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夜宿下城区
41.
“这真的是.....给我的?”少年夏玛不敢置信。
"不是，"黎遥手一收，小山一样堆起来的星币眨眼间被她收起来一大半，只留下小土堆似的一点，"那些是给帮我忙的人的，是事成之后的报酬。这些才是给你的，喏，定金，你好，小弟弟，拿了我的钱就得乖乖帮忙嗷，不然我会盯着你，时时刻刻看着你，我会一直视奸永远永远......"
被她幽幽语气念得脊背发凉的夏玛赶紧接过了她手里的星币，"好的好的，那您跟我来吧。对了，忘了问您,我该怎么称呼大人您?"
黎遥跟上了少年的步伐，洛九川商誓二人跟在她身后。她边走边说着，“呸呸，我才不是什么大人，我今年才十六岁，我未成年，小鬼头，不许管我叫大人，你叫我姐姐还差不多。正式介绍一下，我是尧离，这两个是我的好......"一声好大儿即将脱口而出，好在黎遥及时住了嘴，她慎而又慎地将她和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变更了一下，"他们俩是我弟弟，这是川洛，那个叫商肆，小家伙，你呢，你叫什么?"
少年本来背对着三人正在引路，闻言，他骄傲地扬声说道:“我是MA87690。”黎遥:“啊?"她看了商誓一眼，脑袋凑过去，低声对他说:“你查资料的时候怎么没说这里的人是用编号取名的?这还好发现得早，不然回头可就要穿帮了!商誓:“.....资料上面也没说他们是用编号取名的，天佑星居民登记的名字一切正常。”他转而问起领路的少年:"我们问的是你的名字，不是编号。你的名字是什么?“名字......少年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噢，我叫夏玛。这个是身份证明上的名字，不过大家都不叫我这个，大家都喊我MA87690，因为我姐是A87690。"黎遥:"?"
她顺着少年夏玛的话追问:“那你姐姐为什么叫A87690?”少年答得理所当然:“因为她在血液捐献中心的序号是这个呀。"血液捐献中心。
少年身后，三人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是它的官方名称，但在私底下，所有人都把它叫作“少女工厂”。黎遥还记得自己查到的东西:少女工厂是程家的产业，程家供奉的神明是八岐大蛇，这是个喜欢吃年轻女孩子的邪神，基于此，程家会从星际各地收集少女血液，以此豢养祭祀八岐大蛇。就像那天在擂台上那个被她剥夺了八岐大蛇的程家人所做的一样。这事在上层人眼中压根不是什么秘密，但程家每年都会为此缴纳巨款税额，而且他们只是在做血液交易，通过兴建血液捐献中心，程家还带动了不少地区的经济发展。就像他们目前所在的天佑星。
的事情。
以编号代替名字，并且所有人都认可了这种观念，将少女工厂代号作为一件引以为豪黎遥想，如果她所料不错，天佑星的支柱产业应该就是少女工厂了。真是荒谬。
一个地区的支柱产业居然不是科技行业，不是农业矿业渔业，甚至黎遥觉得旅游业、服务业都好说，支柱产业是血液交易行业.....从小长在春风里的黎遥是真没见过这场面。理解不了，匪夷所思。
但这件事也能侧面印证程家是真的给得很多。
黎遥之前在论坛里就刷到过不少为程家少女工厂洗地的言论。“只要100cc血液就给一万营养补助费，帮助人的同时还能赚钱，程家这是在做好事啊!
"
“好家伙，天价营养费啊，心动了。”
“不光是这样，程氏的大型血液捐助中心都是有宿舍区的，愿意长期献血的还包吃包住呢!”
“哇，听起来好爽啊，这不是躺着赚钱吗?
"
"是啊，而且就100cc，就当是受伤了流了点血，可拿到手的那可是一万啊!""我作证，我就是靠着血液捐助中心的兼职走出了贫困星球，我们一家都很感谢程氏!“支持程家在贫困星球多建血液捐助中心，造福广大群众!”网友们的回复振振有词，看得黎遥是无语极了。
家把这事包装得再大义凛然，说到底，这事的本质就是把人当商品明码标价。什么时候，生命安全也是能放在明面上买卖的东西了?哪怕网友说得再好听，哪怕程但人哪里是能被放上天平衡量价值的东西?一个人的生命健康安全是无价的啊!程家要真像他们说的那么好，他们为什么不去建设一些能真正让当地人们收益几十年几百年的产业呢?就非得是血液这样的暴利、助长不劳而获不正之风的东西?还是他们从头到尾就没想过为大家做点什么，他们从头到尾考虑的只是自己的家族利益呢?但黎遥心里在想的东西，少年夏玛半点也理解不了，他从没想过那么多，夏玛用一种感激的语气对三人介绍起血液捐助中心:“多亏了血液捐助中心，我阿妈说，在她奶奶的那时代，女孩子的地位特别低，就算出卖自己也只能赚到一点点钱，有时候还会被家里的长辈逼着做这些事。但自从有了血液捐助中心，因为血液中心只要少女、处女，他们要保证血液的纯洁性，这种事情就再也没发生过了。就是我姐马上要长大了，她马上要拿不到这笔了，唉，要是我也是女孩子就好了，我到处捡垃圾捡上一年都没有我姐去一趟血液中心赚得多."
