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乱党(1)
待霖都烟火将息,傅泉口中神秘的福星,却正为了一盏花灯与人吵得不可开交。
“周乐安!"周珑气得脸颊发红,伸手去够周宴手上的灯笼,“和我抢花灯,你羞不羞!”
周宴满不在乎,道:“这灯是我买的,本就是我的。”“你!“周珑语塞,半响才吐出一句,“这明明是人家送我的!”“哦?“周宴歪歪头,做思考状,“那是谁掏的钱?”周珑气极败坏:“本宫命令你!把灯笼还给我!不然我就……”按说周珑是陛下亲封的一品公主,位同亲王,动怒下令周宴应当有所顾忌。可这人偏是个目无尊法的。
“你就怎么?去同你父皇告状?“周宴笑道,“那你去告吧,我先回府了。”语罢,他便转过身,扬长而去。
周珑一把扯过侍卫手上捧着的帷帽,便欲追过去。萃音眼疾手快拦住了她:“殿下,宫门要下钥了……”“下钥"二字一出,周珑便消了气焰。
她耷拉着肩膀,转身往宫门内走去,愤愤道:“等本宫及笄立府,看他还敢这般戏弄?”
宫门下,一队宫人压下步辇,周珑被人扶上去。“殿下,回云心宫吗?"萃音仰头问道。
周珑摇头:“先去父皇那。”
今日七夕晚归,虽说有人跟着,但去父皇那报备还是有必要的。萃音颔首,步辇被抬起。
周珑仰头望了眼天际繁星,只盼着自己早日立府。可是,公主立府必须成婚,谁能做她的驸马呢?晋昭的面容划过周珑脑海。
转而她又摇摇头,虽说才高门低,便于掌控,可如今父皇正重用他,她贸然对他示好,定会引得父皇生疑。
门第低对她来说是好事,可对父皇来说却不一定。且今日见着,晋昭也像是个一心扑在公务上的,到时候若召他为驸马,只怕要心生怨恨。
她若立府,定要家宅安康才好,可不要像周蒙那样,整日风言风语传进宫里。
周珑有些心烦意乱,食指微微敲击掌下扶手。还有谁呢?
既要门第高,还要不上进,温柔体贴模样好,声低事少心和善。放眼满霖都,似乎找不出这样的人。
周珑轻声叹息。
想起母妃数次提起的那个陶格她就心烦。
她就要及笄了,到时候等着父皇母妃选定便晚了。她不想摆个碍眼的驸马在家中。
“殿下。"萃音的声音打断了周珑的思绪。她轻声道:“到了。”
周珑侧首望向灯火通明的紫阳宫,却见周蒙的随侍立在门外。下步辇的身形一顿,周珑皱皱眉:“怎的今日这般晚还在宫中?”萃音知道周珑说的人是太子。
她道:“许是国事吧。”
周珑想起晋昭也曾说的"国事”。
她点点头道:“那今日便先回母妃那吧。”一边的宫人再次压下步辇,萃音也欲扶上她。周珑却摇头,抬起步子离开:“不必了,本宫走回去。”萃音察觉到周珑情绪不佳,正欲跟上去,却被周珑拦住。“不用跟着,萃音,替本宫做件事……”
紫阳宫内,周桓手中奏疏又翻过一页,一边立着的周蒙此刻正大气都不敢出。
“再写。"周桓将奏疏甩回去。
周蒙接住奏疏,跪下身道:“父皇,儿臣错了。”短短一篇结案折子,本轮不到周蒙亲自来写,可今日周桓却令他在紫阳宫内翻来覆去写了数十遍。
周蒙纵是再愚钝,也猜到周桓的用意了。
他对审案结果不满意。
“哦?“周桓侧首,笑不达眼底,“你今日风光的很,何错之有啊?”周蒙垂着脑袋,道:“儿臣不该,不该……”他实在不知自己今日有何不妥。
周桓盯着周蒙,眼神愈发不耐。
周蒙思忖了半天,才想起高岳同他讲的"中正"二字。他道:“儿臣不该偏向钟庭月、晋昭。”
周桓往后靠了靠,沉默良久。
周蒙只觉着刀刃悬于头顶,许久不曾落下。他压住自己有些发颤的声音,试探道:“儿臣……儿臣这就回去重审?”“重审?“周桓忽然笑了一声,“行啊,回去重审。”周蒙骤然松了口气,却听周桓继续道。
“回去把钟庭月、叶献衣他们都叫起来,说你这个太子说的话不算数,朕不满意,案子要重审。”
周蒙顿时汗如雨下,道:“儿臣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周桓站起身,“你可是当朝太子,待朕一走,全天下都是你说了算,还有你不敢的事?”
