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轻柔缓慢,轻拢慢捻,想要带给他的心上人最快活而安全的体验,触感愈发清晰,他低头吻吮着永琰脖颈,听那人喘息声越来越急促,看着绯红色慢慢爬上面颊,当真是人间少有的□□。
他呼唤着他的名字,却在肌肤相亲的一刻发现自己也被逼迫到崩溃的边缘,只能徒劳地在永琰大腿上磨蹭。
身下的人缓缓睁开双眼,那眸子里有润之从未见过的情动,雾蒙蒙氤氲了一片,他的嗓音有些喑哑。
“润之,琰哥帮你……”
这样的时候,听见这样的话,润之脑海里一片空白,任由他动作。
与那日在山上的感觉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眼前似乎闪过无数细碎的明亮,那人的容貌也看不太清晰,只感受到灼热高温与阵阵袭来的快意,电流一般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琰哥……琰哥……”他呼唤着他,把手放在他的手上调整速度与力度。
永琰附在他耳边,温柔蛊惑,“舒服么?”
润之别过脸不去看他,隐隐觉得自己颓然放弃了主动权,只咬紧了下唇。
“不许咬,”永琰把自己的肩膀递到他嘴边,“咬我。”
“不……”
永琰默默抬手拥抱着身上的少年,翻身附上。后者心甘情愿把全部自己交到他的手中,承受他试探着带来的激越与疼痛,和最终山呼海啸一般的快意。
一场□□结束后两人皆出了一身汗,喘着气抱在一起,谁也不肯先起身,最后直接挤着睡了个黏黏腻腻的午觉。
一直到日落时分,润之饿醒了,才恍惚想起来,自己中午没吃饭。溜达到院子里想吃点儿素池送来的糕点垫垫肚子,左找右找也没找着,便冲着不远处练功的永琰道,“中午素池送的那盒点心呢?”
永琰一拳把假山打出个窟窿,“谁是素池?!”
润之咕咚咽了下口水,“就……就中午来的那小姑娘……”
“哦,倒了。”
“倒了?”润之不解,“好好的点心倒了做什么?”
“你说你不喜欢吃甜食。”那人一脸理所当然地道。
“……”
好么,这你倒记得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擦边球,祈祷过 审~~我把段落之间空行了,不知道这样看上去是不是稍微好些捏~~~日常给读者老爷鞠躬~~
☆、烧连营
六月十三,京城中大街小巷空无一人,百姓挨家挨户紧闭门窗,商户皆挂出打烊牌子,湖泊上画舫也早早收船,拒不载客。
这一日,是伊犁暴民被押送进京入大理寺的日子。
传说这些伊犁暴民,个个儿赤膊红目,遍体长毛,生啖人肉饮人血,百姓们惴惴不安恐惧非常,连站在窗户后头看一眼也不敢,生怕一个不小心,与哪个怪物看对了眼儿,被抓去生吃了。
西郊城外三里,大军浩浩荡荡而来——汪广琦跨骑高头大马行在最前方,他虽年过半百,须发皆白,面上尽是沧桑风尘,背脊却挺得倍儿直,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让人不敢逼视的精气神。汪广琦身后左右各跟一名亲随,连着行兵多日早显疲态,依旧苦苦支撑。
再往后便是带着重镣的暴民,并不似百姓传言中那般狰狞可怖,反而多是神情委顿的中青年普通兵士,穿着脏乱不合身的囚服,脚镣委地,一路艰难前行。
暴民之中唯独一人头颅高昂,容貌刚毅,从额角到脸颊横亘着一片足二寸长、一寸宽的伤疤,一双虎眸中迸发出滔天怒火,直直迸射向正前方城门。
那是他尹氏一族灭门的地方,十八年了,他终于回到此处。
大军正在前行,距离城门不足一里的地方忽然出现一大片绿油油的瓜田,圆滚滚滴溜溜的西瓜掩藏在叶子下,散出阵阵甜香。瓜田尽处搭着个小草棚子,一名贫民打扮的少年正打蒲扇,旁边并排立着六个大铁皮桶。
见大军走近,少年把头上斗笠一摘,往脸上蹭了一把灰尘,捧着瓜起身迎了上去——
“军爷,一路行军辛苦了,停下歇歇罢。”
汪广琦骑在马上俯视他,兀自不为所动,“起开,耽搁了暴民入京大事,几个脑袋也不够你掉!”
“军爷别忙,我这瓜可新鲜的很呐,让将士们润润嗓子再上路也不迟啊。”少年用匕首刨开西瓜,红艳艳的瓜瓤惹得后面暴民直咽口水,一暴民喊道,“反正进了城也要死,不如让我们死之前再吃上一顿瓜,死的舒坦点儿!”
“是啊,临了临了还不让人安心上路么。”
“说的对!今日做个饱死鬼,再过十八年老子还是一条好汉!下辈子还他娘的反他大清!哈哈!”
此言一出,不停有暴民附和,不多时便引起一片骚乱,汪广琦爆喝一声,“不许乱!”抬手便将马鞭朝闹的最欢那暴民身上抽去——不料鞭子稍儿还未落下,竟被一把攥住!
尹壮图一手紧拖住鞭子,五十斤重的手镣被轻易抬离地面尺许高,虎目圆睁,正与汪广琦对峙僵持。
“你想反抗?”汪广琦居高临下,语气十分不屑。
“成王败寇,我尹壮图并非输不起之人,”尹壮图苍凉一笑,“但囚犯也是人,兄弟们走了这许多日,临了不过想吃顿西瓜,还请汪将军应允。”
“本将军若不应允,你能奈之何!”
尹壮图声如洪钟,“那便鱼死网破又何妨!”
暴民们如同瞬间得到指令一般,一个方阵接着一个方阵沸腾起来,手铐脚镣摩擦在一起发出瘆人声响,一时怨愤滔天。
汪广琦身边小将连忙出声规劝,“将军息怒,此处距京城不过一里,天子脚下皇家重地,料他们也不敢出什么乱子的,不如就此停下,稍作整顿再进城也不迟么。”
“愚民之见,你懂个甚”汪广琦怒道,“越是这般靠近皇城就越是危机四伏,暴民人数众多,片刻不能松懈。”
“可是将军,”一旁几个小兵都苦着脸劝起来,“暴民一路上未做反抗,早磨净了斗志,眼下到了皇城门口,辎重之地,想来也出不得岔子。再者说,看这个状况,若不应了他们,咱可能连城门都进不去啊。”顿了顿又小声嘟囔,“咱这都不眠不休走了好几日了,您骑着千里马倒舒坦,兄弟们可把鞋走坏好几双了……”
“你们!”汪广琦脸色变了几遍,怒气更胜,却毕竟廉颇老矣,也因长途跋涉身体早吃不消,这会儿体力不济,竟连大骂的力气也无,险些一口气憋过去。仔细思虑之后,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说得确有道理,终长叹了口气,掌腕一翻,猛把鞭子收回,扬声道,“罢了,清点人数,原地休息一炷香,要吃瓜的抓紧时间,若是敢做他想,就地处决!”
