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百花小楼(十五)
面对顾白月的追问,司空摘星道:“我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小偷,绝对不会泄露雇主信息。"
顾白月:“那你怎么完成雇主要求的任务呢?’司空摘星嘿嘿笑:“你的优昙花又不是只开一次,我能偷到一次,就能偷到第二次。'
顾白月悠悠然道:“不用这么麻烦,优昙花大约还有十日就会再次盛开,到时候你来花家,我双手奉上。司空摘星惊讶不解,花满楼却有所猜测,“阿月,你怀疑那命令司空摘星来盗取优昙花之人,就是当年那桩绑架案的幕后真凶?”这些年,顾白月一直致力于寻找那个小人贩子,解救阿七她们,"“不错,当年那小变态放我离开时,口口声声说我时运不济,你们前来救援时,恰好被他家仆人撞见,但我思来想去,心底有些揣测,难道事情就真这般凑巧?我不信上天不帮善人,反倒助纣为虐。'陆小凤翘着嘴角,眉飞色舞:“巧未必是这么巧,恐怕是那狗东西故意误导,遮掩那替他收尾之人。’
花满楼若有所思:“那恶人彼时不过才七八岁,一个孩子胆敢在外面无法无天,背后自然是亲眷兜底。"
顾白月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岛上荒凉清寂,缺衣少食,少不得有人暗中运送物资。若要稳妥,总该有几支自家的船队。如此一来,码头与荒岛遥相呼应,互通有无,你们一打听出海船只,岛上就收到风声,可不就自投罗网了嘛。"
花满楼很少插手自家生意,但耳濡目染之下,对一些人情往来也略有耳闻,思索片刻道:“生活在沿海一带,且世代以制船售船为生的,唯有随州文氏,或许,我们可以向文老大打听一二。十天之后。
司空摘星终于拿到优昙花,马不停蹄地施展轻功,赶回去向雇主复命。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只苍鹰盘旋于空中,一路严密监视着司空摘星的行踪,顾白月三人骑马跟随,不多日来到太原境内。陆小凤:“到了这里,让我想起一位威名赫赫的江湖老前辈。”花满楼微笑:“你不必说了,我已猜到那人是谁。”顾白月:“我猜,你们说的是无争山庄,原东园原庄主,是不是?”
她一边说,一边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客栈里的店小二跑出来,殷勤地将马匹拴好。
男女身形容貌本就千差万别,顾白月虽然穿着一袭白色袍服,制式剪裁皆同花满楼一模一样,但她窈窕殊丽,腰肢嫋嫋一握,肤色较初雪尤胜过三分,明眼人一瞧便知是位姑娘家,一路行来自然引得狂蜂浪蝶无数。
此时将近午时,客栈内零零散散地坐着十几位食客,众人看到顾白月进来,都不由眼眸一亮,暗中喝彩:好漂亮的姑娘!大多数人见顾白月生得绝色,多看几眼也就罢了,偏偏有人不识趣,一眼又一眼,不停地瞟来瞟去,视线黏腻恶心,令人作呕。顾白月感受到冒犯:“你看什么?”
络腮胡大汉理直气壮:“看你怎么了?”
顾白月:“你这么直勾勾看着我,已经构成骚扰了。’络腮胡大汉开始无理取闹:“啧,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呢。”
顾白月闭口不答,等到络腮胡大汉得意洋洋地扭过头去,才一扬手腕,快速掷出去一支飞镖。
络腮胡大汉察觉有异,俯身趴在桌子上,等到躲过飞镖,才气势汹汹地拍桌大骂:“呸,你敢用飞镖暗算我?!"顾白月:“你背后又没有长眼睛,怎么知道飞镖是我的?’络腮胡大汉想也不想:“我又不是死人,难道还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么?"
