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吗?
她自己觉得还好啦,就是屁股直面饭桌,听两个新认识的人类朋友在背后津津有味地用餐,小狗垂涎三尺,任凭怎么哼唧撒娇还是没得吃,有一点生气气哦。
狗狗情绪相当稳定,生气了一会儿发现没用便不气了,加上方才跟废物先生玩“哈哈哈你碰不到我”的游戏好累,昏昏沉沉,两眼一闭又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满室小米粥的清香,终止了小狗震天响的鼾声。
最先动起来的是小黑鼻子,碗碗撞到额头了,懂啦,家庭恶作剧时间!
其次竖起来的是三角耳朵,咦,这次主人没有捏狗狗的朵朵诶?
最后弹射起步的是细长尾巴,哦!原来是选择摸尾巴呀!
“哈哈哈你碰不到我20”,启动!
小毛团兴冲冲睁开眼,看到熟悉、啊不对,陌生的天花板,不太清醒的脑瓜子更懵了,想爬起来瞅瞅什么情况,两条健全腿脚扒拉扒拉榻榻米,起不来耶?视野逐渐清晰,人类朋友一蹲一盘坐候在小狗身边,啊,大脑开机成功,记起来啦,狗狗是在他们家玩呀!和新朋友玩是超级开心没错,但是狗狗好想回家啊,想主人了,今日份吸主人能量不足,哭哭。
哭哭完全没有迁怒或者起床气的意思,伸出舌头舔舔爆炸头先生的手,发出友好的问候。
横沟正史没有回应小家伙的问候,折腾半天,横沟发觉自己把塞饭碗到狗嘴边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脖子上的伊丽莎白圈不仅阻碍小家伙撕咬伤处的石膏,也妨碍他用视力聚焦对准,碗好几次不小心撞到别处去,汤汤水水撒出来,狗是一口没吃上,脸上的毛都快吃饱了。
横沟又试了几次,无奈宣布投降,索幸很轻,临时取下伊丽莎白圈直接抱着它吃不比这轻松多了?
小栗虫太郎全程围观锐评同伴稀烂的操作,又不免暗叹懂事。明明擦干净脸蛋取下了障碍物,小狗就像知道这玩意是用来提醒它不要乱舔乱咬的一样,没有趁机啃食石膏,只眼巴巴盯着小米粥,身体随便摆布,可爱的捏。
他见横沟抱着小狗喂得起劲,想想打开行李箱挑出几件衣服,准备给狗狗多垫几层,尽量把“床”铺软一点。
小栗的观察力确实绝了,由于不能挤压受伤的右前腿,白团子一直侧躺,可是一个姿势在硬邦邦地板上躺久了感觉左边身体麻麻哒,能换一个动作,还有饭饭吃,简直不要太棒!
她快活地埋头吸溜,他俩快活地瞧它吸溜,不知不觉一碗小米粥便下了肚。
“嗝!”
“啊啊啊啊它打嗝了!”
“绝对是吃多了吧!”
“可恶,书上也没写这么大点的狗要吃多少啊?”
两个毛头小子忧心忡忡讨论要不要喂点健胃消食片,女讲师淡定埋头在爆炸头先生的衣袖上蹭干净嘴嘴,好久没有自助擦嘴啦,爽!
横沟看在眼里,也没放在心上,重新戴好伊丽莎白圈,感叹它精神恢复得不错,都知道主动逗人了。
小栗虫太郎嘲笑朋友的自我定位十分精准,顺手扯张卫生纸丢过去叫人擦擦袖子。
他吃过晚餐用完药,一睡睡到月上柳梢头,是烧也退了,觉也睡不着了,发现狗狗打完嗝其余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好嘛,连愁也不用愁了,兴致勃勃用手指拨弄狗尾巴玩。
那个什么,有些事还是要适当愁一下吧?
