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暧昧
月色融融。
崇政殿一处偏殿,树下放了小几,摆放清酒几壶。谢尘安端坐于几案前,替萧翊斟酒。萧翊双手接过酒杯:“臣弟可以自己来。谢尘安稳稳地将酒杯放到他手中:“我现在是你的谋士。萧翊失笑:“这周围固若金汤,您大可放心。"谢尘安微微一笑:“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我们低声交谈,,旁人不一定听得到,可是人多眼杂,还是不要露了破绽为好。萧翊沉默片刻:“皇兄说得是。”谢尘安举杯浅酌:“曹家最近太安静了。后起了嫌隙,当有所动作才是。萧翊点头;“太后闭门不出自有缘由,但曹太尉既然已经跟太围猎刺杀之后,太后曾召曹太尉来宫中一叙,怎知曹太尉拒绝了。
太后虽然没有动作,但想也知她心里定是憋着一口气。敢跟她彻底撕破脸。
谢尘安淡淡道:“太后手里掌着兵符,有十万禁军傍身,曹家不萧翊蹙眉:“太后当年曾在父皇灵前起誓,只要她在一日,小
便
会替父皇守好大燕江山,也因此这些年曹家虽狂妄至极,却始终不敢有所异动。
"如今太后只是称病不出,曹家便敢公然行刺。”谢尘安道:“皇权势弱,又无太后约束,曹家自然无法无天。‘萧翊想到什么,道:“若按我们此前猜测......恐怕到了那一
日,曹家和太后之间会先有一战。若是得知此事,岂能甘心皇位拱手于人?"太后到底已经外嫁,就算那孩子生下来,也不是曹家人,曹家但萧翊还是觉得不真实,曹太后真是疯了,才会想到自己诞下一
个孩子来继承皇位。
此子既非皇室正统,也不能算作曹氏子,两边讨不着好。我便继续如此,作壁上观。
谢尘安垂眸看着杯中微微摇晃的酒:“还有数月才见分晓,你萧翊颔首,自太后暗中有孕,崇政殿乃是前所未有的清净,也因此皇兄才有时间放开手脚筹谋布置。谢尘安又说:“曹太后暂时偃旗息鼓,曹家却未必肯罢休,刺杀之事有一次,便会有第二次,要多加小心。萧翊犹豫许久,终是开口:“皇兄,臣弟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谢尘安抬眸看过来。
萧翊道:“曹家如今虎视眈眈,皇兄还是尽量以谋士身份出现为好。
人再度行刺,臣帝怕皇兄遇险。他咬咬牙,继续说:“这些日子皇兄常常往凌云宫去,若是有“臣弟本就没几年可活,若是受伤倒不要紧.....”“阿翊。”谢尘安打断了他。
“我会你全力寻找解药,切不可自轻自弃。”萧翊自嘲一笑:“皇兄,没必要为臣弟浪费人力物力。"他认真地看向他:“若非皇兄,臣弟和母妃早该死在数十年前。
求,只望助皇兄铲除奸邪,匡正社稷。“这十年来,每一日都是臣弟和母妃偷来的,臣弟不敢有所奢谢尘安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遍寻多年,并非全无所获。”萧翊回以一笑:“好,臣弟等皇兄消息。边,我会小心。
见他眉目间的惆怅稍稍散开,谢尘安放开手,“至于凌云宫那死我活的时候,她该当如何?萧翊问:“皇兄,长宁公主到底是大齐之人,若真到了两国你谢尘安看向远处流云:“她选择来大燕和亲,从来就不是为了大齐。”
萧翊挑眉。
但到底是经历过九死一生,又常年在皇宫摸爬滚打之人,萧翊没有多问。
凌云宫。
江辞宁带着几个宫女,正坐在树下编五色绳。江辞宁手里这一根,以金线替代了普通的黄线,相较于其他五色绳多了一分华贵。
