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反悔券
戚柠不清楚封砚为什么会有什么东西落在她家里。他这人向来恩怨分明,爱便坦荡热烈,恨也干脆决绝,一旦做了决定,便不留退路,绝不拖泥太水。当年两人分手,近乎决裂,几乎是把所有"可分割”的东西都厘清了。
包括刚满四个月的戚兔兔跟谁,以及定情物品的所有权归属。
但看封砚神色,落下的东西,貌似还挺重要的。戚柠一时间有些忐忑。
她去年装修房子时,动静太大,家具基本也都换了新的,很大概率,早把他的贵重物品给不小心弄丢了。“你还记得东西放在哪里吗?"戚柠试探问。联排别墅院子不大,入门处有个小小的喷泉,水池台面很浅,外观形状看起来像是砚台,但喷泉水花溅射台面,也可以理解为一一泽川。
封砚唇角几不可查勾了下,扯扯牵引绳,将淘气扑向水花的戚兔兔拽回连廊上。
似是不满小狗的活泼调皮,他面色稍显不虞,惜字如金地从鼻腔里挤出声:“嗯。”
防雨连廊直通主屋大厅,屋内灯没关,从厚实的深色窗帘缝隙漏出一点微光。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台阶,智能门锁感应识别戚柠的面部特征,自动开锁。
在推门而入的前一秒,戚柠动作骤然停顿。“不方便进去?"封砚了然,长腿停在原地。“不是,我……“戚柠下意识辩解,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咬了咬唇,如同下定决心心般,刚要彻底将门向外打开。
“也成。"封砚颇为善解人意,率先向后退了一步,转身背对着大门,“深更半夜,确实不太合适。”戚柠酝酿在嘴边的话就这么被堵了回去。
如果发出邀请,显得她别有用心一样。可自己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该怎么找?
背对她的封砚如有读心术:“阁楼的檀木架最上层,从左往右数第二个格子。”
戚柠完全没了印象,满含困惑“哦”了声,半天没等到他下一句交代,只好迟疑地说:“那我找找看。”门锁自动在身后咬合,戚柠纳闷又好奇地上了楼。装修时她没动阁楼。
封砚说的檀木架还在原处,不费吹灰之力,戚柠就找到了他说的那个格子。
只是顶层有点高,她踮起脚伸手去够,还差点距离。戚柠又从楼下搬了个凳子,踩在上面,才算顺利找到他落下的东西。
一个椭圆形的黑色小卡。
隔了六年,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那是封砚房子的入户门禁卡。
难怪他车子一直停在外面,原来是进不去门。可为什么不去找物业帮忙开锁,万一她今晚不回来住,他岂不是要空等?
戚柠胡思乱想着,怕封砚等得没了耐心,匆匆下楼。果然,门口台阶上空无一人。
她目光四处游走,很快在西南角的休闲区域寻到人影。封砚半靠在矮墙前的海棠树下,背对休憩区,单手插兜,抬头看着天空。修瘦背影被树干挡去大半,五官隐匿在暗夜里,同周围融为一体。
像是等了好久。
戚柠不自觉也抬起头。
今晚天气不错,星星很亮,映得无垠夜空都有些泛白透明。树梢上方,微云堆里躲着半规月影,像是粘稠的流体琥珀,随云朵缓缓游动。
给人一种宁定美好的错觉。
戚柠走过去,将门卡递给封砚:“是这个吗?”封砚看也没看,接过来后,直接连手带卡一起揣进兜里。
他人还倚在树干上,没起身,也不说话,戚柠只好默默站在旁边,陪他看了会儿月亮。
这块区域以前装了个秋千架。
地下恋那段时间,两人刚在一起比较黏糊,没分开一会儿就恋恋不舍。
戚柠经常跑过来这边,一边荡着秋千,隔一道墙,一边跟隔壁给戚兔兔洗澡的封砚聊天。
去年装修,戚岚请大师来看,说秋千架有碍风水,便给拆除了,只留一株孤零零的西府海棠。
那之后,她很少往这边来了。
晚风沉醉,夜色弥离。可能是人越长大,越没办法纯粹感受夜的静谧美,戚柠胸口涌涨着股淡淡的惆怅,说不上来。
她脚尖在鹅卵石上小幅度踢踏着,忽然想起,好像是少了点什么?
