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香花的事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天色已晚,徐芸浠便让迎双和迎欢收拾一下,便睡下了。
接下来的一夜注定无眠,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一件件的在脑海里闪过,萧启靖这个人,是越来越看不清楚了。明明三年前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怎么眨眼间就成了佞臣了呢?
有什么事情能令人眨眼说变就变的?
瞪眼一夜到天亮。
也许是昨天才被收拾过,今天几个姨娘倒是规矩得很,过来请安的时候,一个个都安安静静的,就连冯心月都小心翼翼的,连眼睛都不敢乱瞟了。
柳姨娘没有来。
徐芸浠想起了姚妈妈打发那几个丫鬟的时候,曾说过要让她们伺候柳姨娘去,那几个丫鬟当时吓得跟要让她们去死似的。一想到这,她不由得有些好奇了。但姚妈妈昨日没有跟她说起处理后的结果,想必这结果不是没必要让她知道,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了,她索性也就不问了。
出门游玩,这些姨娘是没有资格一起去的,见到她们在收拾东西,冯心月最后还是忍不住了,冷嘲热讽了几句,却终究不敢太过放肆,只能羡慕的看着迎欢和迎双欢欢喜喜的整理东西。
迎欢却不是个好欺负的,见她心不平,这时候故作不知的问道:“咦,柳姨娘怎么没来请安?”
迎双停了下来,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瞬间安静下来的冯心月,只听姚妈妈说:“柳姨娘被遣送出去了。”
徐芸浠听到这不由叹息了一声,暗骂萧启靖作孽。迎欢看着一屋子脸色苍白的姨娘们,装作十分好奇和怜悯的又问:“这又是怎么回事?妈妈快说。”
说是遣送,其实跟发卖差不多了。一个丫鬟被卖,不论是为了什么,到底身子还是清白的。一些有几个银子的人家也许还会买了去当姨娘,往后还能享个清福也说不定。可姨娘就不同了,在这个世道,姨娘本就比丫鬟好不了多少,一个没有生过孩子的姨娘,地位甚至比一些大丫鬟还不如。遣送一个没有生过孩子的姨娘,一个被破了身子却又被嫌弃了的姨娘,她还能干什么?有家的回了家也嫁不了人了,没家的,去了青楼还得被嫌弃不是完璧之身,卖不了几个钱了。
无怪她们那么害怕了,跟了柳姨娘,往后可还有出头之日?
想到这,徐芸浠不由得感慨,无怪姚妈妈不跟她说,这实在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消息。一个好好的人儿,一辈子就被毁了,这萧启靖真是害人不浅啊。她皱了皱眉头,又去看为了萧启靖而暗暗争风吃醋的姨娘们。
这些是萧启靖的姨娘,她男人的女人。徐芸浠默默的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为她们感到可怜,又听姚妈妈扬声说:“还能怎么?这柳姨娘让人在含姐儿跟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搅乱后宅,这样居心叵测的妇人又岂能留着祸害萧家?”
这祸害了萧家的罪名,可就严重了。徐芸浠见冯心月等人脸色都变了,惨白惨白的,估计昨天也是被收拾狠了,不由心里还是可怜起了她们来。做姨娘的,这一辈子都只能靠着巴结好男人,生个儿子当依靠了,若不抓紧了男人,不赶紧生个儿子,那么等老了,还要怎么过日子?
但徐芸浠也知道,姚妈妈不是个会胡乱说话的人。虽然存着敲打敲打她们的心思,但给柳姨娘定下的罪也不是胡说,一个家后宅不宁,前院就不会安,这家都不安了,男人又岂能专心事业?萧家又是大家族,为皇帝办事的人,一旦工作上有个疏忽,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可就是掉头的大罪了。
所以说,娶妻当娶贤,也是这个理。
只是,把一个十几不到二十岁的姑娘遣送出去,断了她的一生,这是不是也太狠了些?
姚妈妈早就知道徐芸浠一定会心软。等将姨娘们送走,便看着她叹息:“这可是大公子的姨娘,整日正事不干就只会找人来给姐儿添麻烦,姐儿怎么还为她感到可怜?”
徐芸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感叹道:“罪不至死啊。”
姚妈妈不赞同的看着她,抱怨了起来:“你啊,就是太心软了。对于夫人来说,柳姨娘对付你是一回事,她拉含姐儿下水,才是罪该万死的。柳姨娘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利用含姐儿。姐儿啊,你要想在这个家继续呆下去,就该适应这些操心的事。咱们后院的女人,好的时候是捧在手心里的奇珍异宝,落魄的时候,只怕连鬼都不如。可这又能怎么办呢?女人,谁让我们这些女人只能依附着男人生活?不想尽办法讨男人欢喜,又该怎么办呢?”
