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吴昊载着俞莎来到了她家的巷子口处。
俞莎提着白色手提袋从电瓶车上走下,借着天上寒冷的月光,吴昊目光落在此刻手提袋中那件已变得脏兮兮的白色羽绒服上。
“把这件衣服扔掉吧,下次再给你买一件!”,吴昊说道。
俞莎听后立即抓紧了手中的白色手提袋说道:“别啊,洗洗肯定还能穿的,本来刚买回来的衣服就要洗一下的,没事的阿昊,忘掉刚才的事情,明天好好工作,我的休假也快要结束了,我也要准备好好去上班了,我们都要好好努力工作呀!”
听到俞莎的这句话后,吴昊内心泛起一阵酸楚。
这时,俞莎身上的手机突然响起,她掏出手机看去,发现是泰康健的来电。
俞莎抬眸看了眼面前的吴昊,随后按下了接听键。
紧接着,电话那头便传来泰康健的声音。
“莎莎,到家了吗?”
俞莎冲着手机里说道:“我和阿昊刚到家,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泰康健说道:“没事,小事一桩,他们有没有做为难你们的事情,如果有的话,就告诉我!”
俞莎脑海中想起刚才被池子和阿伟羞辱的一幕,随后冲着手机里说道:“没有,没有,多谢你那个朋友桌骏及时赶到,认出了我们,跟你打了电话。”
泰康健说道:“那就好,你最近感觉好些了吗?”
俞莎说道:“好多了,所以想让阿昊带着我出去转转了。”
泰康健说道:“那真是太好了,要不明天我找个好地方,咱们一起去放松一下?”
俞莎紧接着说道:“不用了康健,阿昊明天还要继续营业呐。”
“唔那”
泰康健还想再说些什么,俞莎抢先对着手机里说道:“天不早了,你也快些休息吧,今天这事,真的谢谢你了,改天让阿昊请你吃饭。”
说罢,俞莎便挂掉了电话,接着长吁了一口气。
这时,一旁静默不语的吴昊开口道:“巷子太黑了,我送你回家去吧。”
俞莎说道:“别了阿昊,一会要是我爸出来碰见你,可能再也不会让我出来了,你就站在这看着我回去吧,有你看着,我也不害怕。”
说罢,俞莎便转身向着家的方向走去,这时,吴昊冲着俞莎背影说道:“下次你什么时候想出来呐?”
俞莎回过头冲着吴昊笑着说道:“你有空了,就随时打我电话。”
听到俞莎的这句话,吴昊一直沉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目送着俞莎背影走到她家门前,看到她家的门灯亮起,紧接着,俞现玺的声音从门里边传来。
“不是说好九点就回来吗?怎么到了这个时间才回来?”
“我又不是数学老师,哪能算那么准呢,我说的是大概,有可能九点回来,所以也可能现在这个时间啊,嘿嘿”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你跟我说实话,你没有跟阿昊出去吧?”
“哎呀,都说了,是慧俐陪我出去的。”
“那就行,阿昊配不上你,你跟他过只能做社会的下等人,做人眼光要往高处看,爸是过来人,不会骗你。”
“哎呀,爸你别说这个了,我现在太困了,我要进屋睡觉了,你去关门吧!”
听着父女二人的这番对话,吴昊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黑暗中看着俞莎家的门灯直至熄灭。
片刻后,吴昊掏出身上的手机看去,只见眼前蓝色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正是夜间的十一点整。
吴昊抬头看了眼俞莎家漆黑的巷子内,接着将手机装进口袋,骑上电瓶车,顶着额头上的新鲜伤痕,迎着扎脸的冷风驶出了红咤街。
吴昊此刻要去的地方便是白庙街上十七号老楼的地下室内。
白色织光灯下,吴昊身穿白色隔离服,头戴隔离面具,用戴着橡胶手套的双手在一片瓶瓶罐罐的器皿中忙碌着,他此刻沉静的内心不断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幕幕,脑海中止不住出现泰康健,俞现玺,和那个名叫阿伟的三人身影。
在忙碌了一小时后,一小盘晶莹剔透的晶体块出现在了吴昊面前。
吴昊用镊子夹起其中的一小块,放在灯下,用阴骘的双眸仔细的端详着,像是努力在里面看出自己的未来。
这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吴昊将手中的镊子放到圆盘内,然后掏出手机看去,来电人正是单于清。
吴昊按下接听键,电话里传来单于清不紧不慢的声音。
“阿昊,出来吃点东西吧,我在你头顶的天台上。”
挂了电话,脱下身上的隔离服,吴昊从身处的地下室走出,摸着黑来到外面,顺着架在十七号楼外侧的铁梯来到了四层高的天台上。
踏上天台,一团在铁通中燃烧的篝火便映入眼帘,在这铁桶篝火旁的老旧沙发上正坐着一个身穿黑色大衣,俊秀的脸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男人。
炙热的篝火照在男人脸上,他此刻正饶有兴致的在燃烧的在篝火上烤着一只不知名动物的大腿。
此时,一股膻味与孜然味揉合的烤肉香味扑入吴昊的鼻腔。
在篝火旁忙着在撒着调料的单于清在发觉吴昊的到来后,头也不抬的说道:“快过来坐着吧,马上就可以吃了。”
吴昊走到单于清跟前,挨着他身旁的空沙发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篝火上这个已经快要烤熟的东西,吴昊顿了顿张口说道:“今天怎么有雅致做起这个了?这是羊腿吗?”