“成….Rabbitsen呢?“戚柠扭头看向封砚。男人站直身体,慢条斯理将挂在树干上的牵引绳摘下来。
她视线不由跟着向上仰,有点吃惊又有些质疑,难道戚兔兔爬到树上了?
正当戚柠准备按亮旁边的装饰灯,找个仔细,矮墙跟底下,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汪。
只闻犬吠,不见狗影。
戚柠难以置信蹲下身,半天从墙底的隐蔽小洞中,寻找到只灰头土脸的小狗脑袋。
“它怎么过去的?"戚柠想不通。
面前这个小洞,直径不过十厘米宽,她实在难以想象,它是怎么挤到那边的。怪不得蹭了一脑袋的灰。“缩骨功吧。"封砚敷衍地说。
牵引绳被挣脱断裂,等他追过来,狗已经窜到了隔壁。戚兔兔努力挣扎,试图从洞口那边钻回来。封砚似看够小丑表演,没了耐心,出声冷嘲热讽:“行了,早说让你减肥你不听,过不来就别徒劳挣扎了,安生点在那边等着吧。”
戚兔兔也不知没听不懂他的话,还是天生犟种。不仅没缩回去,反而越发拼命刨土,将脑袋往洞口里塞。矮墙是混凝土材质,洞口边缘不规则,戚柠怕它受伤,在旁边陪着苦口婆心劝了半分钟。
戚兔兔只字不听。
前爪使劲向洞外伸出,似想跟她握爪?
戚柠疑惑眨眨眼,将手从洞里递了过去。刚握上爪垫,那头猛地后撤,她整条胳膊猛地被往前带了一下,额头差点撞在墙上。
脑袋和墙壁中间及时横进来一只大掌,她额头栽在了温热的掌心上,没什么痛感。
还好戚兔兔没退出很远。
戚柠隐约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拖进了一个窄缝,然后,指尖碰到了什么东西。
似乎是,一块叠成方形的纸条?
“一一汪!“戚兔兔大功告成,神气十足叫了声,蹭蹭她手背,示意她将纸条捡起来。
戚柠将纸条攥在掌心,收拢,抽回胳膊,站起身。同一时间,护在额角的那只手掌也迅速撤回。戚柠眼睛追过去:“你手是不是受伤了?”为了美观,墙壁上是繁复雕刻的凹凸纹,棱角并不算圆润。她脑袋刚砸过去那下力道不轻,戚柠隐约像是看见了,他手背指骨连接处一片红痕。
“你不都看见了么?”
封砚哂笑一声,毫不隐瞒,十分体谅她眼睛地将那只手往跟前晃一圈,好整以暇提建议:“要是过意不去,不然,你现在上楼去找纱布给我缠一下?"他拖慢腔调,尾音向上扬,“再稍微磨蹭会儿,我怕过几秒伤口就该要好了。”戚柠没把他的话当玩笑,认真说:“那你等我。”家里的医药箱物品齐全,入职之后,学校进行过专门的急救知识培训,她学得很用心。上次帮吴为老师包扎手肘,因为动作专业标准,她还被学校医务室的护士夸了几句。
此刻给封砚包扎,戚柠颇有些无从下手。
他皮肤薄白,骨节处泛粉色,中指和食指根伤得最严重,卷破几层皮,隐隐渗出血丝,没出血,却比流血看起来还要惨烈。
戚柠用棉签沾上碘伏,小心翼翼点在伤口处。室外落地灯呈橘黄色,小小一盏,移近了还是不够亮,她一时也没想起来,可以换个明亮点的地方继续清创。封砚也不点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就这么冷眼旁观,看着她一脸发愁又努力克服地帮他清理包扎。戚柠怕弄疼封少爷,每次都要凑很近,眼睛快嵌在伤口上,仔细看清部位,再三犹豫鼓气后,才敢下手。但不知是不是她手太重,最后收尾那一下,仍不小心戳到了痛处。
封砚手指蜷了蜷,轻微抽搐。
接下来的动作,可以说是完全出于本能。
戚柠有多清楚他多怕冷多怕蟑螂,就有多了解他多怕疼。
封砚外表看起来凌厉张扬不可一世,实际上娇贵得很,内心住了个小公举,私下需要人宠。
戚柠下意识低头,对着他伤口呼出一口热气,嘴上自我安慰一般念叨着:“不疼不疼。”
前任就是这点不好,曾经有过最亲密关系的恋人,虽然因时间和距离疏远,变得陌生,但有些不合时宜的“默契”,已经潜藏在条件反射中。
哪怕记忆都淡忘,情感也生疏,肌肉记忆却还通通替他们记得。
呼出的热气轻浅舔上皮肤,封砚似觉得痒,手指动了动。不像是要挣脱开撤回,反而向上递似的抬了抬。这动作,明显唤醒了戚柠的潜在反应。
在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已经跟哄小孩似的,安抚性在他指腹落下一个讨好的吻。
下一秒,理智回拢。
戚柠无措地僵了片刻,狼狈直起身,如烫手山芋般丢开他的手,投降姿势举着棉签,诚诚恳恳道歉:“对不起。”封砚手没收回去,维持着被她仓促丢弃在石台上的原样。脸往右侧转,悠悠看过来一眼,表情一言难尽,没吱声,眼神分明是在说:有点饥不择食了啊。手伤成这样,居然也下得去嘴。
戚柠:”
有时候,不出声的嘲讽更让人如芒在背。她明晰感知出,嘴唇似乎慢慢热辣辣滚烫起来,酥麻中还夹着一丝异样的痒?
