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下午审完梁多福便急忙出发,赶着夜路到了坪城。
只是等他们在次日上午找到梁多福所说的那家绸缎庄时,掌柜便告知他们叶管家半月前办完事就已经回转了,这会儿早都回到洛城了。
叶管家就是帮主家买下了苏行舟的那个管家,当初梁多福便是根据自己偷听到的消息找到了这家绸缎庄,和那管家说了卖孩子的事,而这绸缎庄便是叶管家的主家开的。
一听铺子掌柜提到洛城,苏淡云便想起之前自己下船中转的那个繁华之地,不禁怅然一瞬。
真想不到自己曾跟阿弟那般近,只可惜自己当时没能遇见阿弟,若是遇见了,那该多好
只是现在想这些已是无用,苏淡云忍着满心酸涩,赶紧跟店里掌柜细问了下。
那掌柜听说是官府办案,又见有捕头一起,便也不敢隐瞒,十分配合地跟苏淡云几人聊了起来。
原来这绸缎庄的东家姓叶,名广延,是洛城本地人,今年四十有七,年轻时白手起家,买卖做得不小,在中州不同地方都开有商铺。每年年中,叶广延都会让叶管家替他去几个地方开的商铺巡视一下,查看下账目。
且根据掌柜所说,这叶广延的确膝下犹空,而叶管家这趟过来,临走前的确跟人买下了一个九岁男孩,且买下孩子后便在次日领着那孩子一同回了洛城。只是管家当时也没说要将孩子买下做什么,他做掌柜的也没有多问。
几人听罢,捕头便拿出苏行舟的画像给掌柜确认,掌柜一看便点头确定那就是跟着叶管家回洛城的孩子。
确定完了情况,几人从绸缎庄出来也不逗留,立刻就启程赶往洛城。如此紧赶慢赶了三四日的时间,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也终于顺利寻到了当地的富户叶家。
听闻是官府的人为了孩子之事过来,门房当即就进去通禀,叶老爷听罢,立即命门房将人请到外院花厅。
几人刚在花厅落座,便见一个身材中等偏高,略微有些发福,穿着一身上等丝绸衣袍的男子飞快走了进来。
那人一眼就锁定了身穿衙门工服的捕头,快步冲到他跟前,神色焦急道:“官爷,是孩子找到了吗?”
一行人齐齐微怔了下,又互相对视了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诧。
苏淡云率先反应过来,唰地站起了身,脸色煞白道:“什么孩子找到了吗?那孩子怎么了?”
叶广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转头去看,这才留意到捕头对面坐着之人。
待看清那女子的清丽容颜,他不禁一怔,随之就想起了那个刚被他认下的养子,只觉这两人的眉眼实在太像,遂试探地道:“不知这位是?”
苏淡云也知自己方才失礼,遂努力稳住心神,朝面前人行了一礼,道:“小女子鄙姓苏,是苏行舟的亲姐。叶老爷方才说孩子找到了吗,请问您口中说的孩子是谁?是家弟苏行舟吗?”
叶广延听罢,想起之前养子所说,半信半疑道:“小娘子当真是舟儿的阿姐?可某听舟儿说,他阿姐几年前便远嫁到了京城,之后便一直没机会回来。”
苏淡云心里猛地揪着一痛,又忍着心痛道:“小女子确是苏行舟阿姐,之前无法回乡,可最近终于寻得机会,便日夜兼程赶回。本打算这趟回来将家弟接去京城同住,结果待小女子回到老家竟听闻家弟被人偷卖,遂到衙门报官。
现官府已经查明真相,亦派了人一同过来说明情况,认回家弟。只是方才听叶老爷所言,似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不知具体何事?小女子恳请叶老爷将实情告知,小女子等将感激不尽。”
言罢,便朝叶广延再深行了一礼。
叶广延怔住,这下是轮到他惊讶不已,不可置信道:“什么偷卖?舟儿明明是他家亲戚卖给某府上管家的呀,连文书都签好了,舟儿也没有否定那是他家亲戚。”
捕头听着,便麻利拿出官府文书,出示给了叶广延。
叶广延看罢,终于得知了这究竟是这么一回事,颓然跌坐在了一旁空着的太师椅上,脸上失望之色难掩。
捕头伸手过去要将官府文书重新收回,叶广延回神,将文书递还给了捕头,随即长叹一气道:“你们来晚了一步,舟儿他他七八日前走丢了。”
轰隆一声,苏淡云只觉晴天起了霹雳,当即不管不顾上前一手捉住叶广延的胳膊,“你说什么?”
