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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3)(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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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他一把将永琰推到墙角,声音里带着些颤抖和哽咽,“琰哥,我、我……”

永琰震惊,这是怎么,忙用手探他的额头,问,“哪里难受?”

“这里,”润之抓起他的手按到心口上,“这里难受,难受得要透不过气来了。”

“怎么回事?”难道是有旧疾,永琰懊恼不已,都怪自己太大意,怎么从前没发现呢,弯腰将人打横抱起来,“我带你去医馆。”

从这个角度恰能看见永琰下颚好看的弧度与紧紧抿着的嘴唇,润之只觉得脑袋里有一团浆糊,搅得神志发蒙,那一夜柔润的触感再度袭上心头。心脏跳的像是要爆出胸膛了一般,嗡嗡的耳鸣夹杂着山呼海啸声……等润之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唇已经稳稳印上了永琰的嘴唇——

扑通,扑通,扑通……

润之第一反应是:唇上好软,我亲到他了!

第二反应是:双脚还悬空,他没有扔下我……

得出暂时安全的结论,润之微微睁开眼睛,却发现那人双眼紧闭,颧骨坨一团绯红,浓密羽睫剧烈抖动,抱着自己的手有些打颤。

百炼钢成绕指柔,硬汉柔情实在犯规,简直就是将‘任君采撷’四个字端端正正写在脸上。润之喜欢的紧,搂紧他的脖子,舌尖继续入侵——

忙活了半晌,润之分外泄气地道,“张嘴……”

永琰轻启唇齿任由少年柔软的舌头欺进去,他从没经历过这般,潜意识里隐约觉得这是极亲密的事情。

按理来说男人与男人不该如此,但如若对方是润之的话,似乎并不觉得排斥——不仅是不排斥,甚至心底里有个地方荡漾起从未有过的甘甜滋味儿,让人闻之欲醉。

舌尖扫过敏感的上颚,追逐着他不停退却的舌,纠缠包裹,极近缠绵缱绻。那人颤抖得更厉害了些,好几次手臂抖得几乎抱不住。怕摔了怀里的人,只能更紧密地拥抱。

两个少年就这样躲在无人的墙角,认真地、满心甜蜜地交换了人生中第一个完整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闻之欲醉的第一个完整的亲吻,感谢大家支持,爱你们爱你们爱你们!!!

☆、两顾庐(上)

待两人温存完,那小童早已不见踪影。

润之有些后悔自己冲动误事,偷偷瞥了一眼身旁依旧淡然的某人——那人颊上还未完全消退的红晕,与岩石般转折硬挺的抿紧的嘴唇却顿时让他方才的郁闷一扫而空。

这人似乎身怀一种神勇之力,好像只要他在身边,心中每一处角落都会被填塞得拥挤,万事万物便皆无关紧要,润之牵起他的手,十指交握,永琰盯着交缠在一起的手一呆,面上便又开始发热。

“回去罢。”

“?”永琰疑惑,“不去找柳凤雏?”

“你不喜欢,便不去了,”润之笑,心说他哪里有你重要。

“去罢,”永琰尴尬地偏过头,“我也想见见他。”

“?”刚才不还不情愿板着脸么,这会儿怎么主动要去了,“可是我们把人跟丢了,这下想见也见不成了……”

“琰哥知道柳凤雏的住处。”

“啊?”

“跟我走。”

上次上八宝山的时候,永琰隐约发现山顶密林深处有一处草宅,不过当时既事不关己,又怕润之心生好奇再置身险境,故而将此事抛诸脑后,如今再度提起,自然不该隐瞒了。

润之不疑有他,只要永琰说的话他便都是信的。

八宝山上过一次,这回算是轻车熟路。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润之看见自己上次压在树底下的外袍,已经几乎与泥土混成一色。回想起来已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了,时移世易,那时自己与永琰尚不相熟,浩浩天地,萍萍一水,两人便于这方寸之间举目遇见,仿佛宿命注定般相逢。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永琰看了他一眼,道,“埋我额娘。”

“啊……”润之张大嘴,“那个……你不要难过……”

“不难过,”他茫然地摇摇头,“琰哥的额娘,待人并不亲厚。”

润之不知道‘娘待人亲不亲厚’与‘儿子是否思念母亲’的关系有多大,只是一味想要安慰他,“我娘也没了,我知道那种感觉。”

“你娘?”

“是啊——”润之仰头望天空中的飞鸟,“她过世的时候我才四岁呢,只记得她是个很好性子的人,长得不算好看,唯独一双眼睛很美,并非女子阴柔之美,而是那种男子英气俊美,让人感到很坚定,也很安稳。父亲后来娶进府里的两个姨娘,据说都是眼睛长得有些像我娘。”顿了一顿又看向永琰,拿手比划着挡上他的下半边脸,只剩下一双眼睛,“嘿,还真别说——你的眼睛长得也有点儿像我娘。”

永琰只当他走累了,拿自己打趣,便配合着松了嘴角道,“快上山,别等天黑。”

他一本正经起来的样子格外严肃,润之看在眼里只觉得十分霸气,颇有气势,趁其不备凑过去在他唇边偷了个香,永琰一愣,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快步朝前走去。

两人牵在一处的手,一直未曾分开。

攀过那一段陡峭的山壁,两人继续朝东走了约有半个时辰,才隐约瞧见密林深处有一处飘着炊烟的小房子,在傍晚袅袅白雾的衬托下犹如仙境一般。

润之拉着永琰往林子里钻,“走,我们过去。”

“慢着,”永琰拽住他,“这林子有古怪——”

还没等说完,小少年便一头钻进林子里去了,永琰无奈,只得跟着他从林间小道往里走。

刚进林子有一炷□□夫,润之就觉察出不对劲儿来了:房子还是那房子,但怎么好像越来越小了?

“不是房屋变小了——”永琰叹了口气,“是我们离它越来越远了。”

“怎么会这样?”润之皱眉。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间宅子周围的林木看似毫无章法,实则皆是按照奇门遁甲中的五行之术排列,只刚才那一段路,我们就已经走过两遍了。”永琰顿了顿继续道,“而且,这里的石头好像会移动,随时根据人的移动轨迹改变阵型,故意将闯入阵内的人引向误区。”

润之猛地收住脚步,一脸不可置信,“你是说,它们是活的!”

“石阵本身没有生命,只是被人操控而已。”

“那怎么办,总不能被困死在这里吧?”润之急的直跺脚,可是这一跺脚他就发现猫腻了——厚厚的草垫子正常走路不会察觉,若是用力跺时就会自地下传出‘咚咚’的空响声,润之复又蹦了两下,不禁喜上眉梢,叫道,“琰哥,你听,这地底下是空的!”

