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过去好几百年了, 可只要翻开史书, 看到神川皇朝末年和元正皇朝年间的各种记载,君律还是会感到不寒而栗,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刺骨寒意。
神武大帝之后, 子孙不肖, 皇朝末路,偌大的帝国版图被人拆分地七零八落。
天佑四年,明王朱宸逼迫哀帝神川郁禅位,神川皇朝覆灭。
然而, 明王朱宸虽然得到了皇位,却不能服众,全天下都把他视作了篡位的反贼。
自此, 中原陷入长达百年的战乱, 诸侯林立, 裂土为王,大大小小的战事此起彼伏, 却谁也没能结束乱世, 一统天下。
最终,来自北方草原的真皋人趁虚而入,占据了锦绣中原,大好河山。
真皋是典型的游牧民族, 他们得了汉人的天下,却没想过入乡随俗,反而是连农田都恨不得改成牧场。
元正皇朝时期, 汉人的地位低到了极致,简直是连真皋人的牲畜都不如。
由于武力上的绝对优势,真皋人血腥、野蛮的统治维持了百余年,方被各路义军推翻。
如今,朝廷偏安一隅,小皇帝还是被人摆布的傀儡,随时可能被换下去。各路军阀豪强纷纷占地为王,可他们大多数人只想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并不考虑整个大局。
“他们不是不想,不过是有心无力罢了,谁愿意和舒翰硬碰硬。”姜源挑眉笑道,笑容中透出隐约的讽刺之意。
难怪君律会担心历史重演,不是他杞人忧天,而是眼下的局面,真的太像神川皇朝末年了。
“就是因为谁都不愿意,舒翰的势力才会越来越大,等到他一统江北,我们除了困守易州,大概也是别无选择了。”当年的真皋人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向南蚕食,最后直接打到了朱崖郡。
“爹爹,你是要当那个出头鸟吗?”君雪旁听了小半日,突然冒出来一句。
卫央端起杯子正要喝水,闻言一口水喷了出去,喷了君雪一身。要说意思的话,君雪的表达不算有错,就是听起来,实在是有点古怪,让人感觉很不得劲。
君律皱皱眉,正色道:“小鱼,你能换个好听点的说法吗?你爹我还不想被枪打。”
通常来说,乱世里头最先出头的都不会是最后的胜利者,可当敌人是入侵的外族时,那就是另外一说了。
君雪擦了擦身上的水,认真道:“爹爹,你是打算比别人先飞吗?”
卫央再次破功,笑得前俯后仰,只是这回他聪明地没有喝水,也就没有太过失态。
君律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在心里自我安慰道,笨鸟总比出头鸟好那么一点点。
倒是姜源看不下去了,狠狠瞪了君雪一眼,严厉道:“小鱼,不得无礼,再胡闹我把你赶出去。”
吓得君雪赶紧往君律身后躲去,他不要被赶出去,今天讨论的话题好有意思的。
“其实小鱼说的也不算错,其他人都不愿意出头,我们看不下去,可不只能自己先出手。”现在的大衍皇朝问题的确很多,可就整体的军事实力而言,还是在铁勒人之上的。
之所以出现如此被动的局面,还是和朝廷的失控有关,各自为政,无法有效整合各种资源。
想当年,神佑皇帝还在的时候,你要说他当皇帝当得有多好,那是真说不上。可只要神佑皇帝一声令下,卫盛就能带兵打得铁勒人找不着北。
可在神佑皇帝之后,无论是先前的卫盉还是现在的卫盘,都是政令不出紫宸宫了。
“自己出手谈何容易,兵力悬殊先不说,关键是……”姜源欲言又止,似是在顾忌什么。
“爹是担心有人拖后腿吗?”君雪好奇道,他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
君律和姜源都没开口,卫央迟疑了片刻,摇头道:“这个不是最主要的,虽然也挺重要……”
见卫央话到一半就不说了,君雪急道:“你把话说完好不好?别卖关子呀!”
卫央还是犹豫着不肯说,还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君律。君律笑了笑,沉声道:“名分才是最重要的,我们该以什么名义起兵呢?”
君雪抬手挠了挠头,不明所以道:“舒翰不是铁勒人吗?打他和打朱夏南越有区别吗?”在君雪的概念里,外敌入侵都是应该反抗的,并不需要特殊的名义。
“没有区别。”君律毫不迟疑地道:“可是打完以后呢?要把江南的小皇帝请回去吗?”
不要说卫盘了,就是卫央对那个位置有想法,君律也会劝他三思的。因为如今的大衍皇朝,各种矛盾是由内向外爆发出来,那不是换个皇帝就能解决的,不过是苟延喘息罢了。
君律对卫家的失望是两辈子的方方面面积累来的,再让他给他们效力,他不愿意。
可卫盘还是名义上的皇帝,有人敢称王却没人敢称帝,君律要出兵渝京,除了考虑获胜的可能,起兵的名义也是非常重要的,他可不想给人做嫁衣。
“不让小皇帝回来,那谁做皇帝?爹爹你吗?”君雪天真地问道。
君律和姜源面面相觑,眼中都有惊讶的神色,他们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把这个念头单独提出来过,仿佛在他们的潜意识里,还没到思考这件事的时候。
偏偏君雪想到了,还童言无忌地说了出来,两人不由有些呆了。
“这个主意不错哎!”卫央意味深长地看着君雪,心想皇太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君雪半懂不懂地眨眨眼,还是满脸写着不明白,只是这回没人给他解释了。
事后,姜源对君律说,卫盛真是太奇葩了,自己家的江山,他居然都不试图再挽救下。而且卫盛自己不管就算了,还把儿子教得那么洒脱,感觉这就没有他们家什么事了。
君律没法告诉姜源,卫央的态度与卫盛关系不大,但是他们父子不打算掺和这件事,这倒是没有疑问的。
范犇返回西川不久,君律给他举行了个接风宴,还特地请来了孟凌山。
“老孟一没出人二没出马,请他过来做什么?”范犇暗自犯着嘀咕,有点不明白君律的用意。
决定出兵南疆的时候,君律可是顶着不小的压力,就怕孟凌山反水,背后捅他们一刀。
好在孟凌山还是个很有眼见的人,老老实实没有惹事,这件事就算顺利过去了。可就是这样,还要请他喝酒吗,范犇很是想不通。
“想不通就想不通,这些事也不用你想,你遵命行事不就得了。”范文姬毫不客气地吐槽道。
“淑女一点,你看你还有个姑娘样吗?”看着野性十足的女儿,范犇深感无奈。
“又不是嫁不出去,我何必装模作样。”范文姬很得意,自己早早就给自己找好了后路。
范犇连声叹气,暗道许寅什么都好,就是眼神不怎么好,居然看上自家闺女了,真是想不开。
孟凌山收到帖子很意外,君律没事请他喝什么酒,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再一细想,孟凌山放弃这样的推断,他觉得君律不是这样的人,他也不屑用这样的手段。
事实上,君律摆的也不是鸿门宴,他开门见山就问孟凌山,是否甘心一辈子困在易州。
孟凌山顿时就愣住了,瓜分易州难道还不够,君律还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开个团团重生的文,长篇还是短篇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