囚犯中爆发一阵欢呼声,呼啦一帮人冲进瓜田里挑西瓜去也,尹壮图席地而坐,并不去吃西瓜,面上不显喜悲,只兀自闭目养神。
“天气炎热,”那清秀少年捧着半个大西瓜走至汪广琦面前,“将军吃块瓜解解暑气罢。”
“不吃。”汪广琦打量眼前少年,只觉得眉眼俊俏讨喜,这样好看少年缘何会出现在城外野地里?又如何会做个不起眼的瓜农?偏偏就是今日……汪广琦心中警惕起来。
一旁小将见他不动,便将西瓜夺过,嬉笑道,“将军不吃,咱爷们儿吃,不吃白不吃,这些年在外头风吹雨淋,我还从没吃过皇城根儿底下种的西瓜呢,赶紧尝尝有没有股子天潢贵胄的味儿~”
那瓜皮薄瓤沙,汁水充足,最是解渴,小将们围凑过来,以掌劈开,将瓜分而食之。
少年也不恼,依旧笑意可掬,道,“将军既不肯吃我的瓜,那喝杯茶总无妨吧。”
汪广琦依旧不吭声,小将解了口腹之欲,眼见这少年清秀端正,竟比女子还俊上三分,不禁跟着起哄,“呦呦!人家一片好意的,将军就接了吧,喝口茶又有何妨~”
汪广琦横罢小将一眼,也的确口渴,再要不接反而显得刻板作态,便接过茶杯来仰头一饮而尽。
少年宛然一笑,把那些个多年未曾碰过女人的将士们迷得神魂颠倒,倶围将上来跟他讨茶喝,少年一一应了,端出一摞大碗来斟满了给他们喝。
“诶——”汪广琦一把攥住少年手腕,“你为甚不喝?”
少年笑容微微一僵,继而从容地端起一碗来,一饮而尽。
旁边一枚铁皮桶几不可闻晃动了下——柳凤雏狠狠扑住永琰,双臂死缠住他腰身,压低声央道,“祖宗!成败在此一举,千万不可意气用事!要现在冲出去,小润之这一碗蒙汗药就算白干了!来来来,深呼吸,吸气……呼气……”
永琰指节攥得发白,几番咬牙忍住冲动,两人遂从铁通下挖的通道绕到大军后方粮草车处,趁其不备绑好数条鞭炮,淋上两桶火油——
众人正是疲乏休憩当口儿,却见后方弥漫起滚滚浓烟,漫天烟尘夹杂噼噼啪啪连天炮仗声,须臾间火光烟雾升腾而起,天地色变,方圆几里被黑烟遮掩住大片视线。
暴民兵将更不受控,呼号婉转,俱大呼“苍天开眼——!!!”场面一时混乱之极。
“不许乱!!!”
汪广琦痛呼不妙!再回头去看,方才那少年竟已不见踪迹!心知中了计,登时血气上涌,爆喝一声“贼人好胆!!!”
仓啷啷兵刃出鞘,旋跳起身奔去查看,刚跑几步却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天地骤然掉了个儿——
润之远远看着兵将们一个个倒下去,眼前也开始打晃,端起一碗水猛泼到面上,狠狠甩了甩头,踉跄着朝永琰方向跑去。
四周烟尘盖目,呛鼻万分。
尹壮图逢此变故亦感怪异非常,正自思量,只见一三尺矮子正站在高石上俯视着他。
此人胀脸瞠目,面色惨白,不是柳凤雏还有何人。
“阁下是什么人,缘何劫囚?”尹壮图问。
“有人搭救,不必身死,却不欣喜么?”
“男儿顶天立地,如今成王败寇,苟活无用,阁下到底是何人?!”
“你不知我,我却知你。”柳凤雏高神莫测道,“你尹家满门皆灭于刘墉之手,苦苦周转十八载只为报仇雪恨,如今刘墉地位愈发稳固,你却一朝沦为阶下囚,难道就甘心这般入大理寺引颈就戮?”
“当然不甘心!”尹壮图被戳到痛处,登时双目涨红,铁拳紧握,“我父忠心,天可怜见,但奈何苍天要亡我尹氏一族!皇帝昏庸,听信佞臣之言,我尹家上至耄耋家臣下至垂髫小儿无一幸免于难!”
“十八年了,我寝食不安,夜夜难眠,没有一日不想为他们报仇!如今大仇未报,如何甘心就死!可我……”
他垂下头颅,七尺男儿潸然泪下,“成王败寇,我又有何法——”
“天不让你亡!”永琰以手臂揽着润之腰后,暗自施力支撑,携着他走上前来,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你所受之苦,所经之痛,桩桩件件都不是徒劳!今日你带大军随我入山,来日我若称帝,你便是从龙大将军,平返冤案,为父昭雪!”
尹壮图的眼底闪现一线泪光,猛地望向面前英伟男子,见那人年纪虽轻,却目光坚定,竟冥冥中有种令人无比信服依附的力量,仿若真龙绕身,霸气非凡,再望着不停朝他围拢过来的兄弟们,手铐脚镣,瘦骨嶙峋,每一个人眼中都含着热泪,为首副将陈骁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悲愤道,“将军!今天要是真进了皇城、投了大理寺监牢,兄弟们就必死无疑了,左右是个死,不如跟着他们进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是啊将军!”另一个道,“兄弟们都跟你走!”
“儿郎们全听将军的!”
“请将军下令!”
四万人以尹壮图为中心黑压压发散开去,一时间天地之间都是黑漆漆的人脑袋和白花花的囚服。
尹壮图环视一周,仰天长啸一声,顷刻风雷变化,天地为之变色!
“兄弟们!咱们身上流着一样热的血,也都受过同样的饥寒交迫,吃了上顿没下顿,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早过够了!如果有谁怕死、不想打仗的,就在此处别过,从此山高水长再不相干。留下来的随我跟这位小兄弟进山,从今往后,有我尹壮图一日,便有我的兄弟们一日!”
群情激奋,此时他们不再是囚犯,每个人都是是将领,是将军,是自己的王者。不想再过朝不保夕的苦日子,他们搬起石头砸碎束缚自己多日的手铐和脚镣,每个人都在心中高呼着抗争与不甘,今日就是反抗之日,今日就是重生之时!
尹壮图把拳头举高,嗓音如洪钟一般响亮,方圆几里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兄弟者,携老扶幼,情义千秋!”
“情义千秋!”
“情义千秋!”
“情义千秋!”
浓烟散去,拨云见日,朗朗青天下秦淮河水泛着粼粼光芒。
万众一心,大家将手紧紧相握,每个人眼中都噙着滚烫的泪。
柳凤雏粗略将四万人分成十二长队,带领着尹壮图和十二支队伍,自西郊官道边的密林进入八宝山后的空地,四万大军一直到深夜才全部挪动完毕。
润之死死掐着胳膊,支撑到最后一刻,终于昏昏沉沉倒在永琰怀中。
“我这儿有蒙汗药的解药,把他呛醒就成。”柳凤雏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递给永琰。
“不必了,”永琰将他打横抱起,在眉心落下一吻,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心疼。
“他太累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柳凤雏矜矜鼻子,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不欲再看他俩腻歪的样子,转身找尹壮图商量加固林子的法子去也。
第二卷 天机留凤处(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完结,后面即将拉开主线剧情~~~谢谢各位读者老爷的支持,感谢英飞草长宝宝的投雷,给大家鞠躬啦~~~~
☆、情正浓
四万暴民一夜之间凭空消失,朝堂上乾隆勃然大怒,加强兵力于城中遍寻无果,后重重发落了汪广琦不提。
且说柳凤雏派人在市井坊间散布出消息,极言暴民凶残,无恶不作,一朝触怒神明,横遭天谴,行至西郊八宝山下之时被山中神仙统统收了去,以警示世人,切勿作恶。
一时之间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话题倶离不开‘善恶有报’‘山神显灵’‘举头三尺有神明’。家家户户过了二更时分便门户紧闭,连哄孩童的由头都变成“做了坏事会被山神爷爷抓走”这般无稽之谈。
倒也不乏善男信女,在八宝山下建了山神庙,日日朝拜时时进香。
‘山神’成为了皇城脚下守护神一般的存在,求姻缘的,求金榜题名的,祈祷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更有甚者竟还有农户声称自家糟糠三年不孕,拜了山神之后一举得男的,于是‘山神’身上笼罩的神话色彩中又增添求子功能一条。
如此一来,敢舍命上山的猎户也无。
润之听罢,一口茶“噗”地喷柳凤雏一脸,抱着肚子笑得直打跌。
柳凤雏极其嫌弃地用袖子抹脸,愤愤道,“小兔崽子,你怎么这般恶心呐你,难为柳某人苦心孤诣鞠躬尽瘁为你们谋划,一连数日连个囫囵觉都未睡,长了一嘴大燎泡不说,后头两颗臼齿也成价跟着往外拱,俊脸都肿一圈!你且看看,且看看,还糟践我你还……”
润之凑上去看,柳凤雏浮肿的脸颊果真像是侧偏,腮帮子一边大,另一边更大,相看了半晌,润之伸手,猛戳了一指头。
柳凤雏:“!”