“你站远些。”永琰蹲下身来,攥掌成拳,狠狠击向地面——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地面陷了一个五尺见方的大坑。润之早见识过永琰的身手,并不觉得吃惊,靠前来往坑里头一看,好家伙!这地底下竟然布满了木头做的大齿轮,一个一个交错紧咬正在旋转运作,原来会移动的石阵便是靠这些齿轮来操控的。

“是不是只要把这轮子别住,石阵就不会移动了?”润之颠了块小石头往里一扔,正好卡在齿轮连接的缝隙里,木头轮子正高速运转,被突然一别动弹不得,“咔咔”响了两声便冒烟了。再抬头去看周围的山路,只见所有大石头自发让出一条路来——路的尽头正是那间小草屋子。

“成了!”小少年大喜过望,原地转了一圈后噌地窜到永琰背上,永琰没有防备,差点儿被他扑倒。有些无奈地笑笑,两手托着他的屁股,把背上八爪鱼一样揽着自己的人往上颠了颠,谁知道那人竟一口含住他的耳垂,惊得永琰差点松手,好半天才定住神,侧头把自己的耳垂拯救出来。

却又听那人低声在耳边低声絮语,“琰哥,你是我的福星呢……”

原本是自己要说的话,从对方口中讲出来,居然是如此熨帖柔软,带着新鲜的热乎气儿灌进耳朵里,滑进心脏里,烫得他几乎受不住。

“我重不重?”润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嗯。”

“那我以后少吃点?”

“不许。”

“哈哈~”小少年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颈肩上,叼住一块肉用舌头舔,感受到那人的僵硬和颤抖,又珍而重之地吮吻出一小块红痕来,“给你盖个印,琰哥是我的了~”

那人呆愣了一秒,轻轻点点头,十分小声地说了一声,“好。”

原本不长的一段路两人磨磨蹭蹭走了有一炷香。

等走到近前才发现,那草庐其实并不小,也不简陋,甚至可以算是‘清雅别致’——院儿里引水造池另架石桥,门前一左一右种着两排竹子,中间石头小道上还架着炉子煮茶,香味儿飘了满院子。

唯一煞风景的地方是院角处堆着一摞干枯竹子杆儿,不知是何用意。

不多时一个小童推门从屋里头走出来,润之仔细一打量,正是今日给县太爷递纸条的那位‘柳先生高徒’。

小童毫不吃惊地瞥了一眼站在院子中央的润之和永琰,奶声奶气道,“师父已经恭候二位多时了。”

“?”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师父知道我们要过来?”润之问。

小童从干竹子杆儿中抓了一把,随手丢进炉子里,火瞬间旺了许多。

“你们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

润之拱拱手,“有劳了。”

小童颠颠儿地跑进屋又颠颠儿地跑出来,“师父说他正在睡午觉,不见客。”

“……”

润之简直哭笑不得,跟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又不好讲道理,抬头看看快要落山的日头,“你方才不是还说你师父恭候我们多时了么,这会儿怎么又说不见客呢?”

“嗯……”小童抓抓脑袋,“我也不知道,反正师父让我跟你们说他正在睡午觉的,你们走吧。”

看来今日是见不到这位传说中的柳凤雏了,润之叹气,拉着永琰往外走了两步,路过那一堆干竹子的时候随口问,“我看你师父也是爱竹之人,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干竹子杆呢?”

“哦,”小童道,“他不是自己喜欢竹子,是看书里面那些文人墨客高雅之士都喜欢在宅子附近种竹子,那个叫什么……”

“附庸风雅?”

“对,就是附庸风雅,”小童点头,“可是这一片地气背阴,竹子养不活,师父他老人家就每个月从山南挖一批竹子回来栽,死掉的那些就用来烧火了。”

润之听完冷汗簌簌往下淌,心说这位柳先生怎么仿佛跟传闻中说的有些出入,出尔反尔、附庸风雅、还搞诸葛亮三顾茅庐那一套,越想越觉得不靠谱儿,告辞一声,赶紧拉着永琰朝外走。

“那你们明日还来不?”小童在后头追问。

“来。”永琰只来得及回答了一句,便被润之拽走了。

等离开树林后,润之问,“明日还要来?”

“嗯,”永琰点点头,怕他不理解又补充道,“我有些事想问他。”

“问柳凤雏?”

“嗯。”

之后两人又到原来雪沙豹的山洞看看,山洞口已经塌陷,这几日山上的雪融化又流下不少乱石,已然彻底堵死了。

润之敲敲石头,“这洞口通向盐湖那边,堵死了实在可惜了。”

“以后从里面打通就行。”永琰道。

“从里面?”润之指指自己,“就咱俩?”

“不止你我。”

润之好奇,“那还有谁?”

“还有数万兵马。”永琰淡然一笑,“还有军师柳凤雏。”

“你!”润之倒吸一口凉气,呆愣半晌,怪不得他想见柳凤雏,怪不得他看见山洞后的空地和盐湖会露出笑容,“你——你想屯兵?还要请柳凤雏做军师?”

“嗯。”

“屯兵做什么?”

“造反。”永琰淡淡道。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一些有爱的评论嘛~~~爱你们~~~鞠躬!

☆、两顾庐(中)

“造反!!!”润之大喊一声,惊起林间飞鸟无数,而后赶紧用手捂住嘴,生怕不小心让人听了去。

永琰看他这样子好笑,又怕他憋坏了,“放心,这里没有旁人。”

“呼……”小少年长出一口气,“你想要屯兵攻打皇宫?”

“是。”永琰找了块石头坐下,又用袖子擦擦旁边,拉着润之坐。

“你要反你父亲?”

“他不算是我父亲,我没怎么见过他。”宫里早晚会有人发现他还活着,到时候皇帝不可能允许一个玷污皇家颜面的杂种活在人世,若想活命便只能鱼死网破,他必须要早做准备。

润之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可是……皇宫有那么多御林军,哪能说造反就造反呢?”

“皇宫虽固若金汤,但总有疏于防范的时候。”

“可是……你哪有兵呢?”

永琰一笑,“那就要看这位柳先生的本事了。”

“哇——”润之感叹了一声,“听上去真来劲,就像话本儿里写的。”

永琰苦笑,此事若成,也难免在后世千秋落下弑君杀父的名声;若不成,更是乱臣贼子死不足惜的罪行。他的润之说到底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少年,从出生到如今一直生活在和珅的羽翼庇护之下,从不知人心险恶的道理。不过若非如此,便也不会有这一颗让自己甘愿沉沦的拳拳赤子之心了。

可能是察觉永琰笑得有些沉重,润之靠在他身上问道,“你有没有很想去的地方啊?”

永琰认真思索了一下,“从前没有想过,以后全凭天意,你呢?”

“我有,我一直想去洛阳看看。”小少年眉眼弯弯,扳着手指头细数,“吃槐花饼、牡丹花糕、浆面条、胡辣汤、酸牛肉、素肉合……”

他看着润之憧憬的神情,那些阴霾不知不觉一扫而空,笑着搂他肩膀,“你如何知道这么多美食?”

“我娘的娘家就是在洛阳,后来跟着外祖逃难到京城来投亲戚的,小时候她也给我做那些好吃的,后来她去世以后,就再也没人能做出一样的味道来了。”

“你饿不饿?”永琰问。

润之揉揉肚子,那处应景地叫了两声,“原本是不饿的,就怪你逗我说这么多吃的,这回真饿了……”

“那边有条溪。”永琰把他拉起来,“我给你烤鱼吃。”

“你会烤鱼?”

