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你这副扫把星的虚伪嘴脸, ”邵锦骁仍旧是怒气冲冲,“我真是搞不懂, 我小叔, 峯子,一个个的都被下了什么蛊, 值得闹成那个样子?就你这个丧样, 峯子看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你少说两句!”宋雨菲上来拉他, 反被他睨一眼。
“还不让说了,圣母还是怎么的?别这么看着我, 你不就是怨他瞒着你让你看心理医生吗?你有没有病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我告诉你, 他瞒着你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你那年不知道怎么骚气惹着二流子了, 是谁给你挨了一记砖头?否则你现在还能这么清高的站在这里?还有你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无病呻/吟,也不知道峯子怎么就看得下去还一字一句批注?在美国的时候, 多少屁股大腰细的洋妞看上他他都不为所动, 就这,苦恼得一瓶瓶酒麻醉自己,你当这酒量怎么练出来的, 控制自己练出来的!这种感情我一个男的看着都心软,你, 尹桑, 你告诉我,你何德何能,你有没有良心!”
或许是他太过大声,边上的腐竹抬起头叫了一声, “喵。”
这惹得邵锦骁眼睛都红了,指着腐竹,“噢,还有这猫,你以为真有人在大街上能捡一只三万块钱的布偶猫回来?那不过是他出国了怕你寂寞放到你门口的!”他显然是气急了,对着腐竹也吼,“看什么看,白眼狼!”
这指桑骂槐没有人听不出来,宋雨菲吼道:“你疯了吧你,见谁咬谁,好好说话会死吗?”
“当然会!”邵锦骁仍旧靠分贝取胜,“我不吼醒这个女人我兄弟早晚死在她手里!”
尹桑看着在她脚下蹭啊蹭的腐竹,缓缓蹲下去,要把它抱起来,视线却模糊了,大颗大颗的泪珠子滴落。
“你还有脸哭?”邵锦骁指着她的脑袋,“你介意的不就是你爱他的时候他不爱你,但是你错了,他只是抗拒不了他爱你,别说是峯子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了,你那时候那种丧神样子,谁爱上你不害怕?如果是我我宁可一头撞死再投胎算了!你”
“他在哪里?”低低的声音,打断了邵锦骁的喋喋不休。
见她蹲在地上,也不肯抬头,只一个人静静地想着什么,目的似乎也达成了,邵锦骁终究是把分贝降下来,“军总医院。”
地上的人有了反应,她猛地站起来要往门口去,却一个没站稳,险些倒在餐桌旁,还是米瑞扶住了她,“姐你要不要紧!”
忽然的晕眩,尹桑眼前一片漆黑,腿脚无力,她猛地眨眼睛,揉了揉太阳穴,米瑞已经扶她坐好。
宋雨菲递上来一杯热水,“早上什么都没吃,低血糖了吧,蹲这么久不头晕才怪了。先喝杯水,有事也要慢慢说。”
尹桑心里却想到,她已经有两个月没来例假了,此前是觉得是因为签售会到处跑,水土不服加上工作量大所以推迟了,也就没在意,这几天她明显嗜睡,还感觉有些营养不良,别不是
邵锦骁:“你到底哪一边的?”
宋雨菲:“你就别大喊大叫了,人前边咖啡厅还做不做生意了?”
“峯子可说他这个厨房做得是蹦迪外边都听不见!”邵锦骁说完,意识到自己偏题,“行了行了,话就这些,我走了,在你这待一秒钟都让我难受!”
