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起来徐芸浠原本是打算坐那辆小马车的,跟着萧老夫人萧启乐挤一处她不是很习惯,跟萧启含崔氏坐一车,她更不想。
萧启含见徐芸浠上了老夫人的马车,嘴巴高高的撅了起来,见崔正怡上车,便道:“你看看她,多么会巴结老夫人!”
崔正怡有心要为徐芸浠说几句好话,萧启含这会儿又说:“你不是说她只是本性冷清,只要我们主动一些,她便不会这样吗?你还想为她说好话呢?也不看看,她根本就不给你面子,别说你了,她连娘的面子都不给!整天板着张脸,对娘那么无礼!”
崔正怡听她说得愤慨,不由看了崔氏一眼,却见崔氏根本不理会她们,也不知到底听没听见,掀了帘子看着外面看得全神贯注的。
崔正怡也探头看了老夫人的马车一眼,微微眯了眯眼睛,笑道:“表妹你想太多了,她真就那个性子,并不是故意要针对你和姑姑的。你可别在说她了,今日老夫人和二老夫人也都跟着,若是让老夫人看到你这样,又该说你了。”
萧启含一想到老夫人,得以出门的兴奋此刻都变成了压抑,特别是,二老夫人居然也跟着来了!只要一想起二老夫人对她的瞧不起,她就很不高兴,特别是二老夫人表现出来的,对徐芸浠的欣赏,更是让她心塞不已,她不高兴的嘟囔:“谁让你去邀请老四的!尽会做好人。”
若不是崔正怡去邀请了萧启乐,萧启乐又去跟萧老夫人说了,老夫人也不会想到要出门游春,二老夫人也不会想要跟着!一想到这里,萧启含就又不满的抱怨起崔正怡来。崔正怡让她说得脸色变了变,却还是很好的掩盖了下来,依旧好脾气的笑着解释:“总该招呼一声的,不然要成姑妈的错了。”
这也是个大实话,若崔氏出门游玩,不跟老夫人说一句,邀请一下老夫人肯定不好。即便是崔氏不跟着一起,就她们几个人出门,也一样要邀请萧启乐,否则回头让老夫人知道了,又该骂她没有手足之情了。
这个道理萧启含还是懂的,但她就是不开心,她只要一不开心,就不会给崔正怡好脸,这是自小就习惯了的。她只板着脸生着闷气,崔正怡却不在意,又凑到了萧启含跟前,压低声音说道:“既然你知道启乐表妹也跟着来了,就得表现得更好一些,不然姑妈可不饶你。”
对比萧启乐的美丽端庄,萧启含的天真烂漫一直都是崔氏的一块心病。萧启含听到这不由得偷偷看了崔氏一眼,只要一想起老夫人口头禅似的女儿家不能如何、不能如何,二老夫人的女儿家就该端庄贤淑,温柔乖顺,她就一个脑袋两个大,一时便觉得即将拥有的逍遥自在就此变成了浮云,心里对前面那辆马车上的人所有人都更讨厌起来。
上了马车之后,萧启乐便问起了宜州的人文风情起来。
跟宜州的自由自在相比,临京的女性并不可随意抛头露面。徐芸浠一路只能安心的在马车上坐着,跟老夫人和二老夫人等人聊天,说说笑话讲讲宜州的人文风景,又听萧启乐说临京的一些趣事,很快便到了郊外。
出了临京城的城门往南再走一段路,便是大片大片的庄稼。再往里走一段路,靠山的一边陆陆续续的建起了庄园来。因着到了这里,一路行人已经渐渐的少了起来,到了小道上,更是几乎不见行人的身影了。萧启含首先忍不住掀开了帘子,四下张望了起来,看到兴奋之处,又叫崔正怡一起,指着一路的景色大呼小叫起来,崔氏被她吵得不行,却见女儿难得开心,又不忍说她,只蹙着眉在她兴奋得忘乎所以的时候,出声提醒她注意些,莫要忘了规矩。
萧启含在崔正怡看来就是个缺心眼的人,刚刚还生着闷气,这会儿早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只贪婪的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一只鸟儿飞过都能拉着她高兴的嚷嚷。就连前面老夫人的车都能听得到她的笑声。
徐芸浠还是第一次知道那见了她就板着脸挑剔她的人,居然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她很是诧异,心想着临京那么大的规矩,居然还能养出萧启含这般没心没肺的姑娘?许是姚妈妈的唠叨真的有些用处,从不曾关心她人她事的徐芸浠还是忍不住关心起旁人的看法来,她不动声色,眼睛却已经在老夫人并二老夫人,萧启乐三人身上转了一圈。
向来只喜欢知书达礼,气质沉稳的二老夫人最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但她最后还是忍住了,只装作没听见似的,不支声。而至于老夫人和在老夫人身边长大的萧启乐,却全然跟没听到似的,半点都不为车外的笑声所动,一个舒服的闭目养神,一个安静的低着头为老夫人捶背。
大概是感受到了徐芸浠的目光,老夫人微微张开眼睛:“说起来芸浠还未见识过临京的风光,你可要看看?”