徐芸浠听完只觉得悲哀:“难道非得靠着男人才能活吗?”
姚妈妈有些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这是她费尽心机养大的孩子啊,她叹息道:“也不是非得靠着男人才行。但你得够强,你要想自立,就得有站得起来的本事。就好像夫人,夫人是崔家的姐儿,她一母同胞的兄长早些年已经病逝,如今的崔大人是庶出,跟她也不亲,又是个……如今萧家跟崔家的关系可以说是水火不容了,可你看看夫人她,在萧家可有谁敢说她一句闲话?非但不敢,她还能从崔家将崔姐儿接来萧家养着,这不是她的本事是什么?”
现如今崔家的族长崔以仁徐芸浠也曾听说过,是当今皇上的宠臣,却是萧墉明为首的一竿子文臣恨不得诛之的奸臣。萧启靖的母亲崔凤裴是崔以仁的妹妹,却在萧家活得有滋有味的,确实是个厉害的角色。徐芸浠换位思考了一下,假若是她,只怕日子得过得很不自在了啊。
姚妈妈说:“所以说啊,女人除了要自强,还要能握得住男人的心,生几个靠得住的儿子。你看夫人她,老爷信任她,大公子和二公子也都是仪表堂堂,一个文臣,一个武将,在朝为官哪个不夸?更不用说他们两个颇得皇上重用,深得老爷喜欢了。”
徐芸浠知道姚妈妈是在趁机教导自己,尽管这是事实,可徐芸浠真的不爱听。书读得多了,她更喜欢书中那个自由自在的世界,而不是必须依附着丈夫儿子生活的事实。试着想想,真让她靠萧启靖那个不靠谱的,她真的能咬咬牙忍下去吗?
事实就是不能。如果让她十年如一日的过着这样的生活,她迟早得疯。
姚妈妈还在劝她,她知道,姚妈妈的意思是让她向萧启靖低头,去做一个会讨好男人,温柔贤淑的女人。然后想办法生个孩子,往后她的日子也就有了依靠了。
可萧启靖那样,叫她如何去低头讨好他?
姚妈妈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这时候又说:“我听崔姐儿说过了,她那边的田庄既然有大公子喜欢的花儿,你不妨多留心一下,好好向田庄的主人问一下,该怎么养好这些花,买些种子过来,咱们也跟着种一些……”
徐芸浠有些烦了,叫了声姚妈,等姚妈妈住了嘴,这才又说:“且再等等吧。”
徐芸浠对萧启靖半点也没有了早前的积极性,若说几天前还有心想要争取一把,现在是半点也没有这个想法了。她并不是个外向热情的人,她很懒。虽不至于多愁善感,却也不争强好胜。昨晚她想了一夜,也想明白了,既然萧启靖不喜欢她,她也懒得去争取什么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何必呢?
姚妈妈自小看着徐芸浠长大,徐芸浠的性子她自来最是清楚不过,虽然一直想要让她好好争取一番,但也不能逼得太急了。见徐芸浠气恼,她连忙停了下来,换了个话题,开始叮嘱徐芸浠一路要多加小心,又说起世家少夫人间春日游玩时必须要注意的事项来。她这一说起来,事无巨细,一项项的说得徐芸浠并迎双迎欢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只听得徐芸浠好奇起来:“姚妈对这些很清楚?”
她们都是宜州人,自小在宜州长大。宜州并不是说就没有富贵人家了,但宜州那边确实不如临京这般繁荣昌盛,在各色玩乐上也就没有临京这般讲究,虽然女人出门是要麻烦一些,却也不像临京这般处处被礼节束缚了。临京的讲究,对于千里之外嫁到这里来的徐芸浠来说,确实让她感到了种种的不习惯。她一个通读诗书礼仪的人,来到临京尚且要重新学习一番,姚妈妈又是如何知道这些,并且知道得如此详细精通的?
徐芸浠突然的问话让姚妈妈感到触不及防,她愣了一下,这才干笑道:“我们赤手空拳的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不多加打听一下这边的世俗风情,哪里还能安心的在这生活下来?这不,昨天老奴听说姐儿要出门,便提了二两老酒,找了王妈子仔细打听了一下,这些,可都是她跟我说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