“谢谢。”尹桑说。
邵锦骁摆摆手,睨她一眼扬长而去。
宋雨菲和米瑞面面相觑,没想到尹桑这么淡的一个人,有这样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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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总医院病房高层,走廊上没有多少人,尹桑透过玻璃看着病床上正在睡觉的人。
站了一会儿她推门进去。别的病房又是鲜花又是水果的,他这显得有些冷清,到底是没有让什么人知道。
她没见过这么弱势的沈峯,宽大蓝白条纹的病服像是挂在身上,精瘦的手露在外面。听说他酒喝太多,吐干了胃里的水,这时嘴唇已经干裂得不成样子。床边矮桌上放有棉签和水,尹桑端起水碗,沾湿棉签,按在他唇缝上。
刚挤出些水,又尽数从他腮边滑落,他半点也没吸进去。
尹桑正不知道要不要叫醒他,他忽然有了动静,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都说了,别碰我。”
他以为又是看护的护士。
有气无力的声音,虽然带着命令的口吻,却没了平日里的气势,尹桑心口像被扎了一针,细密的疼。
病房静默,没有听到脚步声的沈峯不耐烦道:“出去!”
“是我。”尹桑迟疑一会儿,还是开口。
沈峯脊背一僵,缓缓睁开眼,却没有转身。
尹桑看着他的背,心口郁结,她扯了扯他的袖口。
沈峯内心振动,强忍着拉下她抱住的,却还是舍不得挥开她的手,任由她又扯了扯袖口。她像是做了很艰难的决定才开口说:“我有问题想问你了。”
他不着痕迹地吞咽了一口唾沫,那梗塞的感觉让沈峯握紧了拳头,这次,她最好给他一个好问题。
他转过身,缓缓起身,尹桑给他垫了个枕头,他淡淡看她一眼,不说什么。
尹桑走过去,在不远处的沙发处坐下。
“问。我说过你问什么我都一五一十告诉你。”他还是忍不住急切道。天知道他多害怕这个女人开口又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之前她想问的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如果邵锦骁说的那些还不足以让她醒悟,那她恐怕真是他口中没有良心的人了。
尹桑看着他的眼睛,“我何德何能?”
沈峯像是没明白,轻轻挑了挑眉。尹桑说:“哨子都告诉我了,你,那时候,脑袋上被砸,缝针了吧,还得包着头,是怎么逃过爸妈的眼睛的?”
沈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想起来那时候得义无反顾,以一对五,根本没想过后果,也觉得不可思议,“老爷子始终站在我这边,他跟爸妈说,给我安排了一个野外生存的活动,外出一个多月,就糊弄过去了。”
“噢,”尹桑低着头,“爷爷他是不是也知道我有病?”
“最先察觉你不太对劲的就是老爷子,也是他通知我让我回国。”
尹桑:“那他要是没有通知你呢?”
沈峯轻轻笑了,“我回国前半年,ai就已经在上海注册,你说呢?”
尹桑:“噢。”
沈峯:“躲不过的事情,终究是要回来面对,只不过提前了而已。”
这话说得颇无奈,尹桑道:“又没有人强迫你,爱回不回。”
闻言,沈峯拨开被褥,撑着身子下床,尹桑赶紧制止,“你躺着!”
他靠在病床边,弯着唇角注视她,“那你过来。”
尹桑的脚跟灌了铅似的,就是挪不动这一步,抬头又见他笑,那弯起的眼角温柔缱绻,她慢慢走过去,刚到病床边就被他猛地一拉,朝他扑去。
她落入他的怀抱中。沈峯闷哼一声,紧紧皱着眉。尹桑赶紧撑起自己,着急道:“是不是撞着你了疼了?”
沈峯眼底里是纵容的笑意,他缓缓揽住她往怀里带,“不疼,现在是这个两个多月以来,最不疼的时候了。”
尹桑内心柔软,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把脸贴在他胸口,“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何德何能”沈峯搂着她,沉吟着这几个字,失笑,“如果我知道你何德何能,就好了。‘世界上最大的折磨莫过于在爱的同时又带着藐视’,桑桑,你喜欢毛姆,不知道有没有看过这句话。”
尹桑自然是知道的,来自《人生的枷锁》。
沈峯感觉到她在他胸口轻轻点头,“这也是我前十年,人生的枷锁。所以我不否认你说的那些,我曾经给你绝望,是我欠你的,但我可不可以祈求未来能有一个平衡的机会?”