“哇啊啊!!!”柳凤雏差点疯了,“你存心的吧?!疼死拉!啊啊!!”
“哦哦哦……”润之打一巴掌又给个甜枣,“吹一吹就好了,不疼哦。”
“滚犊子!你当老子黄口小儿么!”
“我儿子长牙时候给吹吹也便不叫唤了,你吃棒子面粥么。”
润之讨好道,心说可比儿子难伺候多了。
“不吃!你什么时候又认了儿子了,嫌柳某人难伺候就请另请高明去!”
润之吓了一跳,唯恐柳凤雏本领通天,听见自己腹中之语。
柳凤雏大摇大摆道,“少心里偷摸儿谤我,吾乃半仙之体,倶能听见。”
有这么神?!
润之眯眼,嘴上说“好的”,心里暗暗叫了声,“柳扁豆?”。
柳凤雏满意点头,“明白厉害就好,少年郎,要听教训。”
果然听不见,润之放松下来,问道,“先生今年贵庚?”
“你问这个作甚?!”
“我爹说加冠之后那几年会长臼齿,”润之摆摆手,“但先生看上去又绝非二十来岁模样。”
“老子这两颗牙长了好几百……那我像如何岁数?”
“这个么……”润之盯着他良久,肯定道,“四十奔五吧。”
“啊!小兔崽子你是不是瞎拉!我哪有那么老?”柳凤雏当场炸毛,一跃而起,作势要戳他狗眼,“死鱼珠子留着无用!老子永远十八!”
润之笑嘻嘻闪身躲过,嘴角下拉,食指推鼻子扯出个鬼脸,“略略略~~”掀起营帐帘子往外跑,“我去盐湖那边儿看看琰哥儿与尹壮图——”
柳凤雏啐道,“看相好儿就说看相好儿,少给我打虚幌子。”转头又哼哼着自言自语,“诶~青瓜蛋子精力真旺盛……老喽~”
“呸呸呸!老甚老!老子永世十八!”
润之从营帐出来后四处打量了一番,不过短短半月功夫,这片巨大空地已经充满了活人气息。
尹壮图手下的几位心腹不愧为能征善战的急行军将士,营帐排排整齐划一,伙房、兵器坊、马厩、牛羊棚子、骑射场一应俱全,西北角还单独辟出小校场来做比武操练之用,俨然成为一个小有规模的正规军队储备地。
通往外界官道的树林在柳凤雏安排下又加固了不少,如今里面的人方便出去,但若是有外人误闯进林子里,非要迷路困死在其中不可了。之后永琰又带领着大家把前往八宝山山顶的洞穴通开,开拓成足够二十人并排通行的大洞口,将士练兵之余亦可通过洞口上山狩猎改善生活。
其实就算是不打猎,也过的比一般士兵滋润得多,光是盐滩上晒的粗盐少量掺杂在城中供奉的公盐中便足够换得将士们吃喝不愁了。士兵们除了酒不让喝以外顿顿白面馒头、牛羊肉,从前哪过过这样好的日子,一个个牟足了劲儿练兵、晒盐,身体练得钢条一样结实,随时上战场打仗都不成问题。
但问题随之而来,更大量的盐并无销路。一来城中每年所需的盐品有限,公家盐仓半年一放,能借机送出去的盐不多;二来宫中盐度史对盐引把控仔细,无法将私盐往销往各地的官船上掺,宫里盐度部门内部无人接应,说到底不方便些。
兵器马匹等必需品还需要润之时不时补贴,他倒乐得如此,反正府里下人多,也是要大量购盐的,与其等着盐仓半年一次下放,不如从自己这里买来的随时随地,更何况还能帮到永琰,他自然是在所不辞。
到了盐湖,润之见永琰与尹壮图正在盐滩和将士们一同翻盐,也不靠前去打扰他,兀自盘腿坐在树下编草蝈蝈。
盐滩上,柳凤雏新研制的木料机关翻斗车正在运作,木隼相互咬合发出咔啦咔啦紧扣声,木柄铁头锤先行,令坚硬光滑如镜面的盐表破碎,平头木铲紧随其后,将大片盐块打碎成饼。
粗粝的盐粒子连成一片,在阳光下反着灿灿银光,将士们用笠布把脚裹住,插进没过脚背的盐粒中,以九尺耙子反复翻扒,使成片的盐饼松散开,再把打松的粗盐装进木箱子抬上车,待夜间运进城。
白粼粼的光芒刺得润之眼睛不舒服,便倚着树闭目养神,心中盘算着要让柳凤雏研究一种既能挡光又能视物的物什,一来二去竟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被拥进一个温暖结实的胸膛,接着微微热气撩拨至脸颊——
他没睁眼,放心地任由身体被熟悉的苦丁气息包裹。
那个吻并没有加深迹象,只是轻柔地在表面厮磨,温暖缱绻,让他心中充斥着满满的酸胀与柔软,不禁更加依恋。
等唇上的温度渐渐消散,润之假模假式地打了哈欠,撩起眼皮却看见那人脸上微微发红地躲开,眼睛都不肯瞧自己,顿时生出逗弄心思来。
“诶呦!”站起身一个踉跄就要摔倒,永琰连忙伸手来扶,润之甩开,板着脸道,“你不是不想搭理我吗?”
那人不出所料僵在原地,手足无措地辩解,“润之,琰哥不是……”
润之目的达到,转身要走,结果走了好几步却没人跟上来,心道不好,那死心眼的人当真了!回头果然看见他还在原地站着,呆呆地看着方才被甩开的手臂出神。
润之快步走回去,一把抱住那人腰身,踮起脚狠狠一通狼吻。永琰愣住,来不及反应,只得轻启嘴唇,任由他的舌头在自己口中横冲直撞,发出令人羞赧的啧啧水声。
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方才分开,唇间带出一道银丝,永琰下意识地别过头不看他,突然想到方才润之似乎是因此不高兴,便也顾不得不好意思,连忙再次将嘴唇凑上去给他亲——
没想到竟还有意外收获!
