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掌事是术门之人的一种职称,并非姓白。
这类术门之人分两种,一种懂治丧规矩的人,不会道术。
另一种,掌握了末微道术,压惊收魂、头七安魂等等,多少与治丧有联系。
我跟随师父离开村子之前,没听说过这个白掌事。
白掌事住的破屋是绝户头留下的,有些年头,从我懂事就没人住,年久失修,大人不准孩子去里面玩,说房子老旧,塌了要压死人的。
但是,孩子皮起来,玩嗨了就把大人的话当耳旁风。
看着眼前没有多少变化的破屋,往事随风往脑子里灌。
仿佛回到出事的那天。
村里人骂我不详,一口一个字教训自家孩子,不跟我玩。
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村口给我讲爷爷无头下葬,永世不得超生的人。解放之前,这人的爷爷在镇上做龟公,也不晓得怎么搞的,后来给他取名龟子。
出事的时候,龟子就跟人打架了,把人鼻子打流血,害怕那孩子家的长辈告到家里,慌慌张张的找我帮忙。
“警告他,告状就再揍一顿?”
龟子摇摇头,“他妹妹已经跑去告状了,我爸抓到我,少不得一顿竹笋炒肉,屁股开花!”
“我打算在村
末尾的破屋过一夜,等我爸下下火气再出来。”
我惊诧的看着龟子,胆子也太大了!
爷爷反复叮嘱我,千万别去村末尾的破屋,里面有吃人的东西,进去了就回不来的。
“行不行?”龟子见我绷着不说话,不耐烦的催道,“你不去,我自己去!你不许出卖我啊!”
说完,急匆匆往破屋跑。
我急的团团转,一咬牙,跟在龟子背后跑到破屋门口。
“你不是不来吗?”龟子笑嘻嘻的说道。
我没好气的嘀咕,“不出卖你,被爷爷知道,我也不好过,还不如陪你来!”
“够义气!”
龟子拉着我,推开大门。
太久没人来,大门吱呀吱呀的响,落下一团灰。
我挥散灰尘,和龟子对视一眼,相互打气,跨进了破屋。
进屋的时候,我打了个冷颤,龟子一边关门,一边笑话我,说胆子太小了,一间破屋子,大人说的都是吓人的话。
我没说话,进了破屋子就浑身不舒服,心里毛毛的,跟紧了龟子。
“不怕,我们就在门口过一夜。”龟子安抚我,又把大门关上,“别被我爸看见了。”
我点点头,蹲在大门口,破了个洞的屋顶透进太阳的最后一缕光
辉,映在脸上。
那缕光辉有心无力,照不亮全部,屋子里的破旧家具像被主人盖上了防尘的黑纱布,外面也传来叫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龟子!龟子!”
我听见龟子爷爷的声音,在村子里头,离破屋有点远。
龟子蹲在我的旁边,就像没听见,在地上画格子玩。
我们俩没作声,龟子爷爷的声音越来越近,好像往破屋这边来了。
“龟子,我们被发现了怎么办?”我问道,总觉得进破屋更严重,大人不会放过我们的。
龟子有点慌,却硬声道:“不应声,他们不会进来的,放心吧。”
我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沉默的低下头。
外头的叫声由一个人变成两个人,叫的人越来越多,还掺杂着哭声,也听见奶奶叫我的名字。
动静闹大了!
我们俩意识到捅破天了,这时候出去就是碰枪口上,没好果子吃,于是愈发的紧张,不敢说话。
忽然!
“龟子!”
龟子爷爷的声音就在门外,我吓的一个激灵,转头看龟子,他满脸恐慌。
“你爷爷找来了,要不我们出去?”我小声说道。
龟子直愣愣的看着我,抿着嘴不说话。
“龟子!”
“天一!”
还有奶奶的声音,我噌的起身,准备打开门出去,这破屋子待着不舒服。
龟子却一把拽着我的手腕,手抖的很厉害,侧着耳朵,在听外面的动静。
“等、等一会!”龟子结巴的说道。
奶奶最疼我,找不到人该着急了,我开始后悔陪龟子到破屋。
“龟子,出去吧。”我低声说道。
龟子不松手,面色发白的说道:“你仔细听听,叫我的不是我爷爷!你听不出你奶奶的声音吗!”
外面又叫了一声,分明就是奶奶的叫声,但是龟子说,不是他爷爷的声音,口音不对。
“我家的祖籍不是这里,爷爷叫的龟子,容易听成贵子!”
以前听龟子提过,还说他爷爷给他起的命是贵子,不是龟子,听的人听差了,才登记的龟子。
“那、那是谁在叫我们?”
我那时候年纪小,不经事,顿时就傻眼了,站在门口不敢动弹,脑子反倒清晰的浮现爷爷的叮嘱。
龟子的胆儿真的肥,扫了破屋一眼,“咤!哪里来得妖魔鬼怪,小爷一泡童子尿,天下无敌!”说着就解裤腰带。
当时,我惊的下巴都掉了,完全反应不过来。
不过,耳边的喊声停了,一下子安静的没
有半点声响。
龟子裤腰带也不解了,拽着我打开门,往外跑。
“进来了,别想出去!”
破屋里传出冰冷的声音。
我听得后背发凉,就像光着身子站在九寒天,冷的打哆嗦,一不小心左脚绊右脚,磕在了门槛上。
顿时,后颈脖子一凉,被冰凉的手捏住了。
完蛋了,要被吃了!
我差点吓尿了,眼睛都不敢睁开。
“龟公!你不给个交代,我李家跟你没完!”
爷爷的声音洪亮,我浑身一震,睁开眼就看到爷爷和龟公,分别抱着我和龟子。
“老李,事儿还没弄清楚,我们回头搞清楚再说!”龟公阴沉的说道,抱着龟子往村里走。
我回家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爷爷闷不吭声的出了门。
第二天,龟公就死了,被发现的时候,就吊在我现在看到的破屋门檐下。
爷爷告诉我,这就是龟公给的交代,他不死就是我和龟子死,或者爷爷吊死在破屋门前。
之后,龟子再也不找我玩了,我们家和他们家几乎断了往来。
十多年了,爷爷被人割头,却是破屋的新住户治丧。
我叹口气,准备敲门,破屋内忽然亮了灯。
“请进!”
这声音太耳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