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番带着十分威胁意味的话，我心里一沉，但脸上尽量保持着平静。说：“黄老太太请我来黄家坡这件事，知道的人也不止是你我。来之前我已经焚表至城隍庙日司府，明早之前我没有回信，自然有日游神来找我。我是泰山府司命，要是死在这种地方，您也别想置身事外，无论为我考虑还是为您考虑，或者为这一山黄家子孙考虑，在这里要我的性命都不是个好的选择。”
“好张伶牙俐嘴，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倒是像极了秦镇山那老东西。哼，上梁不正下梁歪。”黄老太太冷哼一声说道，眼睛里虽然泛着怀疑，但凶光确实收敛了许多。
我其实并没有真的给日司府焚表，也只是半真半假吓唬她一下，让她不要轻举妄动而已。见黄老太太已经不再凶相毕露，我便适时挑起了话头。
“黄老太太，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既然说起来了，那我来这里的目的您很清楚，您曾见过我爷爷秦镇山？他是什么时候来这大柳树沟的？”
黄老太太摆了摆手，四周有些变了样子。杂草、石头变成了装饰典雅的客厅。我屁股下面的石头也变成了一张四四方方的太师椅，一眨眼之间，从荒郊野地变成了一户人家的屋内，着实让人瞠目结舌。
我定了定神，经验告诉我，这其实是黄老太太施展的障眼法。古时候很多人在山中遇到什么仙家洞府，或者夜深投宿山中人家。
睡醒之后发现自己其实在野地或者坟头，这其实就是中
了障眼法之后的遭遇。而障眼法只是让人的眼睛出现幻觉，而事物的本质并不会变。
我坐在这石头变成的太师椅上，谢绝了一个小童端上来的甜点果脯。这些东西只是看着像糖点果脯，实际上还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变的。
“一年半前，有个厉害的老头子来到黄家坡，强借走了我的镇洞之宝，碧玉金蟾。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就是秦镇山。”黄老太太说着话，喝了口茶，脸色阴沉的好像是要滴下墨水来似的。
我听着有些错愕，追问：“碧玉金蟾？那有什么用，我爷爷要那东西干什么？”
“哼，你自然不懂。那是一只有道行的三足金蟾褪下的宝体，财宝之物天生有聚灵聚气之用，金蟾褪下的宝体还用我多说吗？”黄老太太冷哼一声，“秦镇山说借走一年便还，有一大用，跟他要做之事有关。”
“是什么事？”我不禁有些激动，爷爷已经失踪两年，任何一点线索对我来说都弥足珍贵。
但黄老太太只笑了笑，话锋一转道：“年轻人，我的孩儿虽然不是你亲手害死，但它妖识难逃也与你有关。加上你爷爷还借走我的碧玉金蟾未还，这笔账在，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毫无条件地告诉你秦镇山的去向？”
听到这话，我也不傻，立即反应过来。眉头微皱，问：“这么说，是不是只要我能达成婆婆你的条件，你就会告诉我爷爷的去向了？”
黄老太太笑而不语，这时候，我也明白了她约我来这里的原因。于是
笑了笑说：“明人不说暗话，您说吧，要我做什么？”
“呵呵呵，年轻人，这一点上你和你爷爷就很像。”黄老太太笑了，尖嘴细眼的脸上所有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不费事。你帮我办一件事，事情办完，我就告诉你秦镇山去做什么了。”
“您说。”我洗耳恭听。
黄老太太手指向外一指，所指之处，又恢复了黄家坡荒山野岭的样子。也没有星光，夜色一片漆黑，但隐约能看到一个山头在夜幕之中。
“那里有个山洞，洞里住着三只山鬼子。那些东西，前些天趁我不在时抓了我两个子孙准备炼丹，你去替我把我的孩儿带回来。”黄老太太眼神凶厉地说道。
我听完却有点愣，山鬼子这东西，是种本地话。指的是长得像大马猴似的鬼枭，在南边也叫山魈，属于怪这一类的东西。
那种东西有些近乎于人的智商，通常是作为本地山神或者山君的手下，作为差遣。
就我所知，以前长白山就闹过一次山魈乱。几百只山魈作乱下山冲入村庄袭击平民。后来被日司府和夜司府两边轮番派人搜山，损了不少日夜游神后才处理下来的，
连日游神，夜游神这种阴司武装力量都感到棘手的动手，可想而知那种怪物有多凶悍。
“您可真看得起我，对付三头山魈，我没那个把握。”我坦诚说道。
黄老太太放下茶杯，眼神又凶厉了起来，说道：“老身与那座山的山神不睦，不方便过去
要人。我要你做的事就是这件，你做的到，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做不到的话，我可就新仇旧账一起算了！”
“你想怎么样？”我也微微眯起眼，散发出不被压倒的气势。
黄老太太冷笑了起来，嘴角冒出了胡须，眼睛也变得通红，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泰山府司命，我确实不好对你下手。但大柳树沟的人，就没那么好命了，年轻人。”
受到黄老太太以大柳树沟村民的性命做要挟，我瞳孔一紧，这下不想答应也不行了。念头转了转，语气一软，说：“那给我两天时间，我需要找些帮手。”
“半天，否则我的孩儿就被练成丹药了。”黄老太太语气强硬，不容讨价还价。啪地一声，周围又变回了阴森森的黄家坡，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在冲我呲牙咧嘴，而黄老太太早就不知去向了。
我心里真有些万马奔腾，忍不住想骂粗话。但也没办法，时势比人强，而且我也没想到爷爷真来过大柳树沟，还从黄家手里借走了碧玉金蟾。
“老爷子，你到底干什么去了…留给孙子一个烂摊子。”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起身从黄皮子让开的空缺中走了出去。
时间比较紧迫，仅有半天时间。我一个人是没办法去闯有山魈的地盘的，至少我也得带上一个日游神或者夜游神，而姬七作为阴差，山魈这种东西不在他的职责范围。
作为泰山府司命，我和城隍庙的机构没有直接的上下级关。但是通过泰山府，我可以递交申
请，也许能请日司府的右都护派两个日游神给我。
左都护跟我不对付，想让他派夜游神，基本上属于白日做梦了。
回大柳树沟的路上，我已经想好了整个计划。回到招待所后，先用专门的裱纸写了请兵的裱文，盖上司命印，烧向泰山府后，又去找了老谢。
还好我这次出来东西带的比较齐全，否则裱文都没法写。
老谢夫妻本来都睡下了，只是给我留了门没关。开房门见是我，还以为我是来拿石塔的，赶紧把铁箱子抱了出来。
我摆手说东西还得在他们这儿放一晚，然后问了谁家有打猎的猎枪和猎狗。倘若没法请到日游神，我就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
我的拳脚功夫其实也不差，从小爷爷锻炼出来的。小二十斤的沙袋挂腿肚子上，也能小跑上十公里。
可是要面对山魈，我心里并没有底。那些东西不怕符，不怕咒，只能用物理攻击来对付，对我来说比五百年的柳树精难搞的多。
老谢说这年头哪儿还有猎枪啊，倒是他有把打钢珠的气枪可以借我用。我一听，心里苦笑，倒也聊胜于无。
老谢说要找找，我们约定明早再给我就行。说完，我也回房休息，但因为心事太重，一晚都没怎么入眠。
天刚亮，我忽然感觉有阵阴冷的风吹进了房间。房门似乎咿呀地响了声，我本能感觉应该是有人进了屋子，眼睛一睁，坐了起来。
睁眼一看，眼前却实有个人，但单薄的像张纸。或者说，那就是个纸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