“嗯。”在冷宫里食物时常供应不上,偶尔就需要自己动手做,永琰其他不敢说,烤鱼倒是十分拿手的。

临近五月末的溪水刚开化不久,依旧冰凉彻骨,永琰让润之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看着。自己则寻了根尖锐的木棍,把裤腿卷起来踏进水里。

山间鸟鸣阵阵,润之倚在石头上看着永琰叉鱼——□□出的小腿是健康的浅麦色,水花溅湿了衣衫,隐约显现出伟岸的背影与一段紧致坚实的腰身,神情专注认真的样子让润之有些心猿意马。

永琰正专心捉鱼,只听身后哗啦啦一阵水声,回头一看不禁气结,“你怎么下来了,这水太凉了,到岸边去等——”

还没说完就被润之从背后紧紧抱住,溪水冰冷,小少年的身上却灼热非常,源源热度从紧贴处传来,永琰说不出话来了。

一只滚烫的手顺着衣襟,慢慢滑进永琰的外衫里,拨开里衣,沿流畅的肌肉线条缓缓向上滑动,仔细摸过每一处伤疤,直到触摸到一处凸起的小东西——

“琰哥……”润之贴在他的耳边叹息一般呼唤他的名字,手指好奇地在那处凸起上继续打转,那小东西居然变得像小石子一样硬。永琰倒吸一口气,终于伸手捉住正在自己胸前作乱的手,正色道,“水里太冷,你快到岸上去。”

刚行完调戏之举的润之小少爷心满意足地放开他的心上人,哗啦哗啦淌着水回到岸边去。永琰长长舒一口气,快速叉了两条肥美的鳜鱼拎上岸,刮鳞、开膛一气呵成。

暮色四合,润之已经吹火折子燃起一堆篝火来了。等那人用长木棍把鱼架好,便坐过去兀自将他的鞋袜脱掉,那双足生得砥若悬踞,像它的主人一样瘦而有力,令润之爱不释手。

永琰后知后觉地看着他把自己的脚抱进怀里,用体温捂着,突然有些贪恋这样的温暖,这是他从来未曾感受过的温度。

火光把身上烘得暖暖的,润之盯着永琰的眉眼看得痴了,只觉得怎么爱也不够,这样想着,身体里那种奇异的燥热再度席卷而来。小少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种热度简直要烧穿心肺破体而出,浑身血液都往难以启齿的地方冲去——他慌张地放开永琰的脚,跌跌撞撞跑到溪边,掬起一捧冷水就泼在脸上。

“!”离了火光,永琰眼睛看不清,跌跌撞撞冲过去一把拽住他,“润之!”

“别……”润之恨不得把整个身体浸泡进溪水里,只要一靠近永琰就觉得浑身不对劲,慌忙推开他,“琰哥,我好热。”

很热?难道是发烧了?永琰用手背试探他的额头,好像是有些热度,赶紧背过身去蹲下来,“上来,我带你下山。”

“不是那里热。”

永琰转过来困惑地看他。

“这里。”不知何处来的勇气,润之牵着永琰的手放在自己身下灼热处,满眼氤氲着雾气,“这里难受,怎么办?”

永琰这下彻底愣住了——掌心传来烧灼的温度,坚硬得隔着衣裤布料尚能描绘出那处的情状来,如此硬烫,怪不得会这样难受。

“帮帮我,琰哥。”

小少年把头靠在他肩头上,整张脸埋进他的颈窝里,脆弱地、恳求似地一声一声呼唤着他。

永琰僵硬的不得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这种事他简直比润之都还不如,润之平日里虽然无甚损友,但一个纪汝传已让他把春宫阳宫接触了个遍。而永琰年幼便随母亲入冷宫,世事险恶人心不古倒是看了一箩筐,可这事儿哪有人教给他。偶尔晨起时自己那里也出现过这种状况,都是到院子那口井边儿上冲个凉水澡压下去,可是如今要让润之也这样做,他又实在是舍不得——

心里反复思量的功夫,小少年突然按着他的手上下动了一下,然后似乎是舒服又像是难受的喘了口气。

这样么?永琰紧跟着动了动,借着火光努力观察他的表情。

“呼……”润之叹了一声,伸手紧紧拥着永琰,把自己放心地交给他。

永琰于是专注地动作起来,不多时,只觉得润之抱着自己的手突然用力,继而急喘了两声瘫软在他怀里。

“还好么?”他把润之抱到篝火旁边坐下。

“嗯,”小少年有点儿过意不去,“那个,刚才吓着琰哥了么?”

“没有。”那人有些无奈地笑起来,只眉眼间露出些宠溺神色来,“你不难受就好。”

润之凑过去亲吻他的嘴角,低声道,“多亏琰哥。”

永琰脸上发红,伸手把烤的两面金黄酥脆的鱼取下来,吹一吹,递到润之嘴边,润之心情大好,张口咬住,口齿不清地夸赞了几句。

因为靠着盐湖的关系,八宝山上所有的河流小溪都是咸水湖泊,故而溪里的鱼类肉质鲜美,本身就带着咸鲜滋味儿,烤来吃格外美味。小少年吃得满嘴生香,越看永琰越觉得贤惠讨喜,这么好的一个人,要永远留在身边才好。

等两人吃好了一同下山去,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府,方儒生正在门前点灯笼。

“先生今日怎么亲自点灯呢?”润之牵着永琰走过去问。

“天晚了,怕少爷回来时看不清路。”方儒生垂首道。

“以后还是叫管家点灯吧,灯笼太高,先生若是不慎摔着就不好了。”润之继续问,“我爹回来了么?”

“和大人午间传话回来,说今日宿在大理寺了。”

近日为了伊犁边境四万暴民入京的事儿,和珅几乎忙的脚打后脑勺,已好几日不着家。此次暴民数量之巨,大理寺新增四个审理部门,各处人事相关,无不需要左右大学士相互配合,至于能不能真的‘配合’,那就是后话了。

“哦,”润之点点头,“父亲连日劳累,叫人送点他爱吃的凤梨软膏去大理寺吧。”

“难为少爷想着,”方儒生笑了笑,“两位姨夫人都送去快一车了。”

润之也跟着笑,“那便罢了,我不去凑这个热闹。”

“少爷没吃晚饭呢吧,我叫厨房把饭菜温上?”

润之刚要说话,就听身后传来极冷淡的一声,“他吃过了。”

说罢,永琰拉着润之头也不回地回房,只留方儒生一人尴尬地在原地抽了抽嘴角。

房间里早用暖笼烘着,永琰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润之在净房自行冲洗,进屋见永琰还在床边坐着,神色凝重,不知在思索什么。

“方先生也是好心,”润之道,“他平日本就谨小慎微,我才爱多跟他说几句话。”

“嗯。”

“你若不喜欢,我少跟他说话就是了。”

“不必。”永琰开始铺床。

润之摇摇头,如同平时一样要到外间榻上去睡。

“去哪?”永琰问。

润之不明所以,“我去睡觉啊。”

“外面冷。”

润之眨巴眨巴眼,心说这近一个月来我不都住在外间么,“不冷啊,地龙烧的旺着呢……”

“外面黑。”永琰别过脸不看他。

“不黑啊,方先生在外间掌灯呢。”润之一笑,渐渐明白永琰的意思,也不戳破,迫他自己说出口。

永琰狠狠攥着被单,指节咯咯作响泛白,半晌低声道,“一起睡,琰哥冷。”

润之笑着点头,“哦……”

“床够大,就在此处睡。”永琰一把将他拉到榻上,用被子把两人细细盖好,闷声道,“睡觉。”

这个人竟连闹别扭之时,也有令他心动的本事,润之在被子里伸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轻笑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遁逃

☆、两顾庐(下)

第二日清晨,两人早早起身用过早膳,收拾妥当便直奔西郊八宝山而去。

上了山却发现,昨日被永琰破坏的地面已然修缮完好,只是石头阵似乎会识人一般,自动让出路来,润之与永琰对视一眼,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草庐前。

那小童正在炉子边上打扇子,听见响动抬头瞧了来人一眼,奶声道,“我师父说他今天也睡午觉,让你们明日再来。”

“可是现在是早晨。”润之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敷衍。

“额……”小童深以为然,“可是师父每天都这个时辰睡午觉的。”

“睡到何时?”

