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了闭眼,任秋时暗笑了自己一声。他明明一直以来都最擅长这样……先看着灾祸发生再奉上迟来的帮助。
医疗医疗,既然要先能医治,之后才能开始疗愈……他平日里做惯了给人喂后悔药的角色,现在倒是头一回痛恨自己选择了善后而非临床。
倘若当时他能够拿起手术刀,是不是就更有可能从死神手里提前抢回妹妹的命?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任秋时只能庆幸……幸好自己的研究还算能为妹妹派上点用场。
他舒了口气,将任冬苒的两只手都搭上自己肩膀,然后搂住她的腰际:“好,然后可以试着慢慢站起来了。可能会有点疼,冬苒,不用怕……但是太疼的话要告诉哥哥,我会帮你结束的。”
这是什么别样的“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理论运用吗?任冬苒忍着笑意,将重量慢慢倾注到哥哥肩头,顺着他手掌的借力,慢慢站起了身。
眉毛忍不住拧在一起,这种感觉实在算不上舒适。哪怕大脑在自我催眠“那就是自己新长出来的腿啊!”,连接处的压迫感却依旧不太好受。
任冬苒伏在任秋时肩头,一点一点吸着气,然后再慢慢吐出。妹妹的默不作声反倒让任秋时有些慌神,他不禁出声询问:“冬苒?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疼不疼?”
“还好……”可能是小时候实在经历过太多更加刻骨铭心的伤痛,又或者是青春期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她甚至着迷起皮肤绽放的快意……这点异样对她来说倒真的不算什么。
不过,听着哥哥对自己的担忧,任冬苒忍不住悄悄抬了抬唇角。
她突然撒开手,还没等任秋时反应过来,抢先一步环在了他的腰间。脸颊埋进哥哥的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就在耳畔。任冬苒有些迷恋这个声音,脑袋蹭了蹭,几乎想要钻进去,和他的心脏融为一体。
哥哥的心里能不能再住下一个她?她会安安分分地静静待着,然后随着他的心跳一起呼吸……变成维持他生命需要的养料,流遍他的全身各处……然后彻彻底底变成哥哥的一部分。
可惜不敢将自己的心声说出口,她只能闷闷地含糊其辞:“哥哥……我终于抱到你了。”
任秋时责备她胡来的话堵在了喉咙口,他抬起的手在空中滞留半晌,最终还是落在了她的脊背,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掌心划过轻柔的发尾,隐约能够摸到她棱角分明的脊柱。
先前拼命压抑的刻意忽略的不敢直视的浓烈情感突然就有了宣泄口。
胸腔里传来剧烈的震颤,让任秋时忍不住微微加大了力道……简直想要突破皮肤的阻隔,让肌肉与肌肉见面、让血管与血管交织、让骨骼与骨骼碰撞——
然后他们就此变成两株相伴而生的树,招摇着森森白骨垒起的枝干,以温热滚烫的血肉为彼此滋养……最终结出两颗噗通乱跳的苹果心脏。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陡然间打断了实验室里诡异的温情。任冬苒被哥哥按回椅子,眯起眼有些不耐地转头看向入侵者——是谁这么没有眼力见?她的伊甸园里可不需要有第三个人存在。
来人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她的不善,乐呵呵推门进来,洪亮欢快的声音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秋哥!好久不见!听说你的冬天妹妹终于醒了,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哟,这是在给妹妹配义肢呢?”
“嗯,达飞,好久不见,”任秋时扬起笑,有些无奈地提醒他,“这里是疗养部……注意音量。”
“哦哦哦对哦!”彭达飞连忙捂住嘴,一下子变成讲悄悄话的音量:“对了秋哥,我给冬天妹妹带了慰问礼!看!”
任冬苒定睛望去,便撞见满目的红彤彤。
“这是我老家寄来的苹果!可甜可甜了!正好能给冬天妹妹补补身体!”
一排圆溜溜的红苹果隔着透明橱窗无知无觉地冲着任冬苒笑,让她先前那些过分阴暗的心思最终划向了一个滑稽的结局。
没错,一个连对方睡得不舒服都不忍心看下去的人……怎么可能狠下心来将他紧紧拥抱着扼杀在自己的怀抱中呢?
“冬苒,这是我本科时的学弟彭达飞……”
哥哥的介绍落在耳畔,任冬苒下意识扬起头露出个乖乖的笑,可心底的占有欲却是一分也没有减少,于是她便只能用力咬下一口彭达飞热情洗好递来的艳红色果实。
鲜甜的汁水在唇齿间迸发,仿佛像这样就能真正咽下哥哥的血肉。
咀嚼着果肉,琢磨着彭达飞毕竟是哥哥的熟人,更何况似乎对自己有几分了解……任冬苒便强打起几分精神调动起对话的兴致,试图在对方心目中营造出一个积极阳光的正面形象:“谢谢彭……哥?你之前说什么……冬天妹妹?是在说我吗?”
“哈哈哈哈哈没错!这个称呼最开始是谁起的来着?让我想想……应该是梁佑哥吧!不过他会误会也是情有可原,毕竟秋哥对你的聊天备注实在太特别了点,”彭达飞用手肘杵了杵任秋时,在对方无奈的表情中继续眉飞色舞地向任冬苒解释,“对其他人都是一板一眼的年级专业姓名,唯独给你备注成'冬天'而且还常年置顶……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秋哥有妹妹,还以为是他的女朋友呢!”
任冬苒按捺住心底的那点躁动,配合地笑了两声,还没想好该如何替哥哥打圆场,就看见任秋时拍了拍彭达飞的肩膀:“好了达飞,这么点小误会都被你们念叨这么多年了……你就直说吧,今天来找我是因为什么事?”
闻言,彭达飞总算敛了点继续唠嗑的意思,右手扶上自己的左臂:“嗐,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我前几天训练的时候左手被撞了一下,感觉有点接触不良,所以想来找秋哥你帮忙调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