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都希望自己的亲人去世后,能有个安眠的地方。
盖棺事定,入土为安,这才有了坟冢和阴祠。
但生和死的这条界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渐渐被一些人模糊了。
好比奶奶、父亲还有我一样,在别人眼里,都是半人半鬼,说是活着,却总是和死人打交道。
吴大哥说,‘阴楼’里聚集的,全都是我们这样的阴行手艺人!
别看他是个伏尸人,可吴大哥并没有亲眼见过这‘阴楼’长什么模样,究竟是一座高楼,还是一间瓦舍,他也说不清。
可吴大哥确信,阴楼就像书里的水泊梁山一样,有无数把太师椅,奶奶和父亲都曾在那儿有过一席之地。
说是像水泊梁山,可阴楼却没有一百单八将,据说它只有七十二把交椅,象征着七十二地煞!
民间地煞,象征的是凶神恶鬼,代表着七十二种凶煞,譬如通幽、神行、尸解、指化……等等,统称为七十二煞术。
“吴大哥,你说的这些,我怎么越听越离谱啊?”
“呵…起初我和你一样,根本不相信这些东西,可这小二十年的经历和遭遇,我亲眼见过的可太多太多了
……”
在老一辈的阴行手艺人里,但凡还有口气儿在的,或多或少都听说过‘陈阿婆’的名字。
陈阿婆,也就是我奶奶,就连我爹和吴大哥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叫啥。
据说奶奶年轻的时候,给某个落魄王爷当过丫头,还不满十五岁的时候,就被卖到了一家烟馆里,给人烟馆老板当媳妇。
再后来的事儿没人知道,她缝尸的手艺从哪学来的也是个迷。
后来吴大哥也是听我爹说的,打从他出生那天起,就一直是奶奶带着他走南闯北。
说是浪迹江湖也毫不为过,倚风卧雪的日子,常有。
吴大哥五岁时被人给拐走,结果被奶奶给救了下来,跟着奶奶和我爹生活了整十年。
他比我爹大一岁,奶奶一直都拿他当亲儿子养。
在他的记忆里,日子苦的时候,一碗寡粥,他和我爹一人一半,最后奶奶舔碗。
两人曾许愿,将来一定要让奶奶过上好日子,可结果这话,他们俩谁都没能兑现……
“吴大哥,那阴楼又是怎么回事儿?你不是说奶奶曾经还坐过头把交椅么?”
“这事儿具体俺也说不清,小时候,干娘从不让俺和你爹看她做事儿,
不过……“
吴大哥断断续续地和我说了很多,不过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他的猜测,包括‘头把交椅’这件事儿。
阴楼七十二地煞,几乎个个都是‘伏尸人’或者‘天师’,区别在于术业的不同。
我问吴大哥,那为什么他没有进阴楼?
他告诉我,凭他的本事……还不够格。
“俺能确定,你爹和干娘都是阴楼里供着牌位的人,而历代地煞都必须走过阴阳路!”
说到这儿,吴大哥用手指了指我的阴眼,他告诉我,我这只眼睛,就算在阴楼里,也十分罕见。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就是治不好的‘白内障’,可要放在阴行里,这就是老天给的礼物。
关于我的‘阴眼’,吴大哥所知甚详,他告诉了我许多关于阴眼的来历和故事,几乎每一件都匪夷所思。
听完之后,我不得不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我逐渐开始有了这样一个认知……
我或许生来就注定了要在阴阳之间穿行一辈子,从而看透生死!
阴楼的故事说几天几夜都说不完,不过我最关心的,还是寿河县。
“吴大哥,那寿河县究竟有什么?你提到阴楼,莫非阴楼就在寿河县?”
他开怀一笑,摇了摇头对我说:
“阴楼应该只是一种说法,它更像是一个组织,还记得刚才我和你说过的七十二地煞术么?”
“嗯,记得,就像你点穴的功夫,放在在地煞术里,就是‘指化’!”
吴大哥点点头,他告诉我,术和法,还有煞,三者密不可分。
只有成功驱除‘凶煞’,才能够得‘法’,最终经过不断的练习,随着道行的提升,从而成为‘术’!
而阴楼七十二地煞,他们的阴行手艺,皆已成‘术’,这就是所谓的‘资格’。
吴大哥的‘指化’,还停留在‘法’的阶段,也就是说,在点穴伏尸上,还有人比吴大哥更厉害。
但反过来说,我爹和奶奶的缝尸手艺,代表阴行里的最高水平!
“吴大哥,那法和术是怎么区分的?煞指的又是什么?是邪祟么?”
“俺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你可以去问问老三,他虽然和俺们不同行,但大家都是偏门,各行手艺的理是相通的。”
我点了点头,这倒不难理解,吴大哥要是能弄明白的话,手艺应当更上一层楼才对。
不过我没想到,索命门里,竟然也有类似的门道。
吴
大哥说完这些之后,才告诉我寿河县究竟有什么。
‘煞’未必指的就是‘邪祟’,准确来说,它是一种不吉利的现象,而我理解的就是‘撞邪’!
阴行的规矩和禁忌,就是为了要避免‘撞大邪’。
婴灵煞和盖棺煞,就是我撞的大邪!
特别是我天生阴眼,对阴阳生死的界限极其模糊,邪祟、凶煞很容易就会缠上我。
但福祸相依,有时候阴眼看到的东西,未必全都是邪祟。
到头来,要想学有所成,我还是得先把‘阴阳路’给走明白才行。
据说寿河县,就是天然的阴阳交汇地!
“小酒,你要想找你爹的下落,寿河县是绕不过的一道坎。”
说着说着,吴大哥就当着我的面脱掉了他的汗衫,可这一看,简直令我毛骨悚然!
他黝黑结实的肌肉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乌青手印!
但这还不算什么,吴大哥转过身,背后的淤青乍一看,竟然像是一张‘人脸’!
最恐怖的是,这张‘人脸’竟然在对着我笑!
“吴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重新套上衣服,表情有些落寞,苦笑着告诉我,这叫‘鬼脸青’,又叫‘青面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