封砚皱着眉,先她一步提出疑问,“你的嘴肿了?”戚柠拿手机摄像头照了下,不太明显,但千真万确肿了,看情况像是过敏。
竟然,她的嘴唇,对封砚……过敏?!
“你酒精过敏?"封砚眸光微闪。
处理伤口前,他用酒精湿巾擦了手,也只有这一个原因能解释得通。
但封砚见识过戚柠喝酒。
她有哮喘不宜饮酒,高一有同学庆生,她不小心误饮了一杯含酒精的饮料。
其他人都担心得不行,只有她跟没事人一样,像模像样安慰大家:“没关系的,我酒量很好,最多可以喝一整杯都不会醉。”
说着,还用面前不足100mI的杯子示意了下,那神色那语气,仿佛能喝下这杯多么海量似的。
戚柠摇摇头:“不过敏。”
今晚家庭聚餐,她在表弟激将下,还浅酌了小半口,一点事儿没有。
封砚眉间褶皱加深。
戚柠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不过,我很容易莫名其妙对什么东西过敏,医生说是偶发性的,不用管,过会儿就自动消了。我小时候还对汗液过敏,一出汗就浑身起红疹。”
不清楚她这说法,打消封砚的疑虑没有。
戚柠自己是越说越混乱,索性跳过这一part,发挥专业素养,强忍尴尬,做完余下包扎工作。
在封砚起身提出告别前,她犹豫着开口:“不然,我现在一起拆开看看?”
她用眼睛指了指安放在台角的那张纸条。
纸条是普通手稿纸,边缘泛黄,看起来年代久远。戚柠猜可能是高三暑假的产物,不是她写的,就是他写的。既然是戚兔兔发现的,本着见面有份的原则,销毁之前,两人都有权利阅看。
地下恋那会儿。两人嫌隔墙喊话幼稚,而且大多时候各自在房间里,没办法面对面交流,于是经常遣了刚满三个月的戚兔兔当跑腿。
有说不完的废话。
“在干嘛"要废掉一张纸,“你猜”又要用掉一张纸。好好的手机不用,沉浸在飞书传信中乐此不疲,苦了天生劳碌命来回奔波的戚兔兔,被两个主人溜来溜去,四条腿都跑细了。
戚柠猜这个隐在草丛下的洞,就是戚兔兔自己发现的捷径。
怪不得它来回速度那么快,还经常派发空包裹。她怀疑,这纸条应该是它从洞里穿梭时,不小心被蹭掉在地上的。
恋爱时,什么不要脸的话都豁得出口,陷在爱河中的恋人看了,当时只会觉得甜蜜。
可倘若时隔六年,时过境迁,惨烈分手后,再没联系的前男女朋友,忽然被迫坐在一起,共同打开尘封多年的旧情书。
那滋味,就只剩坐立难安的煎熬。
戚柠突然有点后悔这个邀约。
为什么不她先自己看完后,再决定要不要让封砚看呢?她刚才去拿医药箱时,明明有机会的。眼下说什么都晚了。
时间太久,纸张略有些脆化,并不是那么好拆。因为不清楚纸条上会有什么“不堪入目"或者“贻笑大方”的青春疼痛文字,两人又都有一半几率,会是当众丢人的那个。
戚柠和封砚面色罕见都有些凝重。
足足两分钟后,纸张才完整铺陈在台面上,内里只有三个字。
戚柠肩膀松懈下来,心脏落回肚里。
虽说墨水有些晕染模糊,但还能辩认出来,是封砚的笔迹。
纸条“造物主"下颌紧绷,眸色渐沉,像是陷入沉思或者追忆。他脸上表情稀缺,戚柠分明没捕捉到他任何情绪,但还是无端觉得他并不是很高兴?