啧。
横沟忙活一天,吸吸小狗,再收拾收拾就撑不住了,道过晚安躺下休息。小栗虫太郎今晚指定不会太早入眠,也好,可以抓紧时机想想之后的安排。
明日等到天光大亮,若是街上恢复了人气比较安全呢,他们就搭电车去东京确认小狗的宠物芯片信息。一切顺利的话也不指望找的主人报销医疗费,老婆婆做手术要的都是成本价,没必要为了那么一点钱冒险见面产生更多瓜葛,拜托诊所转告一声来领狗就行。
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屋外忽然响起缥缈连续的枪战声,爆炸头少年一个激灵从被窝爬起,与伙伴们一齐皱眉屏息,侧头倾听。小米粥的清香尚未散开,安宁已然悄悄远去,狗狗温顺摇尾,尾巴毛轻蹭那只冰凉的手。
“声音还远着呢,你先睡,我困了叫你。”小栗虫太郎抬手挠挠小狗下巴,冷静点评,“还以为发生这种事,他们至少能消停一晚上。”
横沟正史没有逞强要求独自通宵守夜,滑进被窝闭上眼睛苦笑回答:“就是发生了这种事,他们才必须赶紧动起来做些什么吧。”
想多捞点逃跑也好,想趁火打劫扩张也罢,横滨人知横滨事,哪怕心中抱有虚无的幻想,第一声枪响过后,他们都明白这注定又是一个腥风血雨的夜。
横沟睡得不踏实,浅层梦境杂糅了现实与幻想,他全程清醒地旁观,看自己与阿虫坐在黑市谈天说地,看高中生第一次潜入宽敞明亮的教室兴奋得面红耳赤,看到出门带狗看病的时候,他俩还不清楚宠物芯片的事,犯愁该如何找到的主人。
哦,最后这个烦恼十成十是真的。
阿虫精神些了还吐槽呢,他下午五点半左右口渴醒过来一次,迷迷糊糊替小朋友感到心焦,躺在被子里灵光一闪,觉得仅从结果来看,自己没准是偷了人家的狗,说不定取消异能,的主人就找过来了呢?他越想越觉得双向奔赴靠谱,翻身起来喝过水,打起精神尝试精准取消隐瞒偷狗案的异能、诶诶诶?成了?!不妙,真成了为什么反而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啊可恶!
小栗虫太郎:听我狡辩!我不是故意偷狗的!
异能“完美犯罪”:继续说,我在听。
小栗没有白在安全屋气血上涌提前诱发低烧,横沟下午事多,慌乱中都在等待清醒期间好奇咨询医生婆婆,得知日本四年前才出台新规要求宠物店必须给卖出的动物植入宠物芯片了,竟也没想起多嘴问一句,求婆婆看看小家伙是否有植入宠物芯片。
这么小的崽,早期芯片的长度足有一厘米,对它来说绝对是一种负担。亲人,他们喜欢,也看得出是家里人用心疼爱养出的好脾气,换位思考一下,自家心爱的狗狗,平时出门盯紧点能生什么事呀,那么大一块芯片不要就不要吧——谁能猜到还有异能者偷狗这一出啊?!
小栗虫太郎:都说了我不是偷狗贼!
幸亏术前检查确定用药量,医生粗略翻检过眼睛、牙口还有指甲的状态,认为这孩子不止四岁,判断主人身份也多了一份依据,大概。这可不是好消息啊,稍稍推理一下,商家肯定不会把混血残疾狗摆上台面砸自己招牌,流浪街头抢不到食物,没法活到成年,估计是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捡回了家,出售宠物这条路算完全堵死了。
横沟回来两人一合计,他们都不清楚这个安全屋能安全多久,逃跑的渡轮啥时候回来也不清楚,下一步又要做什么尚且没有定数,必须尽快送回去调养伤势。如今小栗身上背负盗窃钱包(横沟:我的)与偷狗(劳德:我们的)两起案件,解除遮掩偷狗案的异能,维持钱包案。横沟排列组合一一尝试,这样恰好可以抹除掉各式监控记录,仅仅留下相关人士的记忆,多少增大了她与主人重逢的概率。
异能力既然叫“完美犯罪”,删改记忆避免人证的诞生只是基础啦,也不怪众劳德白天苦查监控而不得,银晚上却能想起自己有帮过一条小狗。
枪声与零星叫骂声逐渐远去,横沟的呼吸平缓下来,小栗虫太郎轻轻呼出一口气,脊背微颓,点点跟着自己同时咧嘴微笑的小狗鼻尖。
“机灵鬼。”
他小声嘀咕。
哦!狗狗知道这是好词!