“睡到你们走。”小童警觉言多必失,想找回些世外高人的面子,悠悠道,“睡到该醒之时。”

润之一听,气的直跳脚,“不对!我听见你说睡到我们走了,是不是我们一走他就醒了?分明就是躲着不见我们呢。”

“没有,没有,我可没说!”

“你说了,我听见了。”

永琰无奈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小孩儿斗嘴,良久才从煮好茶的茶壶里倒出一杯递给润之,“喝口茶润润嗓子。”

润之刚接过来,就听小童大喊一声,“不许喝!那是我师父的茶具!”

“你师父的茶具?”把杯子举起来冲着阳光,再怎么看也不过是普通的紫檀么,润之狡黠地眯起眼,“很贵重?”

“那当然,师父最宝贝这一套茶具了……”

小童话音未落,只听“当啷”一声,润之手里的茶杯应声落地,碎成一地瓷渣,“诶呀,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

“你!”小童满脸惶恐,末了惋惜地指着他道,“你完了。”

“哦?”润之从茶海里又挑出一个茶杯来,狠狠往地上一贯,冲他挑挑眉,“你奈我何?”

“何——人——在——此——撒——野——”

浑厚的嗓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永琰心道不妙,一个侧身挡在润之面前。

“这就是传说中的千里传音吧。”润之兴奋地拍拍他的肩膀,“这位柳凤雏先生一定是个绝世高手,说不定还能教我们两招呢!”

永琰微微摇摇头,只听声音,屋里这人没有一丝劲力,但为何声音能够传得这么远呢?实在想不明白,还是小心为上。

永琰道,“屋里的前辈,请现真身一见。”

那声音顿了顿,继续道,“我——柳——凤——雏——岂——是——尔——等——凡——人——说——见——就——见——的——”

“那何时能见?”润之问。

“该——见——时——自——会——相——见——”

“什么时候是该见之时?”

“相——见——之——时——便——是——该——见——之——时——”

润之忍无可忍,“你再装神弄鬼的我就把你茶杯全摔碎!”

“娘——的!你——敢!”

一阵凉风袭来,永琰下意识护住润之,只觉得脚背突然一痛,方才那个声音在下方响起,“说了让你们明天来,非不听!三顾茅庐懂不懂啊!还把我的石头阵破坏了!还敢摔我最喜欢的茶杯!死面瘫!让你护个小白脸儿!看我不踩死你!哼!踩死你!”

“……”

“琰哥,他来了么,”润之从永琰身后探出头来,“在哪呢?在哪呢?”

“在脚下——”

“啊?”润之低头看去——只见一个身高不足三尺看不出年岁的侏儒正咬牙切齿地猛踩永琰脚背,那矮子面部鼓胀且白,一双鱼泡眼格外突出,活像是山海经里画的河童。

细看这人手里还拎着个铁质物,做成一头儿细一头儿粗的喇叭筒形状,四下各扎四个小圆孔,内设隔板,以做回声之用,甚是精妙,原来刚刚浑厚的声音便是通过这东西反复激荡发出来的。

老百姓口中飘逸出尘、玉树临风、活神仙一样的人物原来就是这么个矮子,怪不得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呢,润之“噗”一声笑喷了。

“不许笑!”柳凤雏怒目圆睁,显得眼睛更加突出,浮肿的白脸青筋暴起,仰头望着润之大喊,“死小白脸儿!老子跟你拼了!”

没等柳凤雏碰到润之的衣服角就一把被永琰拎了起来,在空中徒劳地蹬了两下短腿儿,扯嗓子大骂,“你个臭面瘫死木头!把老子放下看我不跟你决一死战!后边儿内个小白脸儿,一看就是让人操□□儿的货!千人骑万人操的小倌儿!”

永琰不在意柳凤雏如何辱骂自己,但一听他对润之出言不逊,立即钩指成爪,呼呼生风,说话间便到面前,眼看就要锁上那人的喉咙。

柳凤雏见势不好,方才的气焰统统消失不见,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赶紧求饶。

“好汉,好汉饶命,我上有已经过世的老母,下有不满十岁的小徒,八宝山上下好几百只野鸡野兔都等着我喂养,一尸无数命啊!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啊,您二位不就是想见我么,我这不是来了么,再不济,茶杯我不用你们赔了还不行么……”

润之好不容易止住笑,叫永琰把他放下,盘问道,“你真的是柳凤雏柳先生?”

“如假包换!”矮子一拍胸膛,把自己拍得直咳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柳扁柳凤雏是也!”

“你叫柳扁啊——哈哈哈哈~挺适合你的喔。”

“你!”柳凤雏气的脸发青,碍着永琰在旁边不敢发作,一甩袖子对呆愣在边上的小童道,“必清,去换一套新的茶具来招待客人。”

待三人心平气和围着石桌坐下时,已经到了日上中天午膳时分,小童又端上几盘鲜笋果子让他们边吃边聊。

“这么说你想私自屯兵——”

听罢二人的叙述,柳凤雏不见丝毫惊讶,仿佛早就料到一般,随即眯起双眼道,“这罪名可不小啊,你们第一次跟我柳某人见面就敢以实相告,不怕我转头就给你们抖搂出去?”

润之抢着道,“先生明知我们的来意,还愿以三顾茅庐来刺探我们的诚意,想必是心中早有计较,愿意祝永琰一臂之力。再者说,先生金玉人品,从递信巧断偷牛一案便可见一斑,我们信得过你。”

“嘿!那你还真就没看错人我跟你讲——”柳凤雏就吃这一套,二郎腿一翘,整个人往前凑了凑,正色道,“不瞒你们说,柳某人虽隐居深山,但也冷眼看着天下之事:如今世道看似太平,朝庭中实权却早被左相一派架空,刘墉在前朝左右朝政,太后在后宫压制皇嗣嫔妃,太子病弱,刘氏控权盘根错节,皇帝分毫动摇不得。如此下去待刘嫔之子永璇成人,刘墉与太后必定联手扶其登上太子之位,真到那一天,刘氏挟天子以令诸侯也未可知。与其来日眼看着大清江山落入刘姓之手,不如柳某人替天行道,用尽毕生所学扶一位真正愿意为民做主的、爱新觉罗血统的皇子上位。”柳凤雏的神色愈发严肃起来,“只是这条路一旦踏上便再无回头路可走,请十五皇子三思而后行。”

“我心意已决,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走得。”永琰道。

“你能走,他能么,脸皮儿白的嘞小腰细的嘞,一看就是个被人操屁——呃……我的意思是,细皮嫩肉的一看就吃不得苦。”柳凤雏瘪瘪嘴,还在为方才润之摔了他茶杯的事情记恨。

“能,怎么不能!”润之握住永琰放在桌下逐渐攥紧的手,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只要是永琰要走的路,不管多辛苦、多危险,他都愿意一路相随,这一生,他与他的命运早就拴在一起了。

“诶?柳先生如何知道永琰便是十五皇子?”