润之大喜,把人推到林深隐蔽处,抵在树干上吻了个够本儿,亲着亲着手却不老实地往那人衣裤里头探,上上下下又摸个透彻。
摸着摸着,两个人都起了些反应,永琰那处硬热,烙铁似的抵着他的腰。
“润之……”感到少年的手越来越靠近某个地方时,永琰轻轻抓住他,面上僵硬得不正常,微微喘道,“一会儿有人经过。”
“那我们小声些。”润之毫不在意,继续向下抚摸,永琰的喘息声瞬间变得粗重许多,“不行……听话,润之。”
少年含糊道,“哪里不行了,都这么硬了。”
正情浓时,林子外头骤然传来悉悉簇簇的走动声和交谈嬉笑声,永琰大惊,一把抱住润之,挪动脚步,用身体将他遮掩住。
远处林外的将士只能看见他一人背影,多日相处下来也知这个人功夫奇高却不怎么爱与人打交道,便随便朝这边打了个呼哨,成帮结伙地走了。
永琰刚松一口气,却瞬间被逼的差点喊出来——原来润之不知何时居然解了他的腰带,蹲下身去。
“润之!”
永琰头皮一炸,耳廓内嗡嗡发麻,伸手想拉开他,不料手还没碰到上下起伏的脑袋,便被猛地一吸卸了全部力气,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支撑不住,四处乱窜的快意惊得他头皮发麻,连忙反手死死扣住身后树皮。
参天老树枝干粗糙,温暖的口腔表皮紧紧包裹,舌尖软糯上下勾勒,与用手触碰完全不同的体验,他不敢低头去看,只得徒劳地咬住下唇控制着即将溢出的喘息声。
润之更加得寸进尺,手也滑到腰眼儿处来回抚弄,迫得他濒临崩溃。
快感如同大漠上连天而来的沙尘暴,又像九天上轰然泄下的大瀑布,震耳欲聋,横冲直撞,肆虐于每一寸感官。眼前虚虚收纳进苍松翠柏色泽,每一块肌肉都因为快乐和慌张而绷紧。
“你起来,别这样弄,润之,听话。”
慌乱中永琰只来的及把润之推开,浓白的浊液却还是溅到他脸上一些,衬着干净的眸子,瞳如点墨,唇红齿白,甚是淫靡。
永琰腰带也顾不上系,手忙脚乱地用袖子给他擦脸,润之伸出舌头把嘴边一滴舔掉,继续打趣他,“腥的,你要尝尝么?”
而后他再次心满意足地瞧见心上人羞愤的神情。
事后润之眯着眼睛逼问永琰,“你方才是不是趁我睡觉偷亲我来着?”
“是。”那人出乎预料地没有否认,顿了顿又正色道,“琰哥亲了。”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我就亲了,你待如何。
“哦嚯——”忽略那人一脸严肃的神情与越来越红的耳朵尖儿,润之点点头,“再接再厉!你可以这样……还有这样……”
永琰一把扣牢他的手,面无表情道,“这个时辰,你父亲已经下早朝,是不是该回府了?”
“早朝?是啊——太阳都快落山了……”润之自动把这句话归结为转移话题,旁若无人地凑过去亲吻他嘴角,又去攥他的手腕,快活道,“一起走吧。”
那人面皮儿红透,偏过头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一章擦边球,完整的放微博了哈哈哈,感谢金鳞宝宝,风月小仙宝宝的投喂,三百六十度鞠躬!
☆、牛不平
夜里依旧抵足而眠,相拥睡去。
翌日两人起了个大早,待和珅上朝之后,润之自府中搬出不少物资,交代方儒生避开人群,带人走林道运送到八宝山下山神庙中。
两人轻装出门,连日来府里军营两头跑,也久未到十里集好生逛逛了。润之倒不怎么惦记着玩乐,只是永琰总觉得歉疚,生怕因为自己让润之有一丝不快活,今日无大事,便硬要拉着他的少年往十里集这边走。
润之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便也由着他去。
不过今日也算来着了,十里集还真有场大热闹可看——润之和永琰刚到菜市口,就见不远处桃花斋小楼下头围满了人,大部分是青壮年老百姓,有开当铺的贾老板、卖针头线脑儿的小风、跑堂儿的徐腿子、捏糖人儿的陈皮、连卖话本的郝叟老光棍儿也赫然在列。
大家伙儿个个挺直腰板,抻直了脖子盯着楼上瞧。
润之靠前一打听,原宋员外嫁女儿,这不——正要抛绣球呢。
这位宋员外乃是远近闻名的富商,早年靠贩卖干货发家,后来在海岸线封锁之前下海倒腾海物,赚了个盆满钵满,为人乐善好施,逢荒年常做施粥惠民这般善事。更为难得的是他家独女,据说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年芳二八尚未出阁,明艳艳娇滴滴,知道疼人儿的很。
宋员外三十得此女,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故而弄这么大阵仗,定要寻个可心的倒插门儿女婿,将来也好把产业放心托付了。
宋员外不到五十岁,尤有早年意气风发之态,头顶尺高云母帽,生了副慈善面孔,冲楼下众位一拱手,“老夫今日嫁小女,多谢各位在百忙之中前来捧场,小女佩宁还需略作准备,请大家稍安勿躁。”
底下一群汉子眼巴巴儿等了一大早晨也没见宋小姐影子,这会儿大太阳当头照,臭汗洇湿一裤裆,不由心焦磨烂。
前排看热闹的已经开始兜售切糕了,刚一圈下来就把一日的量卖光,老脸笑成一朵菊花,只盼望着那宋小姐再晚些出来,好让他回家取点功夫茶来配着切糕卖。润之看的无聊,拉着永琰想走,谁知道没走出几步去,背后轰然一阵骚动——宋小姐出来了!
宋佩宁在媒婆儿搀扶下弱柳扶风走出来,身量纤纤盈盈一握,脸上虽然犹抱琵琶地遮着一块薄纱,但仅看那一对丹凤美眸也知道不是池中之物。连润之都呆愣片刻,更不用说下头一帮升斗屁民,一个个摩拳擦掌,预备着第一时间抢下这象征着后半辈子荣华富贵之绣球。
可是——绣球呢?
宋员外慈祥一笑,抬手指了指楼下的石狮子,“老夫今岁在杭州买卖落脚时路过灵隐寺,顺便为小女求姻缘签,灵隐寺住持玄清大师亲摇的签文:风竹弄声,只道石狮响,桃花宜影,定有良人来。
故而今日借桃花斋宝地,这石狮子便是绣球,哪位壮士能将它抬离地面挪动三尺,就是小女的良配,即刻成婚。”
此言一出人群中一片哗然,那石狮子足有一人多高,少说也得千把斤,据说当年是由十二位工匠先把石头坯子运过来立在此处,废了足足半年功夫才雕琢而成。后来经年累月不曾移动,连石狮子背面照不着阳光的地方都生了青苔,大家纷纷揣测这石头已经与大地浑然一体,分无可分,哪还能抬离,更别说是移动三尺了。
润之回头问永琰,“你能么?”
永琰语气颇有几分不善,“你想么?”
润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道,“不是不是,我不是想娶那小姐!”
永琰面色方才和缓些许,润之兀自嘟囔,“我就随便问问。”
“那走罢。”永琰道,“也没甚好看。”
“瞧一会儿,看有没有人来接这绣球的,再不你自个儿转转,方才桥上有卖木头刻小人儿,去叫他照着咱俩模样刻一对儿?”
