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八十二章
三月底,夜浓的工作开始忙起来。
人无分身乏术,忙了这头,就会疏忽那头。
沈屹骁就是这个「那头」。
上周说带她去一家新开的餐厅尝尝新,被她一句“忙完这阵再说"而搁置。一部她期待已久的科幻片上映,也因为她一句"没事,等下映从网上也能看"而取消。终于挨到周末可以和她享受一下二人世界了,结果她周六在公司加班,周日在家加班。弄的他一个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反倒成了闲人。
但是看见她工作劲头那么足,沈屹骁又实在不忍心说一个不字。掰着手指头算下来,足足忙了半个月。
再这么忙下去,拍婚纱照的时间都要往后推了。
早上把她送到公司楼下,沈屹骁问:“今天能准时下班吗?”夜浓正在低头回短信:“应该能吧。”
四个字里有三个字都是不确定。
沈屹骁无奈:“那你先忙,下班再说。”
说完,他刚把脸凑过去想要一个吻,副驾驶的车门开了。别说goodbyekiss了,就连个再见都没有。
揣着这股郁气,沈屹骁一个上午都没什么好脸色。
关昇了解他的脾气,所以能不出现就尽可能消失。
避免让其他人因为不小心而火上浇油,一整天,关昇都站在办公室门口,非重要不可不见的人,不让进,非时效性的文件,更是往后推。
沈屹骁是个会自己排解负面情绪的人,但若是这负面情绪是夜浓带给他的,那就只有她夜浓能解。
五点半,沈屹骁从办公室出来。
只一眼,关昇就看出他心情还没有由阴转晴。
所以,他只字不说,颔首,只听他交代。
但是沈屹骁是个心情不好,一个字都懒得说的人。
六点,沈屹骁准时站在了榕港大厦楼下,仰头看了会,又在车前来回走了几圈,最后掏出手机,给最近那位忙的没有一天能准时下班的沈太太打了电话过去。耳边刚传来一声等待音,电话就被挂断了。
又挂他电话,难不成这个点了还在开会?
沈屹骁手指迅速点在屏幕上:「要不要我给你算算,这个星期你挂我多少次电话了?」短信发过去十分钟,一个标点符号都没能等来。
在楼下不知等哪能让她第一时间看见他的气性,五分钟后,沈屹骁站在了三十层的玻璃门外。
七点十分,眼看有人推门出来,沈屹骁走近几步。
“沈总,夜总监还没出来,需要我帮你去喊她吗?"
虽说沈屹骁鲜少进这道玻璃门,但他是门口这片区域的常客,一周五个工作日,能看见他的次数,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沈屹骁礼貌笑了笑:“不用,我在这等她就好。”
眼看四五个人陆续进了电梯,沈屹骁掏出手机,刚点开屏幕,某人电话就打进来了。“我还要一会儿才能走,你在公司还是在哪?”
沈屹骁差点都听笑了。
冷飕飕的一双眼,盯着玻璃门,“我在家。”
眼神冷,声音也冷,他就不信电话那头的人听不出他的情绪。然后就听到一声“哦",然后是一声“行”,紧接着是“我知道了”--“那我一会儿打车回去。”
沈屹骁直接被气到说不出话来。
"喂?”
沈屹骁是真想挂断电话,但是握着手机的右手就是不听话,手不听话,嘴也不听话。“行,那你先忙吧,挂了。”
说完最后这两个字,他才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
不听话的何止是手和嘴,还有他的脚。
拿着手机的手就这么垂在耳边,沈屹骁直直盯着那扇双开玻璃门,足足盯了好几分钟,最后他两步走过去,摁响门铃。
接待的小姑娘叫陈妙可,见是他,忙开了门,“沈总,夜总监--”沈屹骁说不用:“让她忙完,我在这等她。”
说完,他往接待区的沙发里一坐。
作为接待,怎好让他干坐着,陈妙可去给他倒了杯水:“沈总,您喝水。”沈屹骁捏着眉心的手放了下来,一声“谢谢"后,他端起水杯,指腹碰到的滚烫让他皱了皱眉,“麻烦给我一杯冰水。”
陈妙可又赶紧去茶水间的冰箱里拿了瓶冰的矿泉水过来。“沈总,这个可以吗?”
沈屹骁没说话,接到手里,拧开盖,一口气喝了半瓶下去。再抬头,发现人还站他面前。
沈屹骁眉心拧出排斥:“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她忙什么呀,本来她都可以下班了。
陈妙可抿了抿唇:“沈总,真不用我帮您去
.......
”她手往后指了指。
沈屹骁还是那句不用:“她忙完会自己出来。”
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陈妙可总觉得这位沈总今天心情不是很好,难道是惹女朋友生气,但是又不敢主动去找
.......