黎遥沉默了。
周围不断路过一间间形态各异、排列极不规整的自建矮小房屋，房屋的墙上、门上绘着神明的身影，在这死水一样的黑暗里，一行四人走过脏乱的残破街道，他们行走时发出的脚步声偶尔惊扰其他人，一个高瘦的中年男人好奇地看过来，不等对方开口，夏玛冲他毫无心机地笑笑，热络应答:"叔，这是我远房亲戚，家里人都死光啦，又没条活路可以走，他是过来投奔我的。
"
"惨的哦，"面庞枯瘦的棕色皮肤大叔摇了摇头，温和了语气对黎遥说，"不过来了我们这儿就好啦，一个小女子养活三个人还是容易的。”
告别了熟人，又走了一段路后，三人跟随着夏玛在一间小房子前面站定，夏玛拿出钥匙打开了门上老式的锁，开门后，夏玛点亮了一盏烛灯，少年冲门口三人不好意思地笑笑:“电费太贵啦，我们一般不开灯的。"
天佑星的电力是垄断产业，而垄断也意味着漫天要价，所以这里的电费反倒比黎遥经历过的所有星球都要高得多。
设布置。
烛火暗淡的暖橙色光线铺在墙壁上，织成巨大的影子，几人这才看清这间屋子里的陈这是个很小的房子，大概是黎遥在西斯莱军校时住的双人宿舍面积的四分之一左右，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房间里紧凑地摆放着床、桌椅、生活用品之类的东西，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正对着大门而贴的一张巨幅神明画像，画像下面摆放着一条窄窄的案几，上面摆了少许贡品，这一处的布置使得原本不富裕的房屋空间更加局促了起来。而夏玛点灯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了那张崭新神明画像前。烛火摇曳，照亮旁边的小小少年，瘦弱的小男孩伏跪在地，他姿态虔诚地感谢起神明的恩典。
“感谢神赐，让我遇到了好人，让我今天收获了如此多的丰盛，感谢您的慈悲.....听到他的念词，站在门口的三个无神论者都静住了。
遇到了好事，不觉得是自己走运，却把功德归于虚无缥缈的神明，这是什么脑回路?乎的一团，这时的他没有神明的和蔼圣洁，倒像一只活脱脱的恶鬼。黎遥半抬起头，直视着墙上那张神像半阖半张的眼睛，晦暗烛火下，神像的面容黑乎黎遥犀利地开口问道:"你拜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神明真的有用，你都这么虔诚了，为什么他没有保佑你生活平顺?为什么你的日子还是清贫到需要靠抢劫维持生计?"她的问题一针见血，直指核心。
救我，一定是因为我不够虔诚，这是我的问题。
少年夏玛的动作顿了顿，紧接着，他低着头，又对着纸糊的神明拜了拜:“神明没有拯”
好家伙，绝对立体防御!黎遥直呼离谱。神明显灵是神明慈悲，神明不显灵是信徒不够虔诚，反正神明永远没错，错的永远是其他人，这到底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东西?居然还真有人信!
黎遥有心想说点什么，但看着少年跪倒在地小小一团的影子，话到嘴边，她还是咽了下去。
这样根深蒂固的观念，这样从娃娃抓起的神明信仰，这不是她一天两天、一句两句就能改变的局面。这是有人故意在这里传播这种思想，这是有人在为自己的神明收集信仰。物理上，这里有程家的血液中心损害生命安全;精神上，有天竺派系传播这类驯化普通人的思想，宣扬神明的伟大，收割凡人信仰。双管齐下，各种制度、思想桎梏像冰冷的压榨机器落下，努力榨出这些平民百姓身上最后一滴油水。星主失踪的任务还没什么头绪，只是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黎遥已经觉得心里沉重起来。
她打量了一下周围，换了个话题问:“你就住这儿吗?”心了。
"不是我，是我一家六口。"少年夏玛说，"阿妈他们还在垃圾场没回来，我姐去血液中黎遥沉默了一下:“那你打算今晚把我们安置在哪?”
的，要是真的都进去了，只怕连四肢都舒展不开。
他们仨之所以一直站在门口没进去就是因为这房子实在太小了，他们三个人高马大少年一个人住这儿黎遥都觉得空间已经十分紧张了，没想到，住这里的不是他一人，而是他全家六口人。
黎遥之前一直想不通，既然他姐都去血液中心了，都这么能赚钱了，怎么他还穷到要靠打劫路人赚钱?
在听到这六口人的说法后，她明白了。虽然赚得多，但养孩子花得也多啊。的，虽然小了一点，但住你们三个应该正好。但你们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带你们问其他人?"夏玛观察了一下他们脸上的表情，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本来想安排你们睡阁楼上说着，夏玛把黎遥三人带到了另一间小房子门口。
人住在这边她爷爷的屋子里，不和她家里人一块住，住下你们应该没问题。他敲了两下门，转头对黎遥说:"A98998，呃，苏尤她虽然脾气有点古怪，但她一个说完，他又期期艾艾地看向黎遥:“你看这样行吗?”
"先看看吧。不行的话，你能带我们再找别的房子吗?"黎遥没把话说死，虽然他们不是来当皇帝来当公主的，但也不是来当压缩毛巾的啊，那点空间，除了压缩包，谁睡得下去啊。
“好。"说完，夏玛又敲了两下门，当他还想敲第三下的时候，“吱呀"一声，门被向内打开。
女孩的半边身子从锈蚀痕迹明显的铁皮大门里探了出来。"谁?"她警惕地看着来人。
一句:
商誓忽然眉头一动，一直没说话的他上前一步走到黎遥身侧，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这个女孩子.....是个神眷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