永琰不置可否,站着没动,想必还为方才的事磨不过弯来。
人群外侧不乏作壁上观的世家公子哥儿,只待众人碰罢钉子,好凭身家便宜行事,遥遥与那小姐眉来眼去。
众人正是焦灼,方才卖切糕的先起身绕着石狮子转了一圈,继而像模像样地弯下腰抱住石狮子底座,猛憋一口气,额头上顿时青筋暴起汗如雨下,眼珠子都快破眶而出,边上的人都捏一把汗时他又长出了一口气儿,站起来拍拍手上的尘土,“我就随便试试,给各位腾地方了。”
“吁——下去吧!丢人现眼!”起哄声一波接一波,卖切糕的灰溜溜跑了。宋员外朗声道,“台下没有妻室的尽可以来试试,不拘着年龄长相,只要品行端正,能抬起这石狮子的即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这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呢,”润之一哂,“我看他女儿定是个悍妇,怕年纪大了没人要,才这么着急出手。”
永琰无奈地搂过他,“小心被听去。”
“被谁听去?哦……你怕宋员外扣下我当女婿?也是,我要是当了倒插门儿,琰哥可怎么办呐,可要守活寡了不是~”
永琰脸上发热,微微愠怒,“什么活寡,尽说浑话。”
润之不答,笑道,“来,亲个。”
永琰把帽兜一扣,扯着边沿遮住二人面孔,在润之嘴角飞快吻了一下。
场上形势再变,无人注意他俩。
开镖局的钱镖头两三下把上衣脱了,露出一身古铜色疙瘩肉来,在太阳底下涂了油一般熠熠反光,左右百姓见状,倶自发给他让出一条路,投来或崇敬或妒忌的目光。钱镖头走到石狮子方台前,极为慎重地正转了三圈,又倒转了三圈,口中念念作词半晌,突然扎了个马步,运力于掌,作太极八卦推手式,使出降龙十八掌第十招,亢龙有悔!继而猛一扣石狮子两只大爪子,暴喝一声,“起!”
观众个个屏息凝视,既怕他抬得起,令自己没有了机会,又怕他抬不起来也轮不到自己。眼看着钱镖头的脸从古铜色变成绛红色,再由绛红渐渐变为酱紫,半炷香时间过去了,石狮子纹丝未动,又一炷香时间过去,钱镖头的脸已变成紫黑色!
众人发觉不好,连忙上前拉他,不料七手八脚把他拉开去,钱镖头猛咳嗽了两声,两眼一翻白儿,居然“哇”一声吐出一大口污血来。
宋员外也是见过大世面的,面不改色道,“请大伙儿把钱镖头送到就近的常青堂去罢,药钱老夫包了,还有哪位壮士要试试么?大家不要有所保留,多多益善啊多多益善,要不两个人抬一抬试试?”
润之“……”
台下众人“……”
抬走了钱镖头,底下人却再没有敢贸然上前来,正面面相觑时,十里集尽头处隐隐传来木头车子吱嘎吱嘎刺耳声响——
待推车人走及近前,众人不约而同发出“豁!”一阵惊叹。
只见那人足足三丈高许,小山一般矗立,身上衣服补丁落着补丁,一张大脸黑如锅底,朝天鼻子嘴唇上翻,眉毛眼睛倒是长得整齐,只是生在这张赛夜叉的脸上也丝毫起不到调和作用。
再细看,他身前还推着一辆木头板子独轮车,上头坐着一位白发老妇,老妇面色苍白,表情痛苦,麻布粗衣几乎难以蔽体,露出嶙峋干枯的肋条骨,指甲盖里塞满泥巴,一条腿用两根树枝子粗粗固定住,似乎是断了骨头。
那大块头小心翼翼推着车过来,过沟坎儿时候怕车上人颠着,竟将车与人一同端起,跨过再慢慢放下。众人从没见过这般高壮的汉子,一时看呆了,也忘记了这厢还讨场子,搬‘绣球’的事。
“内个……”大块头操着一口粗喇浓重外乡口音,逢人便道,“俺叫牛不平,俺和俺娘来逃荒的,娘在半路摔折腿了,这附近有没有啥看病地界儿啊?”
“有呢。”郝叟老头接话道,“往前走一里地就是常青堂,那儿能看跌打损伤。”
“大伯喃可真是好心人,”牛不平抹了一脑门子汗,刚要推车往前走,又想起什么似得停住脚步,黑脸一红,“那啥,常青堂能赊账不?”
“没钱呐?”方才丢过人那位嗤笑,指了指石狮子,“把这玩意儿搬起来,要多少钱有多少钱~”
牛不平没听懂他意思,旁边一帮子人都跟着起哄,“若能抬起来石狮子,以后就吃喝不愁啦,你娘也有钱治腿!”
“俺没念过书,你们可别忽悠俺……”牛不平咽了口口水,看了看石狮子又看了看娘,三步并做两步跨上去,略一俯身抱住石狮子脑袋,双膀较力,狠狠往起一拔——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咯嘣”一声巨响,天边闷雷一滚,天地变色!
石狮子应声而起,与地面相连的底座竟被生生折断,留下一段白森森的断面依旧埋在地底下,剩下部分被提高近一丈又活抛出几步开外去,‘咕咚’把地面砸出一个大坑,尘土飞扬。
在场众人倶是呆愣,连宋员外也没见过这等阵仗,定定瞧着大坑,张开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牛不平把手往衣服上蹭蹭,环视一圈,摊开手掌问,“谁给俺钱?”
“大伯你给俺钱么?”
郝叟老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那啥,老朽有要事在身,各位忙啊,忙……”
“大叔你给俺钱么?”
“可不敢可不敢,谁是你大叔,我就一卖切糕的,以后买切糕找我,物美价廉,回见啊您呐——”
“小兄弟你给俺钱么?小……小兄弟你长得真俊……诶?这位带帽子兄弟嘎哈这么瞅俺,俺不是坏人。”
润之把永琰拉到身后,指着楼上道,“那个人给你钱。”
“这,这位壮士……”宋员外好不容易稳住声音,这人一看就傻,空有一把子蛮力气,想也不是块做生意的料。一想到自己女儿如花似玉,竟要和这么个人共度余生,不禁心下大悲戚,本打算掉个文武双全的金龟婿,这回亏大了。可话是自己说出去的,这时候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就算硬着头皮也得把这个黑夜叉‘娶’进门,便问道,“壮士贵姓?”
“不贵不贵,俺叫牛不平。”牛不平抬头往楼上一瞅,正看见面色惨白的宋员外和满眼惊恐的宋小姐,“你给俺钱么?快点儿呗,俺娘这腿再耽搁就不成了。”
宋员外脸上更绷不住,心道这是,这是想逼婚不成?一咬牙道,“老夫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今夜就成亲!”
牛不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成亲?成啥亲?”
宋佩宁一听成亲更吓得心肝儿乱颤,在后面死死扯了自家爹爹袖子好几把,她可不想后半辈子守着这么个粗鲁吓人的东西。奈何宋员外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把将女儿拉到面前来,大声道,“牛壮士能抬起绣球,便是小女的良配,正好亲家母也在,今日便入赘我宋员外府……”
话还没说完,那躺在车上一直微微阖着眼的老妇人突然睁开眼,艰难地坐起来,牛不平赶紧冲过去小心扶着,柔声道,“娘,你咋起来啦?”
“不孝啊——”老妇人扬手狠狠打了他一巴掌,这声脆响震进在场每个人心中,大家都不起哄了,静静望着母子二人。牛不平蹲下身把娘的手按在脸上,自己又‘啪’‘啪’抽了自己几嘴巴,哽咽道,“娘,儿错了,您别动气,儿子自己打,别累着您。”
“我的儿——”老妇人搂住牛不平硕大的脑袋,眼中泛着泪水,“娘跟你说什么了,咱们虽然穷,但不能穷的没有骨气,怎么能为了钱连自己都卖,那娘就算是死了,到九泉之下也没脸见你爹!”
“娘,儿子不卖自己,但儿子哪有钱给娘治病啊……”牛不平眼圈也红了,老妇坚定道,“娘就是饿死,也不让你入赘!娘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守了二十年寡把你拉扯大,不是为了让你跟别人姓儿的!咱走,不要他们的施舍!”