戚柠再次垂眼看向那张字条:【反悔券】
这三个字好像没什么特别,不暖昧不油腻也不酸溜溜,正正常常的词组。
好像也不丢脸?
只是不确定是哪次落在地上的。
两人在一起时间短,没认真大吵过,偶尔有一点小争执,也都是封砚先低的头。
他一向是敢作敢当的潇洒作派,不走回头路,却总是忍不住率先对她服软。
当然,更主要还是因为,那些小矛盾都没真正触及到他底线。不介意无所谓,拿吵闹当情趣,自然不会真往心里去。
能让封砚送出“反悔券”,说明在他眼中,这头最低只能低到这儿,错不在他,所以才递出台阶,给她抵赖反口的机会。
这是封少爷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求和。
可,戚柠想不出来,除了分手那次,还有什么时候需要他这么委婉地求和。
但如果真的是……分手他竟然还向她低头了吗?戚柠忽然不敢深想。
“你……"她刚起了个头,被封砚起身的动作打断。他神色迅速恢复如常,下巴点了点纸条,不甚在意地说,“这个你自己销毁,很晚了,我先回了。”“哦。“戚柠愣了愣,也忙站起来,“那我送你。”“别了,“封砚掸了掸裤子上不存在的灰尘,“乖乖女还是早点上楼,”他轻扯唇角,深深看她一眼,“小心待会儿又有人查岗。”
戚柠脸腾地红了。
刚才拿医药箱的路上,戚岚给她打电话,叮嘱她早点睡,果然被他看见了。
“刚刚是我妈妈,"顿了顿,她底气不足地补充,“给我打电话说她到家了。”
封砚眉目寡淡,没什么所谓,漫不经心点点头。戚柠忍不住又说:“以前那些纸条,我并没有……全都销毁掉。”
怕被戚岚发现,当年收到纸条后,很多时候她都是阅后即焚。封砚知道,也从没说过什么,甚至还亲手教她怎么处理更隐蔽。
可他刚才主动提起“销毁”,再加上他后面查岗那句,怎么听都像是在阴阳怪气。
封砚视线滑落在她脸上,仿佛在说:然后呢?戚柠没什么可阐述的后续,不过,既然开了话闸,她索性一并解释:“我今天不是跟你哥哥相亲,也没有打算跟他联姻,我……他是问我明黛小学妹一一就是我大学室友的一些事情。”
“所以?”
戚柠咬咬唇:“你说的对赌协议,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不想听么?"封砚随手一抬,恰好接住被风吹落的一小朵海棠花。
“那是因为,”戚柠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小声嘀咕了句,“你不喜欢我妈妈。”
封砚听见了,他似觉得好笑,“我为什么要喜欢她?”戚柠:”
她沉默了会儿,找不到论据来反驳,只得绕过这个话题,“上午在咖啡店,你说不喜欢欠人情,那能不能……作为我帮你买咖啡的交换,告诉我协议内容?”头顶海棠枝叶随风晃动,月光残影投在脸上,映得表情忽明忽暗。封砚食指和中指捏着花梗转几圈,抛在空中,又接住,稍微用力一旋,花瓣碾碎在指腹。良久,他很轻地嗤了声,“既然把我的话记这么清,那你总该能想起来,上午我还说了什么吧?”还说了什么。
咖啡店门口,封砚问出那句“听说你在到处找人联姻”,戚柠大脑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以为他是在指那条企鹅消息。
毕竟,从封砚的视角来看,这么想也挺合理。多年不联系,上来就直接问他,当初说的结婚还算不算数。
紧接着,又被他撞破,疑似跟他亲哥相亲。确实很像结婚狂,为了物色潜在对象不择手段,连当年闹崩了的前男友都惦记上。
所以,当时戚柠红了下脸,赶紧解释,也没撇清责任,老实承认错误:“那天是我太冲动了,情绪泛滥,乱发的,没想到你会看到,还特意……
封砚没耐心听她的注脚,犀利发问:“你冲动就是习惯找前男友复合,等冷静下来,再假装无事发生?”戚柠无言以对,垂下头,迟迟未能发出声音,好像怎么辩驳都显得苍白。
最后艰难地小声说:“我、没有。”
她想逃避这个话题,封砚却不肯同意:“可我当真了。”
他没什么表情地将脸低下来,看向戚柠,从他视角,只能看见她低垂的卷翘睫毛。
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响在她耳边:“所以,你的选择是?”