“那我是谁啊~器宇轩昂、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天下第一聪明人柳凤雏啊~”柳凤雏刚要自夸,又被永琰一个凌厉的眼神打断,赶紧老老实实改口,“呃——其实我的大徒儿早年混迹刘府,如今恰是冷宫的守门之人,时时传信,自然得知。”

“哦……”润之瞪大眼睛,猛然想到那个丧气脸招风耳的守门人,那日风大没听清,现在想来他在背后喊的那一声,果然是‘柳必显’而非‘刘必显’,原来他竟是柳凤雏的大徒弟,怪不得柳凤雏能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了。

“还是说屯兵的事儿吧,你有何打算?”柳凤雏问永琰。

“只谋划了大概。”

“哦?”他抓过来纸笔,递给永琰,“那我们一同写下来,对照便知此事可行与否。”

两人各自低头写了片刻,摊开一看,两张纸上竟皆是‘暴民’二字。

柳凤雏叹道,“好胆,柳某人果真没有选错人!”

“先生可有良方?”

“有倒是有,可还需商榷。”

“有就有,什么商榷不商榷,”润之百无聊赖地玩永琰手指,撇嘴道,“我看你这柳凤雏就是徒有其名……”

“嘿!无知小儿,你懂个甚!”柳凤雏一拍桌子,“那伊犁暴民四万人马若想悄无声息运入八宝山中,是何等不易,你以为是过年放鞭炮,噼噼啪啪就完了?”

“既不能悄无声息,那就给他们放一挂鞭呗。”润之玩笑道。

柳凤雏眼中突然闪过光亮,猛一拍大腿,“对!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先生想到什么?”

“他说的在理,既然不能让这么多人凭空消失,那我们就制造一场混乱,让他们在这场空前混乱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如此便可推说天命所至,天谴收了这些反清的暴民。”柳凤雏越说越兴奋,最后居然跳下来一把抱住润之的大腿,“小伙子,我看你资质不错,你拜我为师吧,我将毕生所学都传给你。”

“你会葵花宝典么?”润之问。

“……不,不会。”

“九阴真经会么?”

“不会。”

“九阳神功、六脉神剑、降龙十八掌呢?”

“也不会……”

“那我为何要拜你为师。”

“……”

作者有话要说: 给每一位读者老爷鞠躬!

☆、活神仙

永琰看着他二人斗嘴,一句接一句无止无休的架势,竟在春寒料峭里生出些暖意来,阳光温柔铺洒,润之纤长的羽睫如同振翅之蝶,令那少年变得更加生动活泼。

他便如此注视着他,仿佛再过上十年百年也不会厌倦。

“又扯远了,你到底想不想帮他,就你这样儿的在他身边儿早晚克死他,诶你不会是天煞孤星生来克爹克娘逮谁克谁吧?”柳凤雏一脸不满,“那我可得离你远点儿,我看咱俩就是命里相克,上辈子肯定是冤家来的。”

“得得得,是我不好,”润之一听自己耽误了正事,连忙作揖道,“还请柳先生不吝赐教。”

柳凤雏滋溜嘬了一口茶,边抠屁股边慢悠悠道:“根据柳某人放出去的探子来报,前日汪广琦已经押解四万暴民过了居庸关,按脚程算再过十五日必能抵达京畿。”

“这汪广琦是什么人?”

“我正要说呢,”柳凤雏白了润之一眼,继续道,“汪广琦是汪征汪老将军的次子,早在雍正年间便驻守伊犁,是先帝爷钦点的伊犁将军,为人刚正不屙,深得先帝信任。但坏就坏在他这个人有点儿死心眼儿,不懂得变通,当今圣上不喜欢他这性子,这也就是为何汪广琦年过五十了却依旧戍守于伊犁这等极寒动乱之地的原因。”

“噢——”润之点头,“此次押解的官兵有多少人?”

柳凤雏伸出三根手指。

“三千?”

永琰摇摇头,“应该不足三百。”

“啊?”润之吃惊地望向永琰,后者被他盯的脸上一热,解释道,“我在宫中之时,也曾听路过的太监宫女说起汪广琦其人,都说他治军严明,与将士们同饮同食,武艺高强,素有‘飞将军再世’之称,却因早年言语冲撞当今圣上,致使手下兵将不足千人。”

“可就算只有这一千人,他也担得起‘用兵如神’四个字啦。”柳凤雏把话抢过去继续说,“当年匈奴一战,汪广琦以铁家军十六骑奋勇杀敌,冲出敌军三千重围的事迹可是街头巷尾妇孺皆知的。”

“而这次押解的暴民人数空前巨大,汪广琦却能将四万人划分为每五百人一队的八十个方队,以区区三百兵将驱驰,每日行军数里而不落下一人,可见其治军铁腕呐。”

润之听得啧啧称奇,越发想见一见这位‘飞将军’风姿,转念一想正事儿还没解决呢,赶紧询问,“汪广琦如此厉害,那我们要如何才能从他眼皮子底下转移这么多人呢?”

“山人自有妙计~”柳凤雏狡猾一笑,配合着肿胀的脸颊活像只秃了毛的肥狐狸。

“少卖关子,赶紧说来听听。”

“那你拜我为师么。”

“不拜!你少痴心妄想!”润之一把捏住他的鼻子,“赶紧说,不然让永琰拆了你的狐狸窝!”

柳凤雏扭着屁股哼哼唧唧地把鼻子拯救出来,那趴趴的鼻尖已经通红了,镶嵌在他脸上更显得更滑稽。迫于一旁永琰的压力又不敢还手,只好认命地吐了口气,心道这小子虽然顽劣,却的确是个聪明伶俐不可多得的好苗子,看我早晚有一日不叫你哭着喊着拜我为师的。

“杜甫的《前出塞》第六首背过没有?”

永琰眯眼,“射人先射马——”

“擒贼先擒王!”润之瞪大眼睛,“先生想先从暴民的头领收服?”

“孺子可教也~”柳凤雏满意微笑,摇头晃脑道,“暴民之中有个头目,名叫尹壮图,他祖上原是京中勋贵,曾在□□哈赤开朝时立过从龙之功,一时风头无两。到他父亲尹钟那一代遭刘墉陷害,家产尽数抄没,成年男子斩杀,女眷沦落披甲人为奴,年十四以下的皆发配伊犁苦寒之地。”

喝了口茶,继续道,“他那一年刚满八岁,眼见家道中落,身带二十斤重镣北上,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常人所不能隐忍的苦楚,故而为报灭族之仇集结暴民年年攻城,而今十又八年矣。”

“这个尹壮图,真是可怜人……”润之有些唏嘘,这人本也该如同自己一般,养在高宅大院里,有锦衣玉食的生活、无忧无虑的童年,被父母疼着宠着望为龙凤,却不想年幼遭到变故,远赴不毛之地,一心报仇却屡不得志,蹉跎了整整十八年。

“世道艰难,谁又不是可怜人呢——”柳凤雏对润之的感慨嗤之以鼻,“若想做大事者,必要摒弃妇人之仁。”

“尹壮图其人,本来能做大事也能做坏事,毁却毁在他心存过度仁慈,明明是要行谋反之举,却偏打着‘清君侧’旗号,这次被汪广琦带兵围剿,满可以在掩护之下成功脱身的,还是因为他那所谓正义,非不肯独善其身,才沦为阶下囚押送入京。”

“诶,”柳凤雏话头一转,“不过也就因为这样仁义心肠,偏笼络住了那些见识短浅的暴民,让他们以为只要跟着尹壮图,举的就是大仁之旗,行的便是正义之事,有朝一日或许能建功立业的,哼,一群鼠目寸光的二傻子。”

“何为‘清君侧’?”润之不解。

永琰拍拍他的手背,“就是清除君王身边佞臣,为其扫清障碍,辅佐明君的意思。”

“哦,那当今圣上怎么也不听取一下百姓的呼声呢,毕竟是那么多人,总不好说杀就全都杀了吧?”

