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看起来像是对我说,但实际上是说给刚进来的小姑听的。
小姑也听出来了,但她还是当作没有听出来,走过来轻轻说道:“爸,我把家产都带过来了,这些都是过继文件,你让狗蛋签上名字,画个押就行了。”
爷爷也不太会看这个,就照着小姑说的,让我签字画押。
我乖乖照做。
看着我字正方圆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小姑忍不住吃惊:“狗蛋写的字真不错!他多大了?”
“七岁。”爷爷得意地说:“我都说这孩子有天分了,他两岁的时候就跟着我学书画,三岁的时候就能写得出一手好字了!你和你哥都不行,你哥像狗蛋这么大的时候,拿到笔就扔,写个字就哭,真他娘的废物!”
这话把小姑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爷爷骂的是我爹,但她感觉像是骂自己!
说到字画,这我就不得不说了。
一个纹身师不一定会画画,但一个优秀的纹身师肯定会画画。
我爷爷无疑是一个优秀的纹身师,他平日里不管有没有接活,练字练画练刺功都是每日必须做的事,我在他身边长大,自然是有样学样。
他练字,我就练字。
他练画,我就练画。
他练刺功,我也练刺功。
这些都是很自然而然的事,只不过我好像比莫家的每一代刺青师都起步早,8个月开始握笔,2岁开始练字,4岁开始纹身,所以爷爷才会对我格外喜爱,经常夸我是莫家两千年一遇的天才!
我把所有
文件都签好,小姑和爷爷过目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爷爷就在小姑不甘心的目光中拿走了所有文件,并把文件锁进他的小箱子里。
在把钥匙交给我的时候,爷爷特地叮嘱我:“狗蛋,以后你就要跟你姑和你姑丈一起生活了,我要你记住一件事。这个箱子里的东西,你绝对不能拿出来给你姑和你姑丈。还有,如果他们想要跟你借钱的话,你一分钱都不能借给他们!”
“爸!”小姑忍无可忍的叫了起来!
爷爷理都不理她,继续说:“这些钱你可以借给任何人,哪怕是打发要饭都可以,就是绝对不能给他们一个子儿!明白了吗?”
小姑气得直跺脚。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但是爷爷的教训我不敢不听,所以也没搭理她,点点头,说:“明白了。”
爷爷这才放心的把钥匙交给我。
然后,他才转头跟急得跺脚的小姑说:“你也别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这么轻易的把家产都交出来,肯定是认为以后我不在了,狗蛋就要跟你们一起生活,那这钱就还是你们的,对不?”
小姑没有回答是不是,但我猜答案应该是“是”的。
“这你就别想了。”爷爷说,“不让你们再碰这些钱是有原因的。因为这些都是小鬼给你们借来的『偏财』,留在你们的手里,只会给你们带来不幸。你们现在最好就是跟这些钱断得一干二净,免得给自己招来祸患!”
怕小姑不信,爷爷又郑
重地说道:“莫秀珍,我真不是在吓唬你,现在只要你手里还有一分钱,那些小鬼就一定还会再来找你讨债!”
小姑顿时被吓得脸色苍白,那点气也都消失不见了。
“你手里应该没有留钱了吧?”爷爷故意问。
“没、没有了!”
“没有就好。”爷爷也不戳破,只说:“总之你们好自为之吧!”
“可是,这些钱在狗蛋手里,狗蛋就不会出事了吗?”小姑担忧地问。
爷爷说:“那钱财只有在你们手上才是祸患,在别人手上不是。”
“哦。”
然后,小姑就离开了,爷爷继续跟我讲解百纹录阴册。
其实那个时候我又中邪了,高烧又复发了,精神上根本无法坚持那么久。但爷爷一改往日的耐心,一旦见我眼皮子耷拉下来,就立马一巴掌抽醒我,逼我继续听讲。
我好几次抗议说脑子疼,但是爷爷就是不管,非要我记住他说的每一个字,记不住就过不了这一关;但是记住了,又开始下一个学问!
这些都还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爷爷跟我讲的这些阴纹道理是一个比一个可怕!
这对我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多深重的阴影伤害啊!
再加上身体上的不适,把我折磨的苦不堪言,在爷爷的一巴掌又一巴掌,真真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直到我把他说的话全都记下来,他才放我去睡觉。
可是在放我睡觉之时,他又说明天还会继续过来提问我,
这把我吓得连睡觉都做噩梦!
梦到的都是爷爷说的阴纹。
百纹录上的阴纹图案一个个在我的梦里复苏,狰狞又凶恶!
等我醒过来,已经是满身虚汗,等护士过来给我量体温的时候,我的高烧竟然退了!
第二天,小姑把配好的墨水拿来了,现在床边,忐忑不安地问爷爷:“爸,你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爷爷把所有东西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说:“没有了,就这些了。”
小姑不安地问:“可是爸,你昨天说那些小鬼死于腹中,怨气很重,正常纹身无法镇住他们,那难道我们就不需要再做点别的了吗?”
爷爷从小姑带来的东西里面拿出一个拨浪鼓,问:“你会唱摇篮曲吗?”
“会。”
于是爷爷把拨浪鼓塞进小姑的手里,说:“那你就唱一句,摇一下,唱一句,摇一下,片刻都不能停,要是停了,那咱们一屋子的人都得没命!”
“为什么我要唱摇篮曲?”小姑不解地问。
“安抚婴灵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们的母亲唱摇篮曲。”爷爷说。
“可我又不是他们的母亲!”小姑立马不高兴地说,看来姑丈在外面骗孕这一件事,始终是她心里过不去的疙瘩。
“但你是他们亲生父亲的老婆!”爷爷没好气地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就是他们的继母妈妈!甚至很有可能,因为没出生过,他们就认不出亲生母亲,反而是把一直待在他们父亲身边的你当做是母亲!”
“万、万一他
们不这么认为呢?”小姑紧张地问。
“不,他们就这么认为。”
“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就是知道。”爷爷意味深长地看了小姑一眼,然后就动身要去姑丈的病房了。
我站起来,也要跟去。
但是爷爷却把我推回了床上:“这你就不用跟来了。”
“可我想看爷爷做纹身。”我委屈地说。从小到大,我就喜欢看爷爷纹身,而爷爷也从不避开我,说是纹身要从娃娃抓起,让我多看多学多练。
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没让我跟过去。
“你好好呆在房间里看书,我回来检查你背了多少篇百纹录。”说完,爷爷就带着小姑走了。
我无奈而委屈地看着他们离开,直到他们关上门,我才开始准备我的功课。
我的功课就是背百纹录。
百纹录并不单只是图集,在图画的背面会附有祖上做这个纹身的简介,以及这个纹身的墨水配料,和禁忌事项,作为莫家的子孙,我自然是要把祖宗的光荣事迹一一背下来了。
以前在老家,阳册那本早就背的滚瓜烂熟,倒背如流;
可是到了莞城,就多了本阴册,于是我的功课就多加了一门,那就是背下这阴册上的内容。
我在病房里背着老祖宗写的苦涩难懂的文言文,也不求理解它的意思,反正背下就行了。
在我背到第3篇的时候,隔壁病房就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我再也按耐不住好奇心,偷偷地跑出去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