不管她有再多借口和正当理由,来澄清发出那条消息的动机,他都不接受。
他只承认消息内容有效,两人之间存在求婚一事。戚柠听懂了封砚的言外之意。
可是一一六年时间过去,很多事情都变了。他真的可以忘记那些伤害,不介意陆泽川的存在了吗?而且,她明明亲耳听到,他身边已经有了其他女孩子…戚柠不明白:“你,是为了兑现当初关于结婚的承诺吗?”
“不好意思,"封砚拢直身,再次强调,“我这个人只向前看。”
戚柠抿抿唇,继续垂眼看地面:“那你还…喜欢我吗?”
封砚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漆眸深处闪过异色。直视她片刻,他勾起唇,不走心地潦草回了三个字:“谁知道。”
“那……为什么?“戚柠睫毛颤了颤,忽然抬起头。既然不是彼此还互相喜欢,那为什么要选择结婚?戚柠执着地望着他,索要理由。
封砚收了笑意,定定瞧了她一会儿,目光淡得勾不起半点遐思:“或许,是想了却一份执念?”他视线冰凉浇过来,给周遭降了温。
戚柠心头一震,心跳脚步收缓,眼前蒙上一层阴翳。她懂了他的意思,却还是不能理解。
有些感情,停留在过去不好么,至少那样还是美好的,哪怕是幻想中的泡沫,起码也是绚丽多彩的。为什么非要打碎幻想,破裂到面目全非。
戚柠想跟封砚结婚,哪怕经历分手,从未改变过这个想法。
但也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让她希望两人不曾重逢。封砚却半点不体谅戚柠脆弱的玻璃心,继续给她重头一棒。把更恶劣的阴暗面揭露给她,什么对赌协议,联姻……不管戚柠能否承受,一箩筐全砸过来。
最后,好心给她指出条明路。
思绪从回忆中抽离。
“一定要这样吗?"戚柠轻声喃喃。
她不认为……这是封砚了却执念的最好出路。而且,如果她真的为了挽救妈妈公司,跟他结婚,难道不会加剧两人的矛盾?
当感情掺杂进利益,还能保持纯粹吗?
还是说,他仅仅是想要做个了结。
就像一场豪赌,赌赢了两人重新在一起,赌输了感情消耗殆尽,彻底结束。
而结婚,只是参与赌博的入门券。
有晚风轻曳,天气回暖,光源处渐渐有了飞虫。封砚抬手灭掉落地灯。
宽瘦掌背缠了一圈纱布,指腹上被碾碎的花瓣汁液已经干涸,他搓了两下,颜色渗入皮肤,擦不净。漫不经心问道:“或者,你有更好的建议?”
戚柠嘴唇紧抿:“我们不能做朋友吗?”
“我不跟前女友做朋友。”
“戚柠,"封砚叫她的名字,淡声提醒,“是你先给我发消息的。”
既然主动招惹,就别妄想抵赖。
先犯规的人没有资格讨价还价讲条件。
“上午我已经说过了,你只有两种选择。"说着,他突然俯身,逼近她视线。
一张过分英俊也过分有压迫感的年轻脸庞,陡然倾轧视野,距离近得令戚柠指尖发麻。她手脚不能动弹,感觉自己像是个被判处重刑的犯人,等待封砚这个审判官的最终判决。
对视须臾,封砚轻声宣读判词。
熟悉又陌生的低沉嗓音坠入耳中,如拨弦轻振,直击心脏。
“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或者。”
“跟我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