“一个王朝若想维持稳定,有人流血牺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柳凤雏打着哈欠,“四万人才哪儿到哪儿啊,想当年长平之战,白起坑杀四十万战俘,一举成名被后世称‘杀神’,那才是真造孽。”

“更何况天子君临四方,皇帝再贤明也做不到真正耳听八方,乾隆皇帝如今三十又六,据说已经出了头风的症状,真正耳聪目明的年岁还能有几何呢,左不过由着刘墉与左相一派遮掩事实么。随便给暴民按一个犯上作乱的名头便发落了就是了,哪能真的叫暴民上金殿来辩解自己谋反的目的呢。”

“我明白了。”润之点头,成王败寇的道理他懂得,那尹壮图大仇未报自然一万个不愿赴死,只要抓住这一点便定能够劝服他归顺永琰。

“先生可有把握一举说服尹壮图?”永琰问。

“这个自然,不过我一个人肯定不成,还需要你们两人的帮助。”

“请讲。”

“十五日后,暴民抵达城外官道,按理来说是不会停下休息。汪广琦为人最是谨慎小心,他比谁都明白越是靠近安全的地方便越是危险,暴民队伍也最容易在这时候躁动。”

柳凤雏用食指沾了一沾杯里的茶水,在桌上画一个圈,“我要你们做的,就是制造一场暴民与押送官兵之间的冲突,让大军驻扎在此地至少一炷香的功夫,好让我有足够的时间说服尹壮图,并且传递消息给每一个方队,并且趁混乱把暴民们自林道带领到八宝山中间的巨大空地来——”

“诶,你怎么知道八宝山是中空的?”

“废话!我在这儿住了快二十年了,连这个都不知道还配自称天下第一聪明人么!”柳凤雏像看个缺心眼儿一样看着润之,抠了抠屁股道,“我不仅知道八宝山中空地能容得下四万大军,还知道那里有一大片盐湖,换成钱财富可敌国;我不仅知道那儿有一大片盐湖,还知道你们把山里唯一一只雪沙豹给宰了,唯一能从山上通往那片空地的洞口也塌了,害的我近几个月都没吃上盐!”

“那只神兽——是你养的?”

“养个屁!我养那玩意儿作甚啊?能看家护院么?能当女人用么?能给自己养老么?”柳凤雏气的想敲他,“那只雪沙豹本不该生活在中原地区的,可能因为怀了幼崽的缘故,盘亘在此处迟迟不肯离去。我气的是你们把山洞弄塌了,害我吃不上盐,真当老子是神仙啦,不食五谷哇,现在市面上的盐价简直要起飞,我可买不起私盐!”

“哦这样啊,”润之恍然大悟,自知理亏地小声嘟囔道,“你可以从官道上那片林子过去么,虽然十分隐蔽,但那边也能走的。”

谁知道柳凤雏更生气了,遂往桌子上一窜,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你难道要叫我下山以真面目示人么!被老百姓知道我长这样子我还活不活啦?我身高八尺形貌昳丽玉树临风的完美人设岂不全碎啦!”

“那……那暴民入京那一天你不还是要亲自出马的么?”

“那不一样,”柳凤雏蔫了,一脸认真道,“那是为了爱,与正义!”

润之与永琰撑不住同时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每日鞠躬~给各位读者老爷鞠躬啦~

☆、下堂妻

自那日与柳凤雏商定完具体计划与行动时间之后,润之和永琰在府中安生了几日,继续商讨个中细节问题。永琰原本不欲将润之卷进这件事中,每每提及却都被润之以吻封缄,只说‘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他便无力回应了。

这日和珅忙完了大理寺的差事,好不容易得空休沐一日,刚一回府就被小厮扑住了——

“老爷,大大大事不好啦!”小厮一把鼻涕一把泪,细看脸上还有些抓痕,和珅一愣,连忙问,“怎么回事?府里进强盗了?”

“不是强盗,是、是两位姨夫人打起来啦!”

和珅正要往后厅走,一听这话立马止了步——女人争风吃醋的事情他一贯最头疼了,更何况后厅这两位已经撕破脸动起手了。这个时候还是去找纪晓岚下盘棋吧,等事态平息了再回来收拾残局,嗯,就这么定了。

小厮一看自家老爷不仅不欲往里走,反而有要退回去的趋势,心里叫苦不迭,“老爷啊,后头人脑袋都要打出狗脑袋来啦,您这时候可千万得去主持大局啊,不然少爷一个人可撑不住啊!”

和珅心头一紧,“什么?你说囡囡也去了!”

“是啊!”小厮再接再厉,“老爷不在府,自然只有少爷能主事,小小姐一看要出事,赶忙儿的从后厅跑过来求少爷出面……”

“那还等什么呢!”和珅急的站不住,这两个女人下手没轻重,万一伤了润之可怎么好,大喝一声,“还不赶紧走!”

小厮连声应承,小跑着跟上。

事情还要从今早说起——

早晨永琰新教了润之一套拳,虎鹤双形,拳形杂糅掌法,不仅防身而且强身,小少年悟性高学的快,不一会儿就练的有模有样。

永琰又随手折根一段柳枝,握在手中颠了颠,示意润之细看。

永琰双臂微开,并八字步,右手倏忽一震,柳枝便如注入戾气一般坚且挺直,柳枝佯做剑使,勾、挑、掠、刺、点,长剑十八式,洋洋洒洒,招招稳而巧,剑气凛然,犹如雪山苍鹰,呼啸着掠过苍茫草原,万里河山。

永琰收式,润之高声喝彩。

永琰,“会了?”

润之:“没看明白。”

永琰:“……”

永琰扶额,“算了,这些想必也用不上,你想学什么?”

“爬树?”润之道,“翻墙,翻墙你会吧,轻功!”

永琰无奈道,“你那是书看多了,世上本无甚轻功,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不过熟能生巧,身形练得快于常人罢了。”

“哦。”

永琰笑道,“不过,翻墙你琰哥行。”

说罢脚下生风,轻点两步,一脚蹬上墙垣,猛一使力,转瞬间便踏着锡晋斋厢房琉璃瓦,朝下看。

“哇!”润之欢呼雀跃,“教我教我教我教我,琰哥!”

