”
灵芝的品种有上百类，形态也有所不同。紫金灵芝，传说只有帝王才能享用，长在龙脉汇聚的祖龙山上。
嘉靖皇帝据说拿这个东西炼过丹，然后就挂了。
“不就是灵芝嘛，外面几百斤，几千斤的金沙、玉石，哪个不比灵芝值钱。”我没什么兴趣。
自古炼长生不老药的，谁活了百岁。
菜头闻声过来：“哎呀，灵芝就灵芝呗。咱们是倒斗的，是土夫子，不是贩卖中草药的商贩子。卖过太岁还不够，你又卖灵芝？祖师爷不要面子吗？”
“啧，紫金灵芝是可遇不可求的圣品，能活死人肉白骨。小白兄弟，你身上中了毒，迟早会出事。灵芝能解百毒，益五脏，采
下来给你用挺好的，不能浪费嘛。剩下的，咱们再拿出去卖。”
菜头对灵芝没兴趣，他是倒斗拿冥器的，不是进山采中药的。
“你瞎咧咧什么，菜爷的兄弟好得很，能出什么事？”
我解开绑在手臂上的衣服。沿途进来，无数的财宝和事物，不断刺激我大脑的兴奋意识。
要不是老饼头提醒，我几乎忘了，手臂被蝎子咬了块皮肉。
伤口开始愈合，里面干涸的血痂子微微发紫，与正常人的血液有极大不同。
“小白，你紫菜吃多了？”菜头哆嗦道。
“屁，谁告诉你紫菜吃多了，血就是紫色。你前些天还吃菠菜，脑门是绿色吗？”
“那你这血不会真有毒吧。菜爷被蝎子咬了，血还是红色，怎么偏偏你”
老饼头幽道：“据说僵尸的血是紫色的。尸体埋在养尸地，肉身不腐，血液还在经脉里流动。年深日久，血就是紫色，剧毒无比。”
我听了差点没抽他：“你才是僵尸！”
“不，我打个比方。小白兄弟，你的情况看起来很严重，虽然现在没有副作用，不过你的血的确有问题啊。把紫金灵芝采下来，真有什么意外，也能续命，吊口气。”
不知道该不该信老饼头的。我的血确实发生了变化，副作用暂时看不出。
只要不被人发现，我还是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
看了看二十米高的房梁，菜头咽唾沫：“既然事关人命，那个黄肠题凑，菜爷暂时不去琢磨了。紫金灵芝那么高，怎么上去？”
我从身强体壮的大小伙，一下子沦为身患绝症的病号。
菜头和老饼头商量片刻，我们的绳子还有。
把绳子绑成个圈，套在菜头身上，一头捆在铜柱上。
然后菜头反向用脚蹬柱子，这样慢慢斜着往上面
走。
几千年的空气腐蚀，铜柱表面有很厚的绿色铜锈，摩擦力极大。
那些花纹和鬼神的面孔，早已湮灭于岁月之下。
“放心，我看那些山区里面，猎人采野蜂蜜，都是这样爬树的。”老饼头负责出主意。
菜头交代后事一般说道：“小白，菜爷为了你，当猿猴爬树。待会要是从上面摔下来，你得养我啊。”
“要不还是别爬了。我感觉身体没有什么异样，等出去了再检查，可能是真菌感染。”
“那不行，病来如山倒。万一走半路你死了，菜爷怎么跟林叔叔交代。行，菜爷一步步往上爬，爬上葡萄藤，爬上蟠桃树，爬上嫦娥的萝卜腿。”
我哭笑不得，心中又很感动。
菜头没心没肺，明明是很冒险的事，被他说得异常轻松。
“行了，别婆婆妈妈，菜爷上去了。”
用绳子套住腰杆和铜柱，菜头反向蹬在柱子斑驳的纹路上，开始惊险的向上挪动。
我和老饼头站在柱子下。转眼，菜头爬了七八米，掉下来非死即伤，我们又没什么办法，只好替他捏着手心冷汗。
哒哒，哒哒。
外面的龙楼宝殿，出来很轻妙的脚步声。
步子很轻，像个女人，我朝上低吼：“菜头，有人来了，注意隐蔽。”
“知道了。”菜头在上面非常吃力，两条腿像拉开的弓，死死绷在柱子上定格，不敢出声。
无论艾薇还是铁王爷的队伍，他们都携带了枪支弹药。
怕被针对，我和老饼头跳进那些青铜鼎里躲起来。
过了片刻，梓宫外的玉门被人推开，一个矮小瘦削的人影，从外面偷摸溜进来。
光线晦涩昏暗，外面珠光宝气，透过玉门，把梓宫内的环境照个大概。
一个上世纪的农村老妪形象的人，从外面走入梓宫，朝黄肠题凑靠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