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
在此刻,我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屈辱,我也已经将祖训抛到了脑后。
因为这一切,都抵不过那块长生碑。
都抵不过,那个用自身魂魄,守护我名字的女孩儿。
与她的情谊相比,我的尊严算什么?
与她的本命祭相比,我的一跪又算什么?
可是啊……
太难了。
我一身的根骨都快要被碾碎了,纵然拼尽全身的气力,僵化而遍布污血的腿,也挪动不了丝毫。
动不了,那就折断它。
咬碎钢牙看向城隍,我将最后的力量一点点蓄积到左腿,恨不得撕扯开心肝让他看一看。
我愿用一跪,来保全白素心。
只需要,再给我一点时间。
“放过,放过她……”
“怎么,害怕了?”城隍的脸色阴冷狰狞,“你姬家人,不是有骨气吗?你姬家人,不是有血性吗?”
“放,放过她……”
全身的气力朝着左腿汇聚,我感觉到了难以承受的晕眩。
若非有这道执念撑着,怕是早已不省人事了。
但这还不够,还不足以折断我的腿。
时间!
我还需要点时间……
“跪啊,只要你在本神君面前跪下,然后再三叩九拜,许下永世为奴的重誓,我可以考虑
放过她。”
永世为奴!
这般扎心刺耳的奇耻大辱,在此刻的我听来,心中已经毫无波澜了。
如果为奴能换回白素心的一条命?
那便……
为奴!
“我,我……”
近乎崩碎了心神,奈何身体就是动弹不得。
“你什么?”城隍冷笑,“机会本神君已经给了,要不要那就是你的事情了。既然你还有所纠结,本神君就推你一把。”
落!
城隍说完,第三根手指毫不犹豫的落了下来。
我没有任何的感觉,但地面泪珠中的景象,却恍若地陷天崩。
涟漪激荡,当中的长生碑轰然崩碎,白素心的三魂七魄刹那湮灭,一股浓烈的死气似乎喷涌了出来。
“素,素心……”
我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甚至眼泪都已经干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碎的画面,感受着灵魂惊颤的痛苦。
本命祭,命就是石碑。
如今石碑化作齑粉,她与身死有何区别?
“我说过,不管谁要谋害师尊,都得先过我这关。”
风声突起,齑粉汇聚。
那执着坚定的声音,仿佛又回荡在了耳边。
血泪当中,异景正在迅速生成。
三魂再生,那块长生碑又变得完好如初了。
但护碑的
七魄,却再也没有出现。
白素心的脸色,苍白病态了好多。
象征着寿命的命轮,也已经布满了碎纹。
城隍一指,斩碎了她的七魄。
饶是如此,那散碎的魄光,依旧如营伙伴缭绕在长生碑的四周。
飘摇浮动,却怎么都不肯散开。
那是她的执念,那是她守护长生碑的决心。
在这瞬间,我几乎丧失了所有感觉。
道心中,也生出了一道纹。
那是心死的产物,那是哀气的凝结!
七魄已碎,命轮已崩。
再来一次,三魂必亡。
到了那时,白素心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会被抹杀,成为飘荡于天地间的一缕清风。
直至,烟消云散。
“姬十三,本神君问你最后一次,跪还是不跪?”
“……”
我无法回答。
口不能语,身不能动。
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的注视着白素心。
城隍说的没错,到头来……我终归还是会辜负了她。
“不跪,那便一起死吧。”
城隍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冷言相向时,也竖起了第四根手指。
这一指的威势,较之前面三指加起来都要盛烈。
仅仅是竖起,我就看到白素心的三魂出现了裂痕。
但她以及护着长生碑,
依旧痛苦到颤栗的高昂着头颅。
而我,则感觉到了生命力的消融。
生死簿中没有我的名字如何?
最终,还是接不下中位神祇的四指之力。
正如城隍所说,在青州被未知之力隔绝的情况下,整座城市都是他的道场。
在他的到场中,他的意志便不容违抗。
“素心,我姬十三出身道门,只修今生、不求来世。”
“你为我做的够多了,无论如何,我都得保全你一丝魂灵。”
“这一世的最后,就换我来守护你吧。”
祭……
以识念刻画祭之契约,我从没有尝试过。
但现在没有别的选择,我只能祈求能够成功。
也效仿白素心,刻画出本命祭的契约。
唯有如此,才能为她争取到一线生机。
一遍遍的在心中默念着,我终于感受到了血液微弱的流转。
开始如小溪,接着似洪河,最终化作了奔腾的大江。
血气沸腾之际,声势如同禹帝点燃四方火,一怒煮沧海。
砰……
当沸腾到近乎咆哮的地步,我感觉身体像是爆炸了一般。
全身的每一个毛孔中,都有一缕血雾喷涌了出来。
悬浮于我的身前,缓缓凝聚成本命祭的契纹。
只需要我的魂魄走入其
中,就可以将本命祭施展完成。
然而歹毒的城隍,并不想就此成全我。
“姬十三,你想拼死救下她,简直是痴人说梦。”
呼!
一口气吐出,身前的血雾也被吹开了。
如同一缕血色的烟雾,朝着旁边急速的卷去。
而我,已经做不出任何的反应了。
“本神君说过,要送你们一起上路,就必须一起。”
“这第四指,先碾碎你的肉身,再灭了那畜生的三魂。”
指落,风起!
却又在眨眼之间,戛然而止。
内心尚未生出波动,我看到原本被城隍吹走的血雾,无风自动的飘了回来。
顺着无数的汗毛孔钻入我的体内,瞬间诱发了难以置信的异象。
碎裂的根骨在拼接,破开的伤口在愈合。
就连我折断的手腕,也在急速的康复着。
“谁,滚出来。”城隍暴怒出声。
“我只问一句话,我的孙儿,可是你伤的?”
一道声音传来,缥缈不可捕捉。
“是又如何?”
城隍神目如电,四处扫寻。
如何?
来人冷哼,言语冰冷。
“我给你三息时间,向我的孙儿磕头悔罪,然后自绝于此。”
“三息过后,若你不肯自己体面,那我便……帮你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