抱露在旁边笑道:“若是圣上知道殿下这么早便给他准备了五色绳,定然是欢喜的。
这些日子燕帝常常往她们凌云宫来,有时陪着殿下对弈观花,有时陪她读书练字,甚至还一时兴起教殿下练过箭法。虽然燕帝从未在凌云宫留宿,但下面的宫人谁不为江辞宁欢喜。
一个人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日子久了,总能看得出来。凌云宫里的宫人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圣上这是把江辞宁放在心上了。
偌大个后宫,妃嫔就只有两位,青玄宫那位闭门不出,如今凌云宫独得圣宠,宫人们出门走路都带风。最欢喜的自然是风荷和抱露,她们盼着殿下好,如今殿下和燕帝相处融洽,岁月静好,怎能不开怀。江辞宁唇角带着淡淡笑意,翻着手中绳结。说来也神奇,自她转变想法,开始以朋友的身份去跟燕帝相处之后果论风月,两人之间竟真的好似朋友一般。他们之间倒是比以往都更加融洽自在。况且深入相处下来,江辞宁发现燕帝此人不仅全然不似传闻中那般,
倒可以称得上一
句怀珠韫玉,不知比顾行霖那种伪君子好了多少倍。
但也正是因为燕帝与传闻中表现得太过不一样,江辞宁始终不敢放下提防之心。
风荷和抱露多番查探,关于燕帝虐杀女子的事情却无处能觅踪迹。
那一日风荷回宫中,小心翼翼对她说:“殿下,奴婢这些时日与交好的一
-些宫人打探消息,每每提及此事,众人都讳莫如深,唯
有一个宫人好言相劝,叫我不要再打探这些事情。“她说她是亲眼瞧见临洲刺史家的姑娘被鞭打得血肉模糊,抬出宫中的,那姑娘还没到宫门处便断了气。”她还向奴婢说了一句话,大鬼打架,小鬼遭殃,若是不想做
那遭殃的小鬼,最好是学会揣着明白装糊涂。江辞宁在那一瞬察觉到了危险。这话警告意味太过明显,不像一个小宫人会对凌云宫说的。大鬼打架,小鬼遭殃。
只稍作细想,便明白宫人口中的大鬼是谁了。这小宫人是要告诉凌云宫,切莫再追根究底,太后和燕帝斗法,凌云宫最好不要卷入纷争。试问在这大燕皇宫中,还有谁会出言提醒?他还真是.....手眼通天。
的,”找个匣子来。
江辞宁收回思绪,在方才编好的五色绳中挑了一根编得最好抱露问:“要送给圣上嘛?殿下为何不用这条金线编的?”江辞宁摇头:“找个简单大方的匣子即可,我另做他用。”抱露起身去找匣子了。
风荷却看了江辞宁一眼,张了张唇,到底是没说什么。反倒江辞宁坦坦荡荡:“端午将近,五色绳驱邪纳吉,我要准
备一些送人,风荷,你也帮我去找几个好看的匣子。风荷哪能不知她的想法,无奈地看她一眼,到底是起身找匣子去了。
与此同时,崇政殿。
地面一片狼藉,萧翊坐在皇椅之上,怒气冲冲。谢尘安没有料错,曹家按捺不住动手了。此前曹家先斩后奏,私修漕运,已是引得当地百姓怨声载道。近几日天气热起来,竟用馊了的饭食打发服役百姓。哪知徭役繁重之余,领事之人还克扣饭食,日日清粥菜羹,有人服用馊饭馊菜之后腹泻不止,险些要了半条命,家人去闹,被官吏活活打死!
此事便如线引一般,彻底点燃了民愤!当地百姓当夜围攻了官府,弑杀了一干官员,竟有揭竿而起之势。
萧翊后知后觉,曹家私修漕运,恐怕根本不是为了给燕帝一个下马威,而是早有预谋,要制造动乱!殿中朝臣跪了一地,唯独曹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子,该当如何!
萧翊咬牙切齿:“曹太尉,修漕运一事因你而起,如今出了乱曹胥拱手道:“陛下,臣冤枉呐。”给工部去办了吗?
