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空一样的美声悠扬动人,如水雾一般,渗透了公馆的每个角落。
蜿蜒不绝的古朴长廊里,风雨的怒吼被坚硬的泥瓦隔绝在外,可悲地沦为歌剧与奏乐的背景。
爱默生夫人的房间位于三楼,那是一条黑暗的通道。
暗红的金纹地毯,月白色的蔷薇墙纸,米白色的大理石门框,还有从四周涌来的,幽静闷厚的压迫感。
这是艾薇第二次来到爱默生夫人的房间,一个月前的舞会上,艾薇与朱先生曾被邀请过去。
当时的两人对对方的印象都很不错,至少艾薇是这样觉得的。
那时的爱默生夫人深陷失去女儿的痛苦,艾薇的乖巧与山茶花的加持正中夫人的下怀。
母爱与慈祥相交织,命运的乐章也在那时奏响。
可如今的情况大不一样,艾薇还记得几个钟头前的那个眼神,冷漠、嫌恶,带着阶级间的蔑视,只一眼便让人不寒而栗。
“afteryou,艾薇小姐,夫人在里面等待。”
爱默生夫人的房间陈设没有任何变化,可能是因为人少了的缘故,艾薇有种说不上的紧张。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层薄冰覆盖,无论怎样跳动都无法冲破桎梏。
直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落锁声,艾薇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进了房间中央。
“筹备宴会辛苦您了,艾薇小姐。”
爱默生夫人倚在窗边,艾薇只能看见一抹红色的背影。
“我知道您并非真心想帮助弗洛伦斯福利院的孩子们。”
艾薇的语气生硬,她本来是想说得温和些的。
“呵呵呵!”爱默生夫人的肩头抽动了起来,“我们英国人不会这样直接了当的,实在是有失礼仪。”
“呵呵……短短一句话就可以暴露阶级之间的差距,你们平民总是惹人发笑。”
艾薇捏紧了拳头,可话到嘴边,她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怎么不回话了,艾薇小姐不是很能说会道吗?连古德温夫人这么尖利的嘴都能回复两句。”
爱默生夫人缓缓转过身,整张脸都隐没在了阴影之中。
艾薇抿抿嘴,有些头皮发麻。
对面的那位夫人,分明下半张脸是盈盈的笑意,上半张脸却似雕像一般冷峻。
强势的气氛让艾薇浑身一震,嘴边的话语依旧空空如也。
指甲马上就要刺进手心,艾薇浑身发着抖,用刺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把重心倾斜在一边,不放过脑海中冒出的每一个想法。
“埃里克·布朗茨大公和他带来的记者是您邀请过来的吧。”
爱默生夫人并没有回应,她脸上的神态不变,瞳孔却放大了一瞬。
这微妙的一瞬被艾薇敏锐地捕捉,脚底的地板变得坚硬了些,脑海中的想法也渐渐地串列成行。
“偌大的生日宴会,接受邀请的宾客只有寥寥数位,我记得上次的舞会可是万人空巷啊……您的地位真是岌岌可危了。”
“岌岌可危可算不上。”
“麦克米兰庄园深陷泥潭,反正没人愿意来你的生日宴会,更何况是皇室。”艾薇的声音变得镇定又从容。
“维多利亚女王是个英明的君主,她不会以身犯险。”
爱默生夫人的神态不变,不知是不是艾薇的错觉,她觉得夫人周身的空气变得更加凝重了。
“整个生日宴会就是一场营销,埃里克·布朗茨大公本就是您的爱慕者,他很乐意为您做任何事情吧。”
“我的追求者数不胜数,但都是一些没本事的懦夫,和皇室沾些边的,也就只有埃里克了。”
“我理解您想重回上层社会的心情,但我不认可您对这些孩子的利用,更不赞同您编织的那些谎话。”
艾薇的话语掷地有声,在帐篷里听到的那番话,细细想来也有些端倪。
“你不会继续资助弗洛伦斯福利院的重建,也不会帮助格瑞斯从监狱中释放。”
“明天的报纸头条一定都是您的名字,弗洛伦斯福利院只会在报道的开头出现,昙花一现,只是个噱头和背景。”
“我说的对吗?孩子的守护神——爱默生公爵夫人。”
爱默生夫人依旧没有回复,她重重呼出一口气,缓缓转过了身。
窗户玻璃上满是模糊不清的水珠,窗外漆黑一片,除了流水的轨迹什么也看不清。
“让我们回到最先那个问题,抱歉,我有些失礼,因为你的发言实在是过于可笑。”
夫人的声音温和有礼,艾薇却听出了满腔的嘲讽与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