她仍旧是轻轻点头,“你不欠我。”
“两个人总有一个要先低头,我比你高,我不低头你怎么够得着?”沈峯说,“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没有了。”
沉默好久,尹桑才又反悔,“不,我还有问题。”
“嗯,什么?”沈峯的声音很轻,他搂着她,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肩。
尹桑说:“邵锦骁说你不肯戒酒,那如果,你要做爸爸了,你要不要戒?”
他拍她肩膀的动作顿停。
尹桑感觉到耳边他的心跳在短时间内变得急促剧烈,她缓缓直起身,看到了他紧紧绷着的脸以及呆滞的眼睛。
她觉得有些失望,本以为他会和她一样期待这件事。
正恍惚,沈峯忽然坐起来,捧着她的脸吻住她。熟悉的气息交换,两人皆是内心赞叹,尹桑也很快忘了自己还有些小情绪,热情地回吻他。沈峯的吻,她永远都抗拒不了。
也不知道吻了多久,斜坐着的尹桑感觉腰都酸了,他才放开她,但仍旧捧着她的脸,傻笑地看着她,四目相对沉默半晌,他又吻下来,蜻蜓点水的亲吻,一下又一下“戒,你说戒什么都成!”
此时的尹桑内心是雀跃的,看出了他和她一样高兴。但又隐隐不是滋味,她推开他,“因为这个才这么高兴吗?”
“当然高兴!”沈峯道。
尹桑别过脸去,沈峯微笑,从身后抱住她,“这样,你就再也没有理由甩开我一甩就是两个月了,桑桑,你跑不掉了。”
尹桑挣开,“我跑什么,往哪里跑,我就一个窝,我不像某些人狡兔三窟,今天这位落落明天那位彩彩,□□。”
“又听什么闲言碎语了?”沈峯说,“不过如此也好,沈太太终于知道了嫉妒是什么滋味。”
尹桑抬起下巴质问:“荣彩是怎么回事!”
沈峯憋着笑,等她有些急了才说:“她现在是我的苗语老师。”
尹桑惊讶,“你学苗语干什么?”
“你别忘了,阿嬷对我成见可不浅。”沈峯提醒。
他不想再看着她们对他猜疑而无所作为。
“你可以跟我学啊?”尹桑说。
“来不及,”沈峯低声说,“你主动亲近我的这一天,我不知道我要等多久。”
尹桑默了,沈峯往边上挪了挪,将她揽进怀里,“宝贝,我很困。”
很多天没有睡觉了,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
夕阳西下,病房的窗台上是树叶的影子,春来了,天也暖了。
第二天沈峯出院,小林开车来接,看到尹桑愣了一下,立刻喜笑颜开,“太太!好久不见你好吗?”
尹桑也笑:“我很好啊,你呢?”
小林见二人的手紧紧牵着,就知道已经和好,抓紧机会大倒苦水,“我不好啊太太,这几个月老板跟机器似的工作我也跟骆驼似的,累死了!”
“那你也锻造成机器了,这是好事。”尹桑说。
小林要吐血,只能怪自己活该,早就知道这两人都是护短的主了!
沈峯却好脾气地说:“那给你放几天假吧,正好我也需要修养几天。”
小林:“带薪吗?”
沈峯点头,又补充,“去旅游也行,如果是陪家人一起去的,我个人给你报销。”
小林瞪大眼睛,“真的吗?”
沈峯:“再问一次就是假的。”
小林赶紧把行李放上尾箱,给尹桑开车门,“太太,你可太好了!”
尹桑:“夸我做什么,我可没什么奖励给你。”
小林:“您不需要知道您就收着我的赞美就行了!”
尹桑看沈峯,对方挑眉,似乎不打算参与他们的对话。
小林一路哼着小曲儿,沈峯也没有打断他。那是为什么,因为老板心情好啊!为什么心情好,那当然是因为太太啊!
所以,太太的的确确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