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番外-眼泪
周序霆临时过来的，只是为了看看她，不能久待，第二天就回去了。虽然没剥夺她上班的权利,但转头就嘱咐她公婆，请了个司机接送她上下班。怀孕还自己开车，他说什么都不放心。
定期产检是许如心陪她去的，但除此之外，公婆并没有打扰她生活。她依旧一个人住在新房，每晚和周序霆打电话，如实交代自己做了什么，吃了什么。三餐营养跟上来，作息也规律，眼见她脸蛋都长得圆润一些，周序霆才稍微放心。可看着肚子一天天变大，腰身再没有以前纤细，乔初意有点焦虑和迷茫。她觉得自己胖了，五官和轮廓不再清秀，尤其在手机摄像头里，脸型显得格外肿胀。渐渐地,她不喜欢和他打视频。
看着屏幕那头帅气依旧的男人,越发觉得自己丑了。
然而她的小心思并没有让周序霆知道，只说工作太忙，接连两个月视频不到三次，平时都是发微信，或上下班路上打打电话。
有时接到他视频，就那么放在旁边，各做各的，说说话，很少让他看自己。元旦过后，周序霆到北京的调令下了，他忙着工作交接，也没有太多精力注意到她的变化。
直到那天晚上。
的皮肤，才疼醒过来。
不知道吃了什么还是接触到什么，乔初意觉得身上又痒又烧灼，睡梦中挠破了脖子上给许如心打了个电话。
如果是以前，她自己打个车就去医院了，可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她怕出问题，还是凌晨十二点，一家三口都在医院。
点效果，但还是难受。
医生说是过敏反应，考虑到她怀孕，最好不输液，就先给她涂了药物缓解，勉强有一“这怎么就过敏了呢。”许如心用热毛巾给她擦着脸，心疼得不行。的。
乔初意想起她下班后，在小区门口卖花的小姑娘那儿买了一束。除此之外，再没有别便和许如心说了。
“以前也没有花粉过敏啊。”许如心眉头皱得更深，“真是奇怪。”叹了一声，去给乔初意倒水喝。
擦一遍，实在难受就叫医生。
周鸿朗在门外给周序霆打完电话，护士拿药过来递给他:“这乳膏明天早上再给您女儿从乔初意被送到医院，都是他们俩在忙前忙后，许如心看她难受，心疼得眼睛都红了，医护都以为是自家女儿。
周鸿朗也没解释，接过药说了声谢谢。
许如心听见脚步声，问丈夫:“电话打通了吗?
"
“嗯，明天过来。"周鸿朗说，“最近的航班明早八点，下午才能到。”许如心忍不住抱怨了句:“能指望他什么。
"
这话完全是站在乔初意的角度上说的。
都知道，周序霆远在新疆，他也没办法，明天下午能来已经不错了。乔初意没怪他，敷的药膏像是终于起效，身上瘙痒和疼痛开始没那么强烈。困意袭来，她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周鸿朗还要上班，许如心想给秘书打个电话说上午不去公司，留在医院照顾她，可乔初意不想影响她工作，说什么都没同意。
经过一晚上，她过敏反应几乎没了，只需要留院观察，许如心也就没坚持。怀孕后比较嗜睡，吃过早饭，她又躺下来接着睡。
再次醒来时，手背有熟悉的温度。
乔初意睁开眼瞧了瞧，男人坐在床沿，握着她的手。她怔了怔，问:“几点了?”“十一点半。”他说着，执起她的手亲了亲，“感觉好点没?”乔初意以为她在做梦:“你不是下午才到?
"
让他们捎我过来的。
“等不及了。"他伸手过来摸摸她头发，满眼心疼，“乌市有一趟专机，早上七点走，我早上七点
乔初意虽然昨晚遭了罪，但这会儿脑子还算清楚，从伊宁到乌鲁木齐，全程高速要七个多小时，他是接了电话就走，还一夜超速么?
就为了赶七点的专机，为了早那两三个小时?
乔初意眼一热，想骂他，又骂不出来。
“医生说你现在不能乱吃东西，怕又接触到过敏原，我给你点了粥和青菜，大概半个小时到。"周序霆看见她脖子上，被她自己在睡梦中挠破的伤口，眼色沉了沉，像竭力压抑着么，然后把被子牵起来，在她肩头掖好，“你再睡会儿，我去冲个澡。"乔初意点点头:"嗯。"
她并没发现他情绪有什么不对。
直到护士把外卖送进来，又给她检查了一遍身体指标，眼看也快半个小时了。她叫了他一声，想问他洗好没，里面却只有哗啦啦的水流声。乔初意起身下床，走到卫生间门口。
门没锁，她轻轻推开一条缝，正要开口说话时，看见弓着腰站在水池前的男人，声音就那么被哽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水龙头被开得很大，掩过门响的声音，周序霆并没有发现她。许如心知道他要来，早上让周鸿朗回家拿了套衣服，此刻他穿着新的T恤，衣领半湿，头发上的水还在顺着脖子往下淌。
头埋得很低，快要没入水他里去，乔初意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男人颤抖的肩膀，和深深吸气时起伏的背脊。
她默默关上门，靠在墙边，感觉脑子有点恍惚，心口又烫又疼。他怎么可能会哭?
在此之前，乔初意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这个男人掉一滴眼泪。而现在一门之隔，她能感觉到他的难过与窒息。
原来他也会有崩溃的时候。
这个钢铁一般的男人，杀过亡命之徒，经历过战场与生死，她曾亲眼看他一枪射穿逃犯的脑袋，连眼睛都不眨。
好像天塌下来都砸不动他笔直的脊梁，永远都不会卸下坚硬的盔甲，然而，此刻，却为了她在偷偷掉眼泪。
乔初意听见水声停止，连忙回到了病床上，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不那么明显。
周序霆回来时，脸色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他皮肤不算特别白，所以眼周那一圈红也如果乔初意不是见过他哭，怎么都不会发现。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说饿了，让他把床背升起来。
周序霆照做，然后打开粥和炒菜，一点点喂给她吃。
吃完饭，她坐在床上看他忙活，病房里装的投影仪，她想看但不会弄。周序霆调好后把遥控器递给她。
乔初意挑了个无脑言情剧，其实没怎么用心看，一直偷偷瞧他。周序霆在给她削苹果。
一整天岁月静好地过去，但总觉得像缺了什么，直到晚上，乔初意说有点冷，让他起来陪她睡。
周序霆拗不过，虽然床很小，但他抱着她勉强能躺下。乔初意靠在他怀里，心里那点空缺终于被填满了。
关了灯，屋里暗暗的，她抬头用手指戳他的脸。周序霆握住她