牛不平转身推起车把就要走,宋员外连声阻拦,“壮士留步,就算是不娶小女,老夫也愿意出钱为你母亲治病,只当是体谅你们母子情深。”
“俺不要你们施舍,”牛不平头也不回,立即有几个宋家的小厮下来拦着,要请他上楼去,“干啥!别拦着俺!俺不入赘!要跟俺动粗哇?!来呀!俺不惧你们!”
牛不平不肯上楼,宋员外不肯放人,正僵持不下。
润之附在永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永琰会意,踱到石狮子大坑处弯腰扣住狮身,双臂使力,轻叱一声,稳稳将其抬起,在众人目瞪口呆中步履稳健,平稳将石狮子摆回原处,连断口处亦细心接茬对好,除却被砸出来的大坑仍在,其余一切都恢复原貌。
宋家小姐第一个反应过来,眼中的欣喜憋也憋不住,简直要迸射而出,猛扯父亲衣袖:这个好!这个好!这个好!要这个!要这个!要这个!
宋员外也分外满意,笑着悠悠开楼,“这位壮士贵……”
润之拉起永琰的袖子,又给牛不平使了个眼色,低声数道,“一、二、三、跑!”
趁着小厮发愣的功夫,牛不平端起板车跑得比他俩还快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呼~~~紧张而忙碌的一天,滂沱的大雨,不愿应付的亲戚,以及正在用热点传文的我,谢谢亲亲们不离不弃的陪伴,我爱你们,嗯……如果能得到更多评论就更好了(对手指)~~
☆、立军威(上)
且说这厢,柳凤雏将润之送至山神庙的物资从树林子运进来,又令兵将队伍十人一组选一位组长,百人一队选一位百夫长,千人一营选正副两位千夫长,分配好,一一点卯完毕。
“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君莫说,听我唱过十八摸~~~”
柳凤雏哼哼着,刚要进军帐里歇口气儿的功夫,迎头便撞上了一堵铁墙——
“诶呦我了个祖师爷爷!这什么玩意儿啊!”柳凤雏撞的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扶着帐篷稳住,定睛往上一看可不得了,愣了大半晌才托起下巴,戟指山一样的牛不平喝道,“你!你!你是什么怪物!”
牛不平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驱赶一只衔着自己裤腿的木头机关狗,“别,别害怕,俺叫牛不平,俺是好人。”
“我日!”纵然柳凤雏站直了也只到他膝盖处,仰头仰得脖子快要折断,气势却丝毫不减,掐腰嗤道,“你看哪个好人长成你这样的!分明是山里的黑熊成了精,还不快快在你爷爷面前显出原形!”
牛不平好脾气的很,搓搓手低声下气,“您别看俺长得丑,俺有把子力气,啥粗活儿都能干,只要能给俺娘治病,叫俺当牛做马也成。”
柳凤雏不听,“休要狡辩!待爷爷做个法把你收了!嘛咪嘛咪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说罢单手捏决围着牛凤雏就开始转。
“别收俺!俺还有老娘要养!”
牛不平被撵得团团转,哀嚎道,“俺真不是黑熊怪!您仔细看……”
“休要用那熊掌碰我!吃爷爷一记照妖镜!”
润之一掀帘子进来,劈头盖脸砸来一枚铜镜,正打在鼻梁上,登时鼻子滋溜一酸,眼泪哗哗,鼻血长流——
“干、什、么!!!”
柳凤雏回头一瞧,糟!打错人了!闪!
“柳,凤,雏!”润之撸了一把鼻涕眼泪,吼道,“不许跑!!!”
“误伤!说了误伤了!不许扯老子脸!丰绅殷德你给我松手听见没有!仗着你爹有权有势你还敢打师傅了是不是?欺师灭祖遭天谴啊!”
“谁承认你这便宜师傅了!再说我爹有权有势碍着你什么事?!鼻子歪了!不好看了都!”
牛不平弱弱插口,“好看……这不挺好看的么,至少比我好看,内啥……也比他好看——”
“闭嘴!!!”柳凤雏与润之异口同声喊道。
柳凤雏脸皮被扯得老长,和润之扭作一处,润之满脸鼻血,两人倶是面目狰狞,不死不休的架势。
“别打架,有话好好说不成么,俺……”
“俺……俺娘……能不能先看看……”
润之趁机多搡了柳凤雏一拳,立即收手道,“不闹了,干正经事儿,你俩都互相认识了吧?我再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军师爷柳凤雏柳先生,这位——诶!说了不闹了!不带偷袭的!来你俩认识一……”
“认识个屁!”柳凤雏一把将润之扯过去,往他鼻孔里塞了一枚草纸球,朝牛不平努努嘴,“这玩意儿是你整回来的?”
“嗯,”润之揉揉鼻子,瓮声瓮气道,“算是吧,我看他孤儿寡母差点儿被人敲竹杠,挺可怜的,就——”
“就善做主张把他领回来啦?!”柳凤雏原地蹦,“你知道这人的底细么!你知道他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有什么目的么!你知道他是不是跟刘墉沾不沾亲带不带故么!你知道带着这么个大东西进山多引人注目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把人往回领啊你!为师怎么说你!”
“师父多虑了,”润之明白他担忧,安抚一笑,“他就算跟刘墉有一文钱关系也不能沦落至此,这人看着老实的很呢。”
柳凤雏听罢这一声‘师父’,心情顿时晴朗许多,撇嘴道,“看着老实的人多了去了,你都领回来吧。”
“汪汪汪。”
“你少给我打哈哈!靠谱儿点儿成不成!”
“咕噜咕噜。”
“闭上臭嘴!师父跟你说正事儿呢你个小兔崽子!把头仰着,血别滴下来!滴我头上了都!对了你好像还没正式拜师呢?”
“拜师,拜师,师父呐,我鼻子好像不对称了。”
“……”
柳凤雏被这么一打岔,也没了脾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是不是真老实,长得跟牛头马面似的。对了,那榆木疙瘩哪儿去了,不是从来跟在你屁股后头寸步不离么?”
润之撇嘴,“我让永琰把追过来的人引开了,不然怎么带着牛不平进山。”
“你们到底碰见什么事了?不会把人家祖坟刨了吧?!”
“诶……三岁没了娘,说来话太长,”润之道,“先不说这个了,你先给牛不平他娘接断腿吧。”
“谁接?”
“你。”
“我?”柳凤雏一脸不屑,“我凭什么当这便宜郎中?”
润之眯起眼,狡黠一笑,揶揄道,“先生不会是——不懂怎么给人看病吧?”
“滚蛋!”柳凤雏果然中计,张牙舞爪,“这世上就没你师父不懂的东西!不就是接个骨头么,有何难!阎王生死簿上勾了的人老子都给你抢回来!”
被晾在边上半天的牛不平一听自己娘有救了,连忙挤过来,他实在太高,真站直了帐篷顶也容纳不下,只能低下头微微佝偻着腰,和气地低眉搓手,看着更加憨笨可怜。
柳凤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娘在哪儿呢?”