“臣乃一介武将,只是出谋划策,后来不都是由陛下全权托付“如今那帮刁民竟妄图揭竿而反,陛下若是想杀了他们,臣倒是可以帮忙。
萧翊眸光森冷。
“陛下,常州本就收复不久,如今出了这样的岔子,臣唯恐动摇我大燕威信。
萧翊看向发话的臣子:“那依爱卿来看,该当如何?”那臣子拱拱手:
“常州刚归顺于大燕,
人心浮
动,
不如亲临常州,抚慰当地乱民,以昭陛臭是根基不稳,国奉公,爱民如子
之心。
“郑大人。”曹胥懒洋洋打断他。要陛下亲临常州,不是将陛下陷于险境吗?“没听人禀报么?那群刁民竟敢围攻官府,弑杀官吏!郑大人昭示我大燕帝王替百姓除奸惩恶的气度!郑大人掷地有声:“曹大人此言差矣!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能萧翊冷眼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看向谢尘安:“谢卿如何看?”众人的目光皆落到那白衣卿相身上。谢尘安躬身行礼:“臣认为,郑大人所言极是。”萧翊有一瞬的怔忡。
虑,先退朝吧。
好在面具遮掩了他的真实情绪,他摆摆手:“朕下来考虑考朝臣纷纷退下。
书房之中,萧翊明显有些焦躁:“皇兄,臣弟怀疑此事乃曹家故意为之,若以身犯险,臣弟恐怕..."急中生乱,曹家如今越是迫不及待,马脚露得只会越快。"“或许趁此机会,
才能更好摸清,
这朝中到底有多少曹家暗中
培植的党羽。
萧翊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犹豫道:“皇兄的意思是.谢尘安微微一笑:“他请君入瓮,我们便将计就计。”燕帝特地为谋士们辟了一处住所,取名为神机阁。窃堡要谱截案窥的時痰段时男襄隼在牲咎A。归寒上前一步:“公子,那位送东西来了。”谢尘安脚步微顿。
归寒一早便知自家公子对那位用心之至,只是自那日猎场夜谈之后,长宁公主就处处避着“谢先生”。今日算是那边难得主动,他哪里敢耽搁,便一直候在此处。谢尘安刚抬手,归寒便将匣子递了过去。谢尘安看着漆木黑匣,沉默了片刻,终于将其打开。里面躺着一条精致的五色绳。
绳子下方还压着一张纸条。
"端午将至,唯愿安康。”
谢尘安拿起五色绳。
分明只是一根轻飘飘的普通的绳结,谢尘安却觉得重若万钧。他眉眼间有些微笑意洇开,转瞬即逝。“收起来,我要回崇政殿一趟。”凌云宫。
江辞宁刚刚沐浴完,匍匐在榻上翻着闲书,风荷在一旁替她绞干头发。
风荷揉了些蔷薇花露在掌心,以五指为梳,轻轻抹在江辞宁的发梢。
抱露则拨开她的衣服,取些上好的香颜膏涂在她背上,辅以掌心温热,将膏体化开。
室内缭绕着未散的水汽,香气越发浓郁。夏日炎炎,江辞宁只随意笼着一件鹅黄色的薄衫,青丝披散在肩头后背,白玉肌肤若隐若现。她雪白足腕上缠了一圈极细的殷红珠串,随着她轻轻摇晃,顺着纤细足腕上下滑动。
谢尘安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忽然兴起,孤身前来,并没有让任何人通传。谢尘安虽长在宜中
,但极度厌恶女子,平日里服侍他的都尽是男子,
哪里想得到女子沐浴之后还会这般精心打理。沐浴于他而言
只是为了清洁身体发肤。
他该折身离开的。
只僵硬了片刻,谢尘安转身便要走。风荷听到声音,转头一看,惊得倏然起身:“奴婢参见陛下!””长宁参见陛下。
江辞宁动作一僵,随手扯了一件披帛掩住肩膀,起身行礼:蔷薇馥郁的香气若有若无,水汽氤氲,她眉眼间也染了一分湿,抬眸看来的时候,好似朦胧春雨。谢尘安的脚步微微一顿,开口道:“是朕打扰公主了。”“长宁衣衫不整,陛下容长宁稍作整理。’她不待他回答,匆匆赤脚走到了屏风之后。薄衫擦过谢尘安的手背,她足腕上的红色珠串一闪而过。谢尘安默不作声立在原地,只觉手背微痒,直到她换好衣衫出来,肌肤之上都还残留着浅浅的酥麻之感。江辞宁佯装讶异:“陛下怎么还立在此处?风荷,快给陛下上茶。
他依然沉默地立在原地。
他带着面具,叫人看不清表情,但江辞宁却察觉到他的视线从未有一刻离开过她。
江辞宁背脊一点点绷紧,忽然生出几分懊恼。今晚不该用蔷薇花露的,这屋子里处处浸透满了蔷薇香,暖昧,危险。
她面上浮现出轻缓的笑意:“长宁这记性,今儿一早长宁无
事,刚整理过送来的新茶,风荷怕是不知道陛下爱喝的茶叶放在哪里,长宁自个去找。
她匆匆转身,忽然被人拉住手臂。“你们都下去。
他声音里藏了一分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