叶广延一惊,对自己被这样粗鲁对待下意识生出些许不悦。但很快这份不悦又被浓浓的愧疚取代,最终并未计较对方的冒犯,只难过着重复道:“舟儿那孩子丢了,都丢了七八日了。我们已经报了官,可官府至今都没有孩子的任何消息。”
大家本以为这趟过来就能见到苏行舟了结此案,却没想到竟会遭遇这样的变故,一时间全都神色一沉,心里也觉万般沉重。
苏淡云更是两耳嗡鸣眼前一黑,手上力道一松,放开了叶广延的胳膊,紧跟着腿脚一软,猛地一个踉跄。
“姑娘!”
锦善惊叫一声,连忙用力扶住自己主子,含泪道:“姑娘,您怎么样?要不先坐下来歇一下吧。”
望川几人也唰地站起身来,望着苏淡云神情紧张。
苏淡云用力咬了咬自己舌尖让自己意识清明一些,待缓过劲来,她朝锦善摆了摆手,“我没事。”
说着,她扶住锦善站定身子,随即满心痛苦地朝叶广延问道:“叶老爷,家弟他他是如何丢的?”
叶广延看出对方这担心全是发自内心,想起孩子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他不禁长叹一气,道:“这事说来话长,几位还是请先坐下再说吧。”
大家并未多言,纷纷依言落座,紧张等着。
叶广延认真回想了下,忍不住又叹了一气,道:“行舟那孩子知书达理,模样好又有教养,管家把他带回来时,某跟家中内人是一看就喜欢上了,也是真心实意要把他当儿子来养,每日都想着能多跟他亲近亲近。
可那孩子自到了叶府后就一直郁郁不乐,某猜他可能还在为自己被卖而感到伤心难过,心里也是真心怜惜这孩子。某和内人都怕他继续这么憋着会憋出病来,便商量了下,想着要不先多带他出去逛逛熟悉一下。
毕竟洛城繁华,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孩子再年少老成那也还是个孩子,等见识了这里的好,感受到了我们对他的真心,应该就能慢慢好起来了。难得跟孩子说后,他并没反对,某与内人便亲自领着他出去玩了两三回。
如此之后,孩子看着的确比之前放松了些,见到某和内人也没那么拘谨了。内人看到孩子的变化很是欢喜,想着亲自带他去布庄选料子给他做些新衣,再给他买些文房四宝。
本来某也是要同去的,不过某铺子的事情太多,想着去的也是自家的布庄,想着也没什么事,便只能由内人带着孩子出去了。
谁料就在内人选布料的功夫,一直站在她身旁的孩子就不见了。下人立即去四处寻找,结果都没找到孩子的半点儿身影。内人当日便遣了人去报官,只是至今都没收到官府的任何消息。”
说着,叶广延不禁一脸沉痛,眼中泪光闪烁,看起来甚是难过。
话音落下,屋中一时间沉寂下来。苏淡云呆呆站着,只觉心痛得无法呼吸,锦善与缔祥更是难过地默默垂下了泪。
捕头则是拧眉一想,紧接着问道:“那会否是孩子自己借机跑了,然后躲起来不让你们找到?”
叶广延听罢,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舟儿是不会自己逃的。”
捕头好奇对方的反应,不禁问道:“叶老爷缘何如此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