周蒙不知周桓何出此言,顿时欲哭无泪,俯下身道:“儿臣万不敢有此狂悖想法,父皇何出此言啊!”
周桓似有些气不顺,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门外内监听见动静,欲进屋续茶,却被叶康拦住。他摇摇头,示意内监退下。
室内,周蒙见周桓几乎咳断了气,连忙起身扶住他:“父皇……父皇,你怎么了?来人!快请太医!”
叶康连忙垂头入殿。
可周桓却大手一挥:“滚出去!”
叶康闻言便退了下去。
周桓瞪向周蒙:"朕让你起来了吗?跪下!”周蒙触电般松开扶着周桓的手,慌忙跪下身,叩首道:“父皇…父皇……儿臣错了,求父皇不要被儿臣气坏了身子。”周桓扶着案坐下,努力平下呼吸。
他冷笑道:“气坏身子?你个蠢材还不配!”周蒙低着头,听周桓继续骂。
“堂堂一国太子,在家听妇人的,在外听岳丈的……"周桓一把将案上的奏折甩到周蒙脸上,“那高若淙还是个侧妃!你便对她言听计从!往后朕走了,你是不是要把我大延交给高家!”
“儿臣不敢!"周蒙总算明白周桓为何动怒了,顾不上自己被砸青的额角,他道,“儿臣…儿臣没有偏信高家啊!”
“朕上午传的御令,下午便到了高府。"可周桓并不信他,道,“还是朕的太子亲自去传的。”
周蒙顿时神情一怔,呆愣地望向周桓。
周桓讽刺一笑,道:“怎的?你的脑子放在高府了?没有高岳便成不了事?”
周蒙直摇头:“没儿臣没有……”
周桓揉着额心,闭眼道:“明日便送高妃去观里清修吧,朕瞧她主意是越发大了。”
周蒙神色错愕,转而竟落下泪来,他跪行着靠向周桓道:“千错万错,都怨儿臣愚笨无知!若淙无辜啊!她方生产,如今还在月中,您教儿臣如何忍心啊!”
周桓瞧着周蒙满脸泪珠的模样,皱眉道:“那便让她出了月再去。”周蒙如蒙大赦,心想缓下一月总能再像办法替高若淙脱身。他正要叩首谢恩,便听周桓又道。
“朕瞧着高岳在京中愈闲了,正好,锦州刺史一职空缺,遣他去吧。”周蒙抬头,不敢置信道:“父皇?”
可周桓不等他为高岳求饶,便将此事定下:“不必这副神情看着朕,高若淙谗言媚上,高岳教女无方,朕看在郡主年幼,高氏添嗣有功,小惩大戒,往后东宫禁院若再有议政者,朕绝不轻饶!”
周蒙欲再出言,却被外边的声音打断了。
“陛下。“叶康领着萃音站在殿门外,“公主着人送宁神汤来了。”紫阳宫内紧绷的氛围总算松缓下来。
周桓面上怒气散去,问道:“几时了?”
叶康接过萃音手上食盒,走入殿中:“回陛下,亥时了。”周桓点点头:“阿节呢?”
叶康将宁神汤摆上案,道:“殿下今日在外头玩一天,正累了回宫歇着呢。”
“没良心的丫头。“周桓轻笑,“都不说来跟朕请个安。”叶康也跟着笑:“这不是瞧陛下正忙?公主着人送宁神汤来了。”周桓终于再次想起周蒙。
“你该感谢你妹妹!"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周蒙一眼,转而又示意叶康将汤给周蒙,“这劓甜的玩意,朕不喝!你喝了快回你东宫去吧!”可周蒙还想替高岳辩解两句。
“殿下。"叶康捧着碗,行至周蒙身边,打断他未说出口的话。周蒙只好低着头接过碗。
“起来喝吧!“周桓摇摇头,“倒像朕苛待你了!”叶康连忙将周蒙扶到一边榻上。
殿内安静下来,周桓望向殿外:“阿节今日在外边玩的如何啊?”殿外萃音垂首道:“公主今日逛灯会,偶遇御史台的晋大人,得了花灯。”“哦?"周桓扬眉,“朕记得晋昭长的不错,算是个才俊,阿节可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