眼睛亮亮的,模仿他压低声音悄悄道:“汪。”
长夜漫漫,有这样一只毛茸茸陪伴左右,似乎都没有那么苦寒了。小栗虫太郎弯了眉眼,忍不住吟诵:“那是太阳与海,交相辉映,我永恒的灵魂注视着你的心,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
他念着有趣,大诗人醉舟书写《地狱一季永恒》时抱着与自己此时此刻相同的心情吗,不好说,他单纯是看到白团子炽热真诚的眼神,一下有感而发罢了。
阿蒂尔笔名醉舟兰波创作的瞬间在想什么,或许世间很难有人做到完全共脑,但那趴在大诗人脚边眼皮打架也要陪伴左右的狗狗,还是能够简单复刻一下的。
“哟,你也听过醉舟先生的作品吗?”
少年调侃忽然亢奋的小狗。
醉舟?一号黑毛大主人的名字!愈发激动。
她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人类能有这么多名字,不过没关系,她自从明白“甜甜”“宝宝”“糖宝”等系列名称都属于自己便释然了。
“汪!”她激动回答。
“嘘!”
横沟不安地翻了个身。
“汪。”小小声。
小栗虫太郎放下抵在唇边的食指,满脸兴奋。少年不理解普通人的爱好,否则也不会十几年下来唯有横沟一个挚友,现在有条狗对自己最爱的诗人有反应耶?别管是不是因为她主人也喜欢醉舟先生经常在家念叨吧,多有意思啊!能记住这些诗句的发音已经非常了不起啦!
然而没等他兴高采烈清清嗓子,想要多试几个诗人的经典作品观察狗狗的反应,强光刺穿窗帘闯入瞳孔,巨响紧随其后响彻天际,异变就在门外!
横沟正史睡意全无,利落掀被而起。小栗虫太郎一把将惊叫的炸毛小狗揽进怀里,无师自通捏住嘴筒子,顺势住嘴,二人一狗怂怂缩到墙角,六眼惊恐,紧盯窗帘,试图看清外面的动静。
这片街区已经空了,隔壁街区经过今天的事也好不到哪里去,寥寥几声毫无信息量的尖叫过去,夜晚又恢复了若无其事的区域性平静。可是小栗虫太郎他们还在被人追捕啊,是敌人的陷阱吗?还是追踪者跑错地方了?门口诶!这谁敢把变故当做意外轻轻滑过去!
你没休息好,我过去看看,小栗虫太郎冷汗涔涔,用手势示意。
横沟咬紧牙关,不许泄出牙齿的战栗,摇摇头,回以手势否定:你有伤,动作不方便,还是我去。
二人不愿对方出去冒险,终是理智占据上风。小狗瑟瑟发抖,放下就要叫,不能没有人,横沟摸黑从枕头下掏出一把开过刃的匕首,咽了口唾沫,踮起脚尖,战战兢兢往大门走去。
“呼——”
寒风凛冽,门稍微开一个缝,便迫不及待窜进来,势要荡清房屋最后一丝人气。暗夜,未知,孤独,小栗虫太郎努力调整呼吸应对势不可挡的恐惧。
“汪!”
不抖了,毫无预兆地奋力扑腾起来。
小栗原先以为他们达成保持安静的共识于是松开了嘴筒子,当下心脏跳得快要从喉咙蹦出来,眼睛也一下又一下地发黑:“嘘,安静!”
狗狗这回没听话,就地化身邪恶摇粒绒,疯狂摇尾巴,挤也要从嘴角挤出一声高昂的“呜”。
这态度……
小栗虫太郎微微眯起眼睛,表情在阴影下模糊不清。
“阿虫!”横沟崩溃地冲进来,拉起他和狗就往外面冲,甚至不忘拎起随关随拿的小型行李箱,“我们的车炸了!危险!快走!”
“什!”
小栗惊呼,喘息粗重,一个踉跄过后立马加快脚步,跌跌撞撞被好友拽着一口气狂奔过三四个街区,钻进一条小巷,见他停住脚步,自己也卸下慌乱,松开小狗的嘴,谨慎环顾四周。
“不错的警惕性。”清冷的嗓音响起,红光一闪,欢快汪汪飞到主人怀中,黑帽黑面具的神秘男子小心检查白团子的右前腿,“但是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