“来,手给我,脚踩着那,搭着这。”

润之狗熊般吭哧吭哧爬上墙头,扒着永琰不敢松手,长吐出一口气,“嗳,爬墙真是体力活。”

“嗳,体力活。”永琰学着他的口气叹气道。

“行了,会爬墙了。”润之道,“下去吧,一会把我爹引过来了。”

“嗯,”永琰两指夹着他后心,将他拎下来,道,“要勤加练习,这个有用。”

永琰师父十分欣慰,可欣慰着欣慰着就不对劲儿了——润之本来放在他腰上的手正在不停上下摸索,不多时又探进衣服里面来。

“不要闹。”永琰抓住他的手,想摆出一副严肃的师长模样来,对着润之却无论如何板不起脸,只得无可奈何。

小少年不依,抱着他呵痒痒,两人你追我赶闹了一阵,忽然听门外一阵嘈杂声,紧接着方儒生自前门进入,垂首道,“少爷,后厅小小姐说有急事要……”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慌慌张张跑进来,一身鹅黄缎子端得人面桃花好颜色,眉眼之间隐隐有几分像润之,只是形色慌乱,大眼睛里还噙着泪,一看见润之便哽咽道,“哥哥,求哥哥救救我娘亲!”

润之一时手足无措,这位同父异母的小妹妹表字素池,自小养在后厅深闺,一年到头也跟他打不上几次照面。润之只知道她娘是后嫁进府里的,素来性子和软不善言辩,母女俩总是被大姨娘寻由头儿欺负。不知大姨娘今儿又起了什么幺蛾子,竟然把她们母女二人逼迫至此。

“这是怎么了?”润之给她倒了杯茶,带她到院子里的石凳旁边,“坐下慢慢说。”

“不坐了,哥哥,”小姑娘簌簌掉泪,梨花带雨好不让人疼惜,“今日天不亮大姨娘就带人过来,硬要给我安排亲事,说要聘给他娘家侄儿,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可她那侄儿是出了名的纨绔,仗着亲戚关系为祸乡里无恶不作,名声坏的很,年纪轻轻霸占了好几个良家女子做小妾。我娘亲不肯,说府上大少爷还没娶妻,哪有妹妹越过哥哥去的理,大姨娘就叫人打我娘亲,说爹爹并不在意我,能嫁得如此便是上上姻缘,还说爹爹不在府里,和府就是她做主了,作誓今日就要下聘——”

“求哥哥,救救我娘亲吧,池儿愿意一辈子不嫁,给哥哥当牛做马。”小姑娘双腿一软就要跪下来,润之赶紧去扶,安抚道,“不怕,哥哥给你做主,定不让你和二娘受委屈。”

说罢回头对永琰道,“我去看看,午膳若赶不回来你就先吃。”

素琳这才注意到树下还站着个人,乍一见只觉得勇武无双、英气非凡,从前她以为润之便是京城男子中最好看的了,没想到世间竟还有这般俊美无俦的男子;再仔细打量才发现,这人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廊檐儿上挂着的一排草蝈蝈发呆,自始至终全然未看自己一眼,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听见润之对他说话,才勉强看过来,微微颔首道,“一起。”

一起什么?一起去么?素池一颗豆蔻之心泛起涟漪,隐隐期待能与他同行,或者,能跟他说上一句话也是好的。

润之却十分明白永琰的意思,他说的不是一起去,而是等自己回来一起用午膳。心知这人近来愈发倔强脾气,自己再多劝也无用,不如早去早回陪他用午膳,便道,“我去去就回。”

“嗯。”这次永琰不再多说,回过头继续望着廊檐发呆。

素琳在心里头默默叹息,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娘亲尚在危局,不禁赶忙收回目光跟着润之疾步朝后厅而去——

和珅到达战场时,两方势力皆已偃旗息鼓,一边是瘫倒在地哭哭啼啼不休的大夫人宋氏,另一边是面露喜色的二夫人冷氏与小女儿素池。而他的润之站在正当中,神色自若,字字铿锵。

“若是大姨娘没什么意见的话,便拿出三个月的例银来为二姨娘与池儿压惊罢,往后亲上亲这样的事也不必再提了,毕竟亲家表哥是何人品,大姨娘比谁都清楚。”

宋氏显然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的和珅,只直勾勾盯着润之看,眼睛里带着森然恨意,咬牙切齿道,“润之少爷要插手这后院儿的事,好歹也还跟姨娘差着辈分儿呢。月例银子可以给,但亲事确是门好亲事,我娘家再不济也是世家显赫,一个堂堂世子还配不上她个妾生的小蹄子了?”

“要说显赫,大清朝无人不知我父亲显赫,”润之满眼不屑,“若说卑贱,大姨娘您又何尝不是为人妾氏?好在您还无所出,来日若不幸得子,不也是妾生的?”

“你!”宋氏气的发狂,又忌惮他身份不敢发作,指着他道,“好哇,你如此不孝,等老爷回来看我不……”

“你待如何?”和珅跨进来一把攥住宋氏的手,狠狠甩到一旁,这泼贱竟敢用手指他的宝贝儿子,再不管制真要翻了天了么!

“老……老爷……”大夫人整个人呆愣住,也顾不得手背磕在桌角上钻心的疼了,连滚带爬扑过来抱住和珅的腿就告状,“老爷啊,你可得给妾身做主哇,妾身给池儿下聘可是一片好意,我也是她娘,还能把她往火坑里推不成,亲上加亲多好的事儿啊!本来正和二妹妹好好儿商量着,谁知道润之少爷突然就冲进来,非说池儿婚事妾身这个做大娘的做不得主了,还说池儿不能先了他去,您给评评理,哪有哥哥要耽搁亲妹妹婚事的,这不是——”

“你住口!”和珅不耐烦地叫人把她拖开,“宋氏无德,入府十余年皆无所出,已犯了大忌讳,却不能安分守己恪守本分。不过念在你这些年来侍奉尽心,我就不写休书让你在娘家面前没有脸面了,和离了吧。”

“老爷!”宋氏反应过来,当即大声哭嚎,“妾身入府十数年,没有一日不为府中诸事操劳费心,如今老爷说和离就和离,真要弃多年情义如敝履么!”

和珅冷笑,“情义几何,你心知肚明。”

宋氏心虚地攥拳,直把长指甲嵌进掌心里头。

这些年她没少把和府的东西往母家搬,又时不时到二夫人处打秋风。本以为和珅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儿子和政事上,经常十天半个月不来后院一次,也并不理会女人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便愈加大胆地欺负冷氏与素池。这次私自做主把素池聘给娘家侄子,不过是因为自己那不争气的侄儿欠了太多赌债,私心想着若素池能嫁过去,正好用彩礼堵了这笔亏空。谁承想彩礼钱没套着,却连自己也搭进去了——

“没别的事了就早点收拾东西回去罢,”和珅瞟了她一眼,语气更加冰冷,“多行不义,怪不得旁人。”

宋氏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小厮拖走了,和珅安抚了冷氏和素池几句便同润之一起走出后厅。

“爹爹当真要休了宋氏?”润之问。

“留着也是祸害,”和珅拍拍他的肩膀,“囡囡,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都是爹爹做的,我也没做什么,不过心里想着惩恶扬善罢了。”

“哈哈,对,惩恶扬善。”和珅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他的小少年是真的长大了,再也不需要他小心翼翼护在怀抱里,如今,竟也有几分家主的样子了。“一起到大堂用午膳么?”

“不了,”润之想到正等着自己的某个人,心底某处一片柔软,继续道,“爹爹今日不用去大理寺么?”

“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午后约了纪晓岚下棋。诶对了,听宫里教书的师父说你这几日没上书房?”