这是让她掀开帘子看上几眼?徐芸浠笑着摇了摇头:“想来临京的风光定然跟宜州的截然不同,芸浠一会儿肯定要好好看看的。”
这是在试她吗?若是在宜州,徐芸浠会觉得萧老夫人是在诚心邀请她,可是在这临京,哪怕路上没什么人,也是不成体统。既然如此,这老夫人又是居心何在?徐芸浠心里微微有些不愉快。这掀不掀帘子看风景,又有什么好试探的呢?
话又说回来,相比于二老夫人的不喜,其实徐芸浠觉得萧启含的大呼小叫听起来挺舒服的,开心就要笑出来,不开心了也直白的板着脸表示出来,徐芸浠觉得这样挺好。萧启含这人说话做事不经脑子,可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却最是好懂,其实仔细想想也挺不错的。
只可惜,她没有生在环境简单的人家,而是生在了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的世家了。她这傻乎乎的性子,只怕要糟。
听了徐芸浠的回答,老夫人轻轻一笑:“宜州和临京,一南一北,风景自然大不相同。我听说你从小到大还未赏过雪景,这些天临京大雪小雪也下过几场,可还习惯?”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徐芸浠有些不习惯,她老老实实的回答:“一开始确实有些不自在,慢慢的也就好了。临京冬天虽然要比宜州冷,但屋里地龙烧得火热,很是温暖。”
一句温暖特别讨老人家喜欢,二老夫人心疼的握住了徐芸浠的手,笑道:“温暖就好,就好啊。我一直就怕你过不惯临京的日子,大老远的嫁过来,一个人孤零零的,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
这是又怪上了萧启靖没好好照顾她了。萧启靖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纳妾,在二老夫人眼里就是个糊涂混账的。徐芸浠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搭上这个话题。老夫人目光如炬的看着她,也没理会二老夫人的抱怨,转而又说:“听说你娘是北方人?她没有和你说过北边的生活吗?”
徐芸浠不由一愣:“我娘是曾说过她在临京呆过一阵子,但她很少提起那段日子。”
二老夫人奇怪道:“这又是为何?”
徐芸浠说道:“我也是听说,那时候她在临京做生意,不过亏了许多,后来在临京呆不下去了,这才又回了宜州。”
老夫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后又闭目养神了起来,留下二老夫人就徐芸浠母亲的故事,交谈了起来。
萧家的庄园在一处山坡下,地势平坦,占地甚大。据说是数代人累积下的心血才建了这么一座园子,整个园子精雕细琢,青砖壁瓦、雕栏玉砌,大气而精致、典雅又美观。
从大门进入,一路亭台楼榭,苍松翠柳。脚下又有引山泉而挖的流水,冬天莲池只剩下残败的枝干,底下游鱼被行人惊扰,密密麻麻的一群蜂拥而出,看起来十分的热闹喜庆。比起其他庄园喜好的殿堂楼阁,花草树木。在萧家的庄园里,更多的是高耸入云的树,一棵棵老树盘根交错,盘曲交结,只看那粗壮的树干便知年头不小。
此时刚刚入春,除了松柏,大部分的树都未曾抽芽,一棵棵老树只剩下焦黄的枯枝,和着春日温暖的阳光,在地下留下一个个枝桠交错的影子,倒又有几分冷冷清清,寂静祥和。游廊边也不知种着什么花,在这个温暖的春天里竞相盛开,散发着一种甜蜜好闻的味道,空旷的山园让徐芸浠有种被解放的快意,她舒服的吸了口气,只觉得连空气都带着春草的清香,于是不由得一笑,再转过身来就看到萧启靖带着他的两个书恣意的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萧启靖还是第一次看到徐芸浠如此怡然自得的模样,然而就在她发现了他,而后笑容瞬间凝固的模样还是让萧启靖有些不爽了。萧启靖知道徐芸浠对他有意见,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讨厌他。一想到他那个弟弟,萧启靖又觉得徐芸浠不喜欢他,确实是件好事,他假装没见到徐芸浠凝固的笑容,笑着上前跟老夫人回禀道:“祖母,孙儿已经将厢房收拾好了,您要先休息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