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快天亮了,林婉仪回家后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我估计她是被吓怕了,不敢再跟着我了。
这样也好,也省得我还得担心她的安危。
我下楼开车准备再去正新小学一趟。途中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对夫妇站在马路边,女的马上要生产了好像,正痛苦地喊叫,他们拦住我的车,可我哪里敢拉他们,上来一个倒霉一个,上来两个倒霉两个,只好给周道打电话,就近派来一辆车把他们拉走。
我对这对夫妇谎称,我的车出问题了,拉他们怕有危险。
当我干到正欣小学的时候,远远看到门口围成一群人,就在那棵大杨树下面,还有一台挖掘机,闹嘤嘤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把车停在路旁挤过人群往里面看,大树底下正躺着一个人,挖掘机司机正骂骂咧咧拽他。
我心想,这准时哪个酒鬼半夜喝多了以为到家了,旁边的人群也都议论纷纷。我正想过去帮忙的时候,那人的脸转向我这边,我瞪大眼睛一看。
这不吴明吗?!
他又梦游了?
“等等,大哥,消消火!”
我忙上前拉过挖掘机司机的胳膊陪笑道。
“这个人是我朋友,实在不好意思,他有梦游症。”
司机上
下打量我一番,仍然满脸火气。
“你要认识就赶紧把他带走,喝多了到别处睡去,校长让我中午之前就得把这颗树推倒,我跟他在这磨了快一个小时了,耽误事算谁的?!”
“是是是,对不住对不住,我这马上把他拉走。”
我拽起吴明的胳膊往肩膀上架着,想起司机刚才说的话。
“推倒?这么好的百年大树,为啥要推啊?”
“不知道,我就一干活的,人家给钱我就干,问那么多干嘛!”司机不耐烦地回到车里准备干活。
听我问这个事,旁边看热闹的一位老大爷接过话茬。
“还不是因为去年这棵树下面死过人,顾校长就认为这树沾了血,不吉利。”
“可惜了这颗百年大树了。”旁边另一位老大娘叹气道。
那大爷听了回道:“姓顾那家伙还管它可不可惜?自打他当上正欣小学的校长,做过什么正经事?”
“吵吵什么呢都?”这时,在我旁边的吴明醒了。
揉揉眼睛看着周围。
我赶忙伸手捂住他嘴巴,不让他说话。
我接着问那个大爷:“死过人?死人跟这棵树有什么关系?”
那大爷一听这个便打开话匣子,说道:“去年秋天,有个女老师就在这棵树下
被一辆车给撞死了,说来可惜,才24岁,而且还打算国庆节结婚的,结果就……哎,真是惨啊!”
“是啊,都知道这事,车轮子直接从头上压过去了,脑浆子崩得周围地上,树上,墙上,都是。”
“还有一件怪事,这颗老杨树,从来不开花,自从去年出了事之后,今年居然开花了!”
老大爷跟旁边的老大娘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听到这,我心头一紧,好家伙,从头上压过去,那肯定是没头了,昨晚从学校门口进去那个无头女人,估计就是他们口中那个年轻的女老师。
“你们知道死者叫什么名字吗?”我问道。
大爷还没等说话,挖掘机司机从车窗往下喊:“都让开,要聊上一边聊去,别耽误我干活!”
“顺生哥……”
吴明又喊了我一声,又被我用手将嘴挡住了。
其他群众大部分都让开了。我跟吴明没动。
我笑着对司机说道:“这颗树都有百年历史了,对这附近的百姓来说,是一种情怀,你这一旦铲了,就算彻底毁了。要不跟顾校长再商量商量,哪怕挪走也行。”
“就是啊,这小伙子说的在理。”旁边的一些老邻居也赞同我的话。
像这种百年大树,就算
跟政府申请,也是可以保留的。
司机听到这,心想,要是不铲了,钱不就赚不到了。于是黑着脸冲我喊:“我说你小子,诚心捣乱是不是?赶紧滚开!要是刮了碰了,概不负责!”
一听司机这么说,旁边的百姓都不乐意了。
本来一些老邻居街坊几辈人都是在这颗大树下面乘凉过的,有感情,现在听到司机这么一说,便站出来和我一起反对。
“这小伙子说的对,你凭什么说铲就铲,也不经过我们街坊邻居同意。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敢动,我就给环保局林业局打电话。”
“小伙子,别怕他!他要敢轧你,我们饶不了他!”
那大爷一脸正气地说道。后面一些大爷大妈们也都跟着附和。
一时间,司机不敢再说什么了。
大伙僵在这足有十来分钟,这时,从学校里出来一辆奥迪轿车,到了大树旁边停了下来。
从车窗里探出一个脑袋,肥头大耳,头发油腻。往这边喊道:“你干什么呢?还不赶紧推,我告诉你,中午之前还没弄完,工资不发了!”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人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顾校长了。
我往里面喵了一眼,在副驾驶上,还坐着一个打扮妖艳的卷发女郎,此
刻正捂着嘴一脸厌恶地往这边看。
“老顾,赶紧把这树弄走,我花粉过敏。”
顾校长一脸贱样地点头陪笑,转过头马上变脸又对司机吼道:“我一会儿回来要是还看这棵树在这,你就别干了!”
说着摇上车窗离开了。
他一走,这司机可急眼了,眼看工资要飞,工作也要飞,便冲着我和旁边的大爷喊道:“再不让开,我连你们一起铲了!”
吴明刚才迷糊中听见了那大爷说这地方轧死过一个年轻女老师,听到挖掘机启动,吓得蹦起来老高,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跑。
边跑边说:“我说顺生哥,你也真是的,哪有这心思多管闲事。他愿意铲就让他铲呗,反正跟咱们没啥关系。”
直觉告诉我,那进去的无头女人绝对跟这棵树有关系,可眼下我没时间跟吴明将前后的事情和盘托出,回头一看,挖掘机一铲子下去,正铲在树根的位置,接着,加足马力往树根底下刨,整颗大树开始剧烈的晃动,旁边的群众吓得都躲得远远的,树上开的话随着晃动向下掉落。
旁边的群众就算再不舍,也没办法,纷纷摇头叹息。
这时不知哪位大娘的声音响起,尖锐且刺耳。
“不好了!大树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