“俺娘在里边儿榻上,”牛不平手足无措,想握着他的手感谢一番,又怕他嫌弃,只能唯唯诺诺念叨,“军师爷您是好人呐,看面相儿就知道心善,俺娘说内个叫啥‘善人天自佑’,肯定就说您的。还有那两位小兄弟也是大好人呐,等俺老牛发达了,一定当牛做马报答喃们。”
“行了行了,少絮叨,”柳凤雏从来没被人这么夸过,面上凶神恶煞地阻止了,脖颈根儿却微微有些发热,“我看你长成这样儿要想发达简直难如登天,还不如就在这儿先住着,帮着倒倒盐,至少吃喝不愁。”
“真的?”牛不平眼睛瞪得能赶上牛铃铛,“俺,俺还有老娘,都能在这儿住么,俺……俺吃的多。”
柳凤雏撩帘子看了一眼里头躺着的老妇,又回头瞪了他一眼,“这儿有四万将士,还差你和你老娘两张嘴啦,还不赶紧的去伙房给你娘倒腾点吃的去,瘦的跟什么似的,脸都是绿的。”接着对润之道,“你就不用跟这儿守着了,帮不上忙还倒添堵。今日将士们在小校场比试,你且去凑热闹去罢。”
“嗯,”润之一笑置之,这柳凤雏嘴上是一等一的刻薄刁钻,好像天地洪荒都容不得他这么个能人异士似的,出门不骂一顿人就算吃亏了,其实心地却数一数二的仁慈善良,怪不得永琰指定要他做这个调配万军的军师爷。
“哦对了,琰哥回来叫他到校场找我。”
柳凤雏翻了个白眼,“晓得了,赶紧滚蛋!”旋唱道,“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满半边天,伸手摸姐颊上霞~~~~”
小校场这边已经初具规模了——平台拔地丈高许,边界以手腕粗麻绳子拦住,围出中间百米见方一块平整空地来作为擂台。
此时擂台四周已围满了将士,个个摇旗呐喊虎虎生威,呼啸声在山壁之间回荡开更显得阵势逼人,却因为三面环山之故,声音被完好囊括在山谷之中,并不能传至外界。
极目处皆是烈烈红旗雷雷战鼓,恍若惊雷遍天,惊心动魄!战马长嘶与兵刃交接的‘仓啷’脆响不绝于耳。
润之来至台下,只见台上已经站着两名兵将,正缠斗不止。
这两个人他都认得——手持九节鞭、容貌粗犷,连帮胡子的叫石鲁,是个掌管百人小队的百夫长,胆色有余而脑力不足,却偏偏自命不凡,总爱使些不入流的小聪明;执着长棍、面皮儿偏浅的叫乔果子,刚参军不久,如今不过十九岁,平时在伙房帮工。
眼下战况正酣,石鲁明显占了上风,九节鞭“哨哨”生风,跗骨之蛆般死死缠绕着乔果子手中长棍。小将也不示弱,略一矮身,长棍向上一抹,甩出寸余,施巧力猛向外一抽!立时摆脱了九节鞭的纠缠,棍头嗡嗡抖开挽了个棍花反攻回去。
石鲁像是知他有此一招,长鞭不追反遁,“啪”地拍出一声巨响,复从乔果子□□狠狠往上一挑!
乔果子面色大惊,情势危急来不及反应,紧忙以棍抵挡,正中石鲁下怀——长棍本身的优势在于一寸长一寸强,远战尚能彰显,一旦近身便失了胜算,石鲁这一招是算准了他后退不及定会自乱阵脚!
只听长棍不堪巨力“咔吧”一声脆吟,骤然从中折断成两截。乔果子战败,本该双方鸣金收兵之际,石鲁却不依不饶继续发力,九节鞭来势不减,看架势竟是要直取乔果子面门!
台下叫好声一片,大家都是四处搜罗起来的散兵,打起仗来本来就无甚章法可言,不在乎那些花架子好不好看,能把敌人打倒就是好功夫,故而也没人在意石鲁专攻下三路的阴险手段,顿时雷鼓声震天。
润之正为那乔果子捏把冷汗,耳边骤然一阵破风声,一道银光闪过,兵刃碰撞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自家兄弟比试,点到为止即可。”尹壮图以佩剑将石鲁的九节鞭打下,直钉进地底寸深,足见掌上功夫深厚。乔果子在催命鞭下捡回性命,双腿发软惊魂未定,由两个兵将抬下台去。
石鲁却老大不甘心,碍着尹壮图发话也不敢反驳,施力薅起兵器,三两下徒手把上身短打儿撕了,露出一膀子结实无比的横肉来,以拳砸胸朝台下大吼,“哪个还来!”
台底下一时没人敢搭茬,擂鼓声渐缓。
石鲁眯着眼逡巡一圈儿,正看见神色自若的润之。天知道平日里他对这个尹壮图都敬三分的小将军有多不服气,明明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还生了副比大姑娘都水灵的脸蛋儿,怎么看都是个当倌儿的料子,偏要往军营里头混。那尹壮图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自己作怪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兄弟们对这小子低声下气,横竖都看不顺眼,早就想让他尝尝厉害。
“丰绅小将军,”石鲁朝台下一抱拳,歪嘴笑的不怀好意,脸上肉条子直颤悠,“石鲁没啥本事,就这一手鞭子耍的还过得去,听将军说丰绅小将军武艺高强,兄弟们一直没机会领教,不如今日借此机会上台来跟我比划两下,也让咱兄弟们开开眼罢!”
润之心头一紧,平日里虽然跟府中老武师也学了不少功夫,但这真刀真枪与人械斗却从未尝有,想必今日是要露怯,不禁懊恼自己这么多年尽顾着看话本,荒废大好时光。
石鲁见他迟迟不动,以为他瞧不起自己的挑战,不由更加气愤,扬声挑衅道,“小将军不是不肯赏石鲁这脸吧?众位兄弟可都看着呐,今日这武不比,怕是难服众啊!”
底下顿时一派喧哗,以石鲁为首,桀骜不驯之徒大有人在,正好借此机会滋事,尹壮图心知石鲁有几斤几两,有心让润之服众,便也没有开口阻拦。
“不是。”润之一咬牙,斩钉截铁道,“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北方的天气渐渐凉了,今天与一位故旧相见,虽舍不得,却仍要分离。
还是每日例行鞠躬,感谢ao宝贝与金鳞宝贝的投喂,祝愿ao文思泉涌,此路苦且艰,幸与君共勉。
继续求留言~~~顶锅盖跑了~~~
☆、立军威(下)
将士们纷纷后撤,为其让出一条路来。
润之走至台前,一个鹞子翻身跨上台面儿,身量轻盈宛若云中之燕,台底下瞬时肃静下来。
石鲁鼻子里嗤了一声,似乎对这花架子十分不屑,‘咔啦啦’一抻手中九节鞭,喝道,“刀枪剑戟斧钺勾叉,十八般兵器任挑!”
润之稳扎了个马步,亮出虎鹤双形的身量,不卑不亢,“兵器没学,我只会拳法。”其实拳法也没学囫囵,爬墙倒练得精。
石鲁的脸腾然憋红一片,气的牙根儿痒痒,心道这是连兵器都懒得跟我使了,果真是半拉眼瞧不上我!今天不给你点儿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心里拐了几个弯儿,思罢狠狠一贯九节鞭,桀桀怪叫了两声作喊阵之用,却见那少年丝毫不惧,依旧稳稳扎着马步,一双桃花儿大眼灼灼盯向他。
“刀剑无眼,若磕了碰了呐儿,可别哭鼻子!”
“自然晓得,请赐教!”
本想让他个一招半式的,现下看来是不用了,石鲁大喝一嗓子,抡起九节鞭劈头就是一记。
尹壮图朝一旁副将陈骁道,“且猜谁能赢。”
陈骁道,“石鲁老油,丰绅初来乍到,想必过不得三十招。”
尹壮图不置可否,“赌么?”