想到这,陈妙可默默转身,结果刚一越过接待台--
"我说了,别告诉她我在这!"
低沉带着警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妙可双脚猛然停住,扭头,只见平日里温和有礼的人,正用一双摄人的目光看着她。
心脏和瞳孔几乎同时一缩。
想说自己不是去总监办公室,又觉得自己的心思怕是早被那双眼看了个干净,陈妙可垂着眉眼转过身来。
刚一站到接待台里,让人寒毛直竖的声音再度传来--“这么晚了,你不下班?”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妙可哪还敢继续待着,抓起自己的包就往门口溜,推门之前还不忘说一句:“沈总再见。”
但是没能敲到总监办公室的门,不影响她短信告知。
只可惜夜浓忙得没能及时去关注短信,直到半个小时后,她拿着水杯从办公室出来。乳白色的四人位沙发里,多了明晃晃的半截深色。
夜浓定睛一看,眼睛瞬间睁大了一圈。
这人不是在家吗,怎么一转眼又跑到她公司来了。重点是,来了也不进来找她,跑沙发里等着是什么回事。
水也没接,夜浓端着只空水杯走过来。
靠着沙发,抱着胳膊,后脑勺还仰着沙发靠背。
这人该不会是睡着了?
她放轻脚步,走到沙发扶手边,弯着腰定睛看了会儿,发现他眼睫安安静静地铺着。还真是睡着了。
夜浓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快八点了。
所以这人是在这等了多久?
回味起电话里简短的几句话,夜浓这才后知后觉到他当时话音里的不对劲。所以这人该不会压根就没回家,而是一直在这坐着?
心脏某一处突然塌陷了一块地方。
夜浓低头把唇轻轻印在他阖着眼睛上。
感觉到他眼睫扑簌了一下,夜浓这才把唇移开。
和他困倦明显的一双眼对上,夜浓噘了噘唇:“怎么不进去找我呀?"
软呼呼的调子,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将沈屹骁满腹的气性吹散了。但是这一整天的气不能白生。
沈屹骁眼睛一闭,继续八风不动地坐着,但是他嘴不怂,生怕她看不见、听不出、感觉不到他在生气似的--
“夜总监不是在忙吗?”
“工作重要,老公算什么。”
“就让我在这等着呗。
"
“五年都等过来了,一晚上又算得了什么。”
每一字每一句,无不彰显着他在生气,而且气得不轻。夜浓把唇角的笑抿下去,明知故问:“生气啦?”
沈屹骁依旧眼闭着:“没有。”
都气成这样还不承认。
夜浓索性顺着他话:“我就知道,老公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沈屹骁眼皮一掀,嘴角刚一张开--
"而且老公这么疼我爱我,就算想生气也不会真的跟我生气的。"沈屹骁:“......"
"我说的对不对?"
沈屹骁:“......"
“对不对嘛?”娇娇软软的音还没落,夜浓就在他额头亲了一下:“说话呀。”因为头后仰着,他喉结凸起明显,上下滑滚间,他不情不愿地“嗯”了声。一声“嗯"能说明得了什么?
夜浓不依不饶:“所以你有没有生我的气?”
又喊老公,又撒娇的,简直就像拿把软刀子,抵在他脖子上。所以除了说一声“没有",他还有第二种选择吗?
顺着她心意,说了那两个字后,沈屹骁坐正回去,刚想拍拍旁边的位置让她过来,夜浓就主动坐了过去。
看出她的有心讨好,沈屹骁小心思微动。
“上次我说的那家餐厅--”
“周末吧,周末就去!
"
还挺有自知之明。
沈屹骁又说:“还有婚纱照--”
夜浓几乎撵着他的尾音:“也放在周末吧。”
沈屹骁歪头看她:“请柬呢,看得怎么样了?”
夜浓忙点头:“差不多了,回头咱俩再确认一下。”
差不多,估计是还没来及看。
沈屹骁懒得拆穿她,又问:“那订婚的地方呢?”
沈屹骁给了她三个地方,一个是酒店,一个是海边度假村,还有一个是谢绝所有媒体的私人订婚宴,在他们的新家,春江半月的后花园里。夜浓知道他偏向于第三种,而她,也不想光是一个订婚宴就弄得满城皆知。“就在我们家办吧。”
沈屹骁把她往怀里搂:“上次去香港,只是简单拜访了你父亲,下周末,我们再回去一趟。"
夜浓点了点头:“但是我妈那边,我不想你过去。”
沈屹骁轻轻摩挲着她肩膀:“即便她有万般的不是,可到底也是生你养你的母亲,我怎能不去?"
夜浓的母亲,只要她不提,沈屹骁一般不会主动提及。因为他知道,那是她最不愿被碰触的一块地方。
他更知道,有些伤害,不是你想去修复就能修复得了的,而他想做的,从始至终都是“沈屹骁。”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