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吗?
可我只是想活下去。
她的手终究没有足够的力气再拿起那一把焊枪,拿着焊枪的手摔在那片废墟之上,就像候鸟突然失去双翼,坠下万丈深渊。
焊枪滚落到沈星回身前,对于卿雅的想法他觉得异想天开,怎么会有人觉得,只要把伤口焊上就能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
可他还是捡起了那一把焊枪。
他也曾为了心爱的人能够活下去做出疯狂的决定,他亦没有资格去否定他人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他把焊枪的开关推开,面无表情看着卿雅:“我想,会有一些疼。”
他答应了……
卿雅露出感谢的笑容,真心诚意的对他道谢:“谢谢。”
她用最后的力气撕开伤口处的一片衣服布料,完整露出伤口,她将右手放在伤口上,尽最大的力气把伤口扩张,那猛的从伤口处传来的撕裂疼痛,让她不断的抽着冷气。
鲜血还在泊泊而出,她的大脑开始眩晕,用尽最后的力气对他说道:“生死由命……动手。”
焊枪的尖端从伤口处进入,将本就受到二次伤害的伤口再次撕裂,哪怕卿雅没有再多的力气去发出痛苦的喊叫,但伤口被冰冷的器械扩张的那一瞬的痛苦,还是让她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哀嚎。
疼……
师傅……
师叔……
我好疼……我真的好疼……
她坚强的去回想快乐的日子,想用那一点甜来扛过这一阵的痛苦,她想到了师傅的谆谆教导,想到了师叔的耐心解惑,也想到了黎深放到她手上的那一根红线……
她还没有用那根红线给黎深编同心结,还想吃他带回来的樱桃味的巧克力,还想,还想带他去看自己的师傅和师叔……
皮肉烧焦的味道充斥在近距离的两人之间,焊枪侵占伤口之后,沈星回只能凭记忆对心脏处的破口进行焊接。
心口的疼痛让卿雅理智脱离了肉体,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悬到了半空之中,她在这一刻像极了旁观者,看着他人对她的躯体进行无麻药‘缝合’。
沈星回的速度很快,只花了一分钟就完成心脏处的焊接,那里的血液不再流出,可那里的血肉也没有一个好样。
“病人什么情况?”
“穿入性心脏损伤,损伤处完全焦黑,残留不明物体形成的结痂……”
“立刻准备手术……”
“伤口成状太麻烦,心包完全积血,一旦动刀会立刻大量失血……”
“这个手术我没办法做,黎主任在吗?”
“黎主任刚做完一台手术。”
“赶紧请他支援!”
…………
风,带着树叶哗哗作响。
那吵闹的声音,闹醒了躺在榕树树干上的卿雅,她揉揉眼眶,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利落的从树干上翻下来。
照例从一只小金丝猴的手中抢过果子,用手指弹它的脑瓜崩。
她舒心的啃着果子,感叹道:“吃饭睡觉打豆豆,潇洒的日子不过如此~”
果子不大,卿雅两三口就啃完了,但果子很甜,卿雅想再吃几个。
她举起还在原地蹲着看她的小金丝猴说:“豆豆啊~你的果子在哪里摘的,姐姐我还想吃一个,带路带路~”
小金丝猴懵懂的看着卿雅,用爪子揪了揪脑袋上的毛,它从卿雅的手上跳下来,又爬上一棵树,指着前方对她发出“吱吱”的叫声,几个跳跃就往前方去了。
卿雅跟着小金丝猴一起往前跑,很快就到了一处瀑布前,她喜欢的果子就在瀑布边上。
卿雅脱下鞋子,小心的踏入水中,浸骨的冷让她打了个哆嗦,感觉全身的热量都被这瀑布给带走了,恍惚之间,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在说“病人血氧降低……”
“哪里来的病人?”卿雅摇摇头,将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扔出脑海。
她踩着湖底的石头,一步一步靠近那棵结满果子的矮树,她爬上一旁的大石头,拧干湿透的衣角,将随身挎的布包取下来,开始摘果子:“师傅一个,师叔一个,我一个,黎深一个……”
咦?
好像念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名字?
卿雅重新摘果子计数,但每次数果子的时候总是会给一个叫黎深的人计划一个:“所以,谁是黎深?”
她开始思考自己的人际关系网,但一个姓黎的都找不出来,她头疼的揉头发,干脆懒得去想他是谁,反正自己把果子摘完就好,要是她带回去不够分,把自己的那一份让给他就好。
卿雅把成熟的果子都摘进自己的布包,转身趟过湖水,往道观里面跑去,两旁的树木不断后退。
她的速度还算快,也就十分钟就回到了道观:“师傅……师叔?”
卿雅跑进道观,就看见上一次和师傅闹了矛盾的师叔正坐在梧桐树下的石凳上,手持黑子与自己博弈。
卿雅蹬蹬的跑过去在另一张石凳上坐下,问他:“师叔,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被卿雅称作师叔的男人不过二十四五的模样,他身着长衫,梳着高高的马尾。
他听到卿雅的话后将黑子落在棋盘上,转过身子面对卿雅:“师兄不方便见你,所以这一次是我来。”
师叔的声音依旧温柔,可模样确是卿雅看不懂的难过,他轻轻的抚摸着卿雅的脑袋,担忧的说:“到底是小孩子,出门在外,总是学不会照顾自己。”
“师叔,你在说什么啊?”卿雅不明白师叔在说什么,她只是跟着豆豆去摘了一趟果子而已,最多就是打湿了一点衣服,换掉就好了啊?
可是,可是为什么师叔会用那么难过的表情看着他,而她却很想掉眼泪。
“师叔,我怎么了,我为什么,总是想哭,我不知道,我怎么那么难受”她语无伦次的说着,手忙脚乱的给自己擦着眼泪,怀里的果子随着她的动作散了一地。
她扑到地上去捡,手足无措的像个犯了大错的孩子:“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文静。”师叔拉住慌忙捡果子的她,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安慰道:“你没有犯错。”
“师叔,可是为什么,我好慌?”她扑到师叔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像是这样就能缓解会失去什么的心慌。
师叔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单薄的脊背:“瘦了,回去以后记得多吃点。”
“我要回哪里去?道观不是我的家吗?”卿雅摇头拒绝。
师叔并不劝她,只是捡起一颗小小的果子擦干净,喂到她的嘴里,问:“甜吗?”
卿雅点头:“甜的。”
“告诉师叔,那是什么味道?”他轻声引导道。
“是……樱桃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