单于清笑了笑说道:“是只鹿腿,这只鹿是我傍晚在郊外的山上刚捕获的,我总会隔些天,在这里亲手做一次烧烤。”
说罢,单于清拍打了一下沾满调料的双手,接着弯腰从自己脚下拿出一瓶200毫升的白酒递给吴昊说道:“天台上冷,喝口白酒驱驱寒。”
吴昊接过单于清手中的白酒,目光接着落在单于清脚下六个已经被他喝光的空酒瓶上和一堆已被吃完的鹿骨上。
他遂抬眼看向被篝火前单于清那毫无醉意的脸上,心中顿时对他的酒量和饭量惊叹不已。
吴昊拧开手中的白酒瓶盖子,一股浓烈的酒味扑入鼻腔,他对着呼啸的冷风和炙热的篝火仰头喝了一口,顿时浓烈的酒味充斥着他的鼻腔,他含着这口白酒在口腔中停留了一会,接着便努力咽下了下去。
灼热的酒水从吴昊的喉咙中划过落入肚中,不大一会,他的胃里便变得暖和和的。
“头上的伤怎么回事?”,单于清专心忙碌着篝火上的烤鹿腿,嘴里漫不经心的说道。
“和别人起了点冲突。”,吴昊说道。
“需要我的帮助吗?”,单于清继续忙碌着眼前的烤鹿腿,漫不经心说道。
吴昊看向眼前的篝火,缓缓说道:“没必要,一件小事而已,而且我也占些责任。”
“以前我十几岁混迹缅北的时候,经常受人欺负,每天的饭也是饱一顿饿一顿,所以我总能一顿吃上好几顿的食物,也可以坚持长时间只喝水度过。”,单于清拿起一瓶半瓶白酒边喝着,边说道。
“你还有这种经历?”,吴昊看向单于清儒雅俊秀的脸庞不可置信的说道。
单于清笑了笑说道:“你忘了吗,在那间咖啡店里,我就和你说过,咱们俩人有着共同的归属感,与你之前的人生相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的吴昊抬起头望向天上的稀星残月,幽幽说道:“有时候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可怕,大多数人存在的意义彷佛只是为了给那少部分人提供优越的阶级地位,想到这里,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像是困在一个透明的容器里,眼睛喜欢的地方,双脚向其奔去只会让头处处碰壁。”
单于清喝了口酒,意味深长的说道:“人类所建立的璀璨文明中,总少不了一样重要的东西存在,你知道是什么吗?”
吴昊思索了一下说道:“卓越的统治者?”
单于清摇摇头笑道:“当然不是,是万万千千的奴隶!人类世界是从开始有了奴隶,才有了所谓的文明。”
吴昊听后,仿若醍醐灌顶,他不禁说道:“真想自己只是一只鸟,在一片净土之上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没有人类这样复杂的关系和情感。”
单于清笑了笑说道:“对于自己未曾拥有的东西,人们眼睛里往往只看到它好的一面,而对于自己已拥有的东西,人们往往只会注意到它不好的一面。”
“其实,不管做什么,都有它独特的优点和独特的缺点。”
“这个世界没有一处是永远的净土,那万人朝拜的佛堂里不也是人类欲望互相缠斗的修罗场。”
“费力的退缩不如无谓的前进。”
吴昊又拿起手中的酒喝了一口咽下,神情木然的说道:“至少在鸟的世界里,自由和安逸更多一些。”
单于清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知道非洲有一种犀牛鸟,会在犀牛伤口中吃寄生虫从而帮助犀牛,人们常赞扬这种鸟的行为。我也知道有一种专门把蛋下到别的鸟窝中的杜鹃鸟,而这杜鹃鸟从小便会将别的鸟蛋推出鸟窝,从而保证自己食物的充沛。”
“人们总会赞扬前者的行为,而贬低后者的阴险,其实,这二者不过都是为了自身利益而做出的事情罢了,犀牛鸟啄食犀牛伤口中的寄生虫时并不会觉得自己在帮助犀牛,而只会觉得自己的肚子变得不再饥饿,就像被人高赞树木医生的啄木鸟,不过也是为了生存填饱肚子而在树木上找虫吃,而往往有些树的躯干会被啄木鸟掏干故而枯死。”
“人的世界也同样如此,许多名义上的善举背后不过都是追逐利益的本质,所有事物的背后逃过不出一句话。”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