“啊……”润之掐指一算果真有好些日子没上书房,那老师父眼神再不济也该发现自己不勤奋了。

“我给你请了病假,”和珅认真道,“对外一律说是风寒引起的发热无力,你可别说漏了。”

润之:“……”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过百了,真的感谢不离不弃的读者老爷,诚挚的感谢~~~

☆、醋与酒

润之回到住处,果然发现永琰依旧保持姿势,动也未动,不禁走去,双手环抱住他腰侧,笑道,“饭不肯自己吃也罢了,连走动也不肯了么,院子里日头这么大,琰哥怎的不知进屋里等?”

“嗯,”永琰用手遮住润之头顶一片阳光,道,“饿了,吃饭不?”

“那我令他们在这里架个小棚子,把午膳端到院里来吃,如何。”

“好。”

说是架棚子,其实不过是用雨帆布撑起一片遮阳地,倒也快的很,不多时便撑好了。

下人一波一波上来,将饭菜码好,二人甫一动筷,却迎了一位不请自来的——素池这回过来与清早的情形大相径庭,早晨她为解母困来的匆忙狼狈,眼睛红肿、发髻散乱,梨花一枝春带雨,只一味惹人怜爱,这会儿小姑娘提着食盒姗姗缓步而来,换了莲藕色一水风毛的外袍,衣衫发饰都精心打理过,腕子上还系了一串精巧别致银铃铛,莲花细步叮当作响,更衬得豆蔻少女娇俏委婉,十足撩人心弦。

方儒生把她送进来便垂首退了出去,徒留润之与其面面相觑,一筷子菜夹到半空中吃也不是、放也不是。

“哥哥恰好在用午膳呐,”小姑娘开口打破沉默,莞尔浅笑着把食盒放在石桌上,“娘亲叫池儿送些糕点来给哥哥……和那位哥哥尝尝,感谢哥哥今日的维护之恩。”

润之见素池一双凤眼都要贴到永琰身上了,心说这糕点哪里是给自己吃的,分明是给‘那位哥哥’准备的么,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连忙推辞。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日之事不过举手之劳,二姨娘也太客气了些。她的好意我与琰哥心领了,至于这糕点你还是……”

“这位哥哥原来唤作琰哥么,那池儿唤琰哥哥可好?”小姑娘面颊微微发红,娇嗔道,“这些糕点都是池儿亲手做的,用的是最好的豆粉和鲜花,手艺虽然粗陋,但总比市面上卖的干净放心,哥哥和琰哥哥就尝尝和不和口味,若是不好,池儿回去再做过送来。”

可别来,可别来,润之腹诽连连,不禁后悔自己今日救了个白眼儿狼,心道我好心好意救你,到头来你却要觊觎我的琰哥,我倒是做了一回东郭先生,好心没好报,真真岂有此理了。

但毕竟自家妹子,面上又实不好明说,令小姑娘下不来台,偷眼去看永琰,可算是松了口气——那人正有滋有味地吃着方才碟子里自己给他夹的菜,完全没有听他二人对话的意思。

“不必再送这些来了,我不喜甜食,琰哥也不爱吃。”润之悄悄在桌子底下用脚尖碰了碰他,这一碰可好,永琰茫然地抬起头与他对视了一眼,然后缓缓地冲他露出一个微笑来。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素池只觉得这个人,这个笑容,都像是从戏文里拓出来的‘庄生晓梦’与‘望帝春心’,简直英武无双,当世无二,霎时间便在心底里激出千万重巨浪,浪花心儿里又开出层层叠叠的杜鹃花,迷的人不忍错目。

完了!完了!劲敌来自后院!润之大呼不妙,恨不得当场把这小丫头的眼珠子抠出来,省的她对着琰哥满脸花痴相地咽口水。

“行了,糕点放这儿吧,来日我得空了自会去向二姨娘问好,你先回吧,出来久了别叫二姨娘担心。”

“那,那琰哥哥也会来么?”小姑娘恋恋不舍,“池儿能不能时常过来……”

素池还未说完,只听院子西北角传来地动山摇的一声“嗷呜——”

几尺长的猛兽被吵醒,猛一个纵越,怒吼一嗓子发发起床气,又懒洋洋踱着步子到院中来,呲牙盯着这个‘叮铃’‘叮铃’乱响的陌生人看。

小姑娘登时吓得腿软,脸上粉白儿褪了个干净,只剩下一片惨淡青色,浑身抖如筛糠,哆嗦着连声道,“不来了,不来了,再也不来了……”说罢勉强向后退了几步,扭身跑了。

等素池跑出门之后,润之冲发懵的雪沙豹招了招手,“儿子,过来~”

大家伙摇头晃脑地跑过来,扑进他怀里委屈地“呜呜”蹭起来。

润之由着它蹭,笑道,“小坏蛋,你把人家小姑娘吓坏了,你还委屈起来啦。”

雪沙豹把脑袋搁在润之颈窝里头,两条前腿搭在他肩膀上,像个人儿似的‘咕噜’‘咕噜’抱怨,润之被它逗得发笑,又回头去看永琰,那人也正看着他,长身玉立,俊朗无二,甚是好看。

这样的人,怪不得别人会喜欢。

纵使永琰在情感上再迟钝,也察觉到今日的润之颇有些不同,他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只迫切地想要靠近他、触摸他,于是起身走去,用两只手指拎着那头丑萌蠢兽后颈上的皮毛,随手向后抛出去——

雪沙豹一个没防,已被扔出去老远,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奋力爬起,对着霸占自己位置的人龇牙咧嘴吼叫了半晌,忌惮着那人惊人的力量又不敢靠近,只得依依不舍望了润之两眼,掉头跑去找方儒生求安慰。

润之瞧着它委委屈屈的小眼神颇有几分不忍,嗔怪道,“琰哥……”

不料那人却直直挤进他两腿间蹲下来,学着方才雪沙豹的样子把两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歪着头靠在他颈窝里。

“!”

润之当即被他气笑,这人,连豹子的醋也要吃不成。

良久,永琰用手把领口衣料扯松,露出骨肉亭匀的一片肩膀和锁骨,指着肩窝上一小块即将消失的红痕闷闷道,“琰哥这个快没有了。”

润之呼吸顿时粗重,那人依旧把脸埋在自己肩膀,呼吸微微拂过颈侧动脉,大片肌肤却送到眼前嘴边,让人血脉喷张。

如若面前这个人不是永琰,他一定会觉得此人另有所图,并且毫无悬念的大功告成,润之一把将他拉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回屋里,呼啦将人按在榻上,俯身压上去——

炙热的亲吻,从磨锋般粗硬的眉一路向下,沿着高挺鼻梁直到开合的唇,身下之人略有些僵硬,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生怕惊了润之,勉力放松下来,迎合他的动作。

润之手滑下去解开他的衣带,继而拨开里衣,揉搓掌心下坚实的肌肤,试探向下,揉了一把。

“唔——”那人喘了一声,轻微动作。

润之埋首在他眉心落下一吻,顺下去舔了舔他的耳垂,低声安抚道,“琰哥,相信我。”

这个声音太让他心安,相信,太相信,就像那一次在黑暗之中的跟随,他愿意把性命都交付在这个人手上,只因为他的一句‘相信我’。

润之回忆着话本儿里描画的例子,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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