顾白月笑得
一脸无辜,慢吞吞地说道:“哦,原来你也知道,人是万物灵长,有知有觉啊。
络腮胡大汉争辩不过,自知理亏,却还要胡搅蛮缠,抓起武器就要冲过来。
与此同时,陆小凤和花满楼也出手了,一人卸去他手中力道,一人将他衣袖中隐藏的匕首夺了过来。
花满楼淡声道:“这匕首上淬了剧毒,不知有多少人吃过暗亏。
正在此时,有人缓步走了进来,此人昂藏英挺,俊美如神,身上的白衣洁净如雪,长发浓墨一般乌黑,整个人宛若一柄神秘而又危险,寒光湛然的宝剑。
他果然也握着一把长剑,漆黑古奥,犹如蛰伏于黑暗之中的毒蛇猛兽。
任何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人不好惹。
人群出现骚动,有人小声议论:“白衣玄剑,一尘不染,难道是万梅山庄,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看向络腮胡大汉:“闵江,严无视?’络腮胡大汉见势不对,转身欲逃,西门吹雪的剑却比清风还要快,瞬息而至,一剑将他斩作亡魂,当真是疾如闪电,出神入化。围观之人惊呼:“原来那络腮胡大汉竟然就是严无视,传闻他背亲弃友,淫辱同门师妹,害得师父家破人亡,夫妻离绝,不想严无视竟改头换面,潜逃到此处。
另有一人道:“听说西门吹雪一年只出门四次,且每次都是为了杀人,所杀之人皆是大奸大恶之徒,果然不同凡响。”原来是西门吹雪啊。
顾白月望向那冷冰冰的白衣男人,浅笑道:“西门庄主,好久不见啊。"
西门吹雪脚步微滞,他当然认得她,这是十五年前那个雪娃娃一般的小姑娘,那个人还曾经戏言要将她拐回家,放在万梅山庄养着,被他极力劝阻了
后来,江湖漂泊,几经辗转,他与她也曾意外遇见,来去匆匆。陆小凤笑嘻嘻地过去跟西门吹雪打招呼,"相逢就是有缘,西门,过来一块儿坐啊。”他给了店伙计几块银锭子,嘱咐他将严无视的尸体处理干净,顺便也赔偿了店家损失。西门吹雪性情虽然淡泊如水,但对待朋友一片赤诚,在陆小凤盛情相邀下,同顾白月等人一起走到二楼雅间,四人围在一张桌子边,团团坐定。
等待上菜的间隙,几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花满楼同西门吹雪不甚熟识,全程以礼相待,既不热络,也不冷淡,时而埋头认认真真地剥松子,剥好的松子都放在一个小碟子里,缓缓推到顾白月面前。
西门吹雪留意到两人之间亲昵氛围,眉峰一蹙,心底莫名有些不快。
这顿饭注定吃得不安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菜刚上了一半,不速之客就不请自来了
一封来自无争山庄的红色帖子,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上。顾白月:“这位原庄主消息真够灵通,我们前脚刚进太原城,他后脚就派人寻来了,还要邀请我们去参加他七十五岁寿宴,咱们去吗?’
陆小凤笑得诙谐,眉毛胡子一起抖啊抖,实在灵活极了,“去啊,听说原东园膝下只有一位传人,还是五十多岁时老来得子,平素爱逾珍宝,只可惜那位少庄主幼年生病,坏了眼睛。"顾白月悄悄握住花满楼的手,无声安慰他。花满楼笑意温柔:“我并不想臆测那位原少庄主是否当真犯下十恶不赦的罪行,若是可以,我倒希望他的内心也能感受到阳光。"无争山庄。
庄主大寿,庄园里到处装饰一新,下人们也穿着崭新衣衫,捧着一样样稀世珍宝鱼贯而入,依次献给原东园观瞧。原东园兴趣缺缺,百无聊赖地挥挥手,示意侍女们都下去,然后才望向正在“看书”的青年,“云儿,你想要的那个人,已经来了,我儿打算怎么做?,
原随云笑而不答,他用手指缓缓摩挲纸面上针孔状凸出的小圆点,意味深长地说:“花家书铺推出来的盲文书籍,可真是一样好东西啊,果然心思奇巧,竟连我都被蒙骗过去了呢,我真是越来越迫不及待,想要见一见那个人了。"
大门外,小厮引着顾白月等人前行,院中宾客如云,门庭若市,彰显出无争山庄内敛的锋芒,以及卓尔不群的江湖地位。放眼望去,处处花团锦簇,人人欢声笑语,顾白月却莫名感受到一股直入骨髓的寒意,仿佛堕入冰窟。
阳光如此灿烂,依旧难以驱散此处的黑暗。顾白月停下脚步,一种浓稠目光黏上来,如跗骨之蛆。花满楼的全部心神几乎都在她身上,柔声关怀:“阿月,你怎么了?'
顾白月黛眉微拧,神色郁郁:“七童哥哥,我不喜欢这里,一靠近就觉得呼吸闷窒。’
两人低声对话,亲密无间,殊不知远处高楼上,有人手持西洋舶来品,透过镜片观察,神情老而弥辣,点评宠物一般,语气轻蔑:“那丫头无论容貌,还是身段,都是上上货色,确实称得尤物,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为我原家生儿孕女。"原随云侧耳倾听,面色阴鸷得几乎滴出水来,“她为什么宁愿陪在其他人身边,都不愿意陪着我?那人偏偏也是一个瞎子,呵
呵,花家七子,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