“不赌,跟将军赌就没赢过。”陈骁讪讪道。
“赌罢,赌罢,这回你胜算大,输了擦腰刀。”
耳听鞭子破风,立时便把头顶的青天一分为二,老武师之前教的气沉丹田抱宫守一,在这一刹那全变成毫无意义的水墨点子,电光火石之间,身体却自然调动起来——撤步九宫!
竟是永琰闲时教授的强身步法,当时听者无心,此时全凭本能救命,想起一招是一招。
润之微一侧身,呼哨的铁鞭堪堪擦着胸前衣料而过——
“笃笃笃笃!”黄土台面登时多出一溜壕沟。
“嚯,”陈骁惊道,“说不得有看头,莫非是扮猪吃老虎?”
尹壮图兀自架起二郎腿,翘一脚踏在台沿上,神色凝重。
石鲁一击不中,暗道这小子看着皮儿白肉嫩,却实在是有几分功夫傍身的主,掌力一转,竟生生将九节鞭掉了个方向横扫开去!
润之刚躲过致命一击,永琰教过的拳脚功夫逐渐回归脑内,压下心头胆怯与浮躁,略一俯身再躲一记重鞭。石鲁见二攻不成,气得哇哇乱叫,轮鞭再战。润之这厢渐入佳境,身上逐渐灵活起来,招式虽不好看,但左闪右避转眼已交手三十余招。
石鲁心知轻敌,立即改变战术,长鞭逗弄着少年满场跑,润之只一味躲避,前倾后仰体力消耗及快,不多时便气喘吁吁,连动作也慢下来。那石鲁使的是巧力,越战越勇越挫越强,此时双方虽都还未露出破绽,但再如此下去润之眼见是必输无疑。
陈骁:“不得行喽,还是嫩嗦。”
尹壮图摇头,示意再观。
颓势以显,润之心知肚明,但石鲁鞭花如雨密密麻麻毫无纰漏,就算是根针也难以近身。正是焦灼,却见突如其来一枚极小的石子击中石鲁肋下,石鲁“诶呦!”一声,手里的鞭子顿时停了一停。润之往台下一瞥,竟是尹壮图避开众人,偷偷弹了颗石子助他。
陈骁:“诶!怎……”
尹壮图:“捋!”
陈骁:“……”
肋下!润之一惊,猛然反应过来石鲁虽然运鞭洒脱自如,几乎达到人鞭合一的境地,但无论是方才与乔果子缠斗还是同自己打斗却一直有意无意地护住肋下,原来肋下便是他的死穴!
石鲁以为是润之暗算自己,把牙咬得咯咯直响,怒吼一声轮圆膀子鞭声如雷,竟是使上十成力气作誓要取其性命。
润之后撤半步,待这一鞭子砸向地面之际猛向前一扑,以身委地横着一滚,将长鞭尽数缠在腰间,转眼之间便滚到石鲁脚下,运力于拳,一拳暴击向石鲁肋骨——长鞭扬起的烟尘尚未消尽,石鲁还没看清形势便被灰尘里猛攻出的一拳掀翻在地——这一拳力道并不大,却因为击在死穴上,致使一身横肉的彪形大汉立时仰面倒地,半晌才微弱地哀嚎了一声缓过劲儿来。
“好!”尹壮图带头喝彩,将士们也看呆了,反应过来欢呼声那是一浪高过一浪,敬服地呐喊道,“丰绅小将军威武!”
润之长舒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略掸了掸尘土,心脏还是突突跳个不停,冲着石鲁一抱拳,“承让了。”说罢转身往台下走去。
忽听身后一声大喝,“小儿休走!”
润之回头,却见那石鲁已捂着肋条颤颤巍巍站起来,问道,“还有什么事?”
“小将军功夫高强,石鲁自愧弗如……”石鲁单膝着地,阴阳怪气地抱拳道,“请受石鲁一拜。”
“不……”一个必字还未出口,石鲁眼中凶光一现,却借着半跪姿势,再度甩鞭朝他劈来!
局势突变,润之朝后闪躲,不料九节鞭最前方的一节居然自动脱开,尾端化作一把锋利无比的菱形飞镖,寒光凛凛,直直朝润之弹射而来,
电光火石一闪之间,润之躲避不及,生受了这一记暗袭。登时只觉得剧痛自左肩炸裂开来,再回过神时镖头已经深冠入左肩一寸。
周遭的空气仿佛忽然变得粘稠缓慢,无人及时反应,众生百态,倶是呆傻。
“啊——!!!!”
一声暴吼惊醒山海将士,拔山倒树,气势煞人。
只见黑衣男子自远及近,疾掠过众人,横冲直撞,所过之处扫倒一片呆愣小将,罡风一般鹞身上台,张怀接住缓缓滑落的润之,把他轻轻困在怀里,眼中霎时布满一层血丝,浑身剧烈颤抖,似在忍痛。
润之从未见过永琰如此,也顾不得肩膀剧痛,勉强握住他手掌安抚道,“我不碍事,你放心,琰哥。”
“我不疼,琰哥。”
“别怕,琰哥……”
永琰不答,匆匆拍住润之肩上三处大穴,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疼。”
润之吓了一跳,忙问,“哪里疼?”
永琰不答,只将润之靠好,长身而立,鹰凖般扫视四周,周身笼罩着一层冰冷煞气。目光最终落在石鲁身上,纵是平日混不吝的石鲁此时也有些发憷,壮着胆子吼道,“你待怎地——”
话音未落,永琰“仓啷啷”一声单手拔起尹壮图钉在台上寸深佩剑,再抬起头时眼中已然赤红一片!
石鲁浑身一个激灵,慌忙甩鞭要抽,不料鞭子还未甩开,修罗恶鬼般的少年转瞬间便及至面前!
长剑劈头落下,竟有千钧之力!
石鲁两手抓着只剩八节的铁鞭子,横着一搪,硬生生接下这一招,登时便觉得掌心剧痛,虎口被剑风震得绽裂开来!永琰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抬手又是两剑,银光乍闪,火星迸溅!石鲁硬接不住,掌心血肉模糊,龇牙咧嘴服软求饶。
兔起鹘落几息之间,战局已定,台底下人人屏息,竟无一人敢上台阻拦,陈骁从未见过有谁将剑做刀使,却还能将蛮力用得这般大开大阖、灵活自如,长剑苍鸣,隐有峭壁千轫,风雷之音,这般出神入化的武艺,纵是自己在三十招之内,亦无把握胜算万全。
陈骁万分震惊,尹壮图却略微摇头。
那石鲁在他手下眼见过不去三招,剑刃过处,浑身几处裂伤滋滋冒血,自知不敌,求爷爷告奶奶往外滚爬,慌乱之中竟把脆弱命门暴露给敌人——永琰面若冰霜,眼神仿佛在凌视一具尸体,剑尖倏忽已然抵上石鲁脖颈间。
“琰哥!”润之瞳孔剧烈收缩,艰难伸手,虚弱道,“莫杀人……”
永琰动作猛然一顿,赤红瞳仁中闪过一丝清明,剑锋急速下移,穿过石鲁腋下,毫不留情向上一挑!
“嗷!”一条手臂离体飞起两丈高,咕咚一声砸落在地,紧接着一道血柱冲天,石鲁尖声嚎叫了一嗓子,失了一条手臂的上半身剧烈痉挛扭动,血点子甩得满地都是,之后便一头栽倒在地“唉唉”叫唤不住。
永琰手中长剑剑锋戟指石鲁道,“今日你暗箭伤人,我且取你一臂,来日若再犯,定斩不饶!”说罢狠狠向地上一贯,黑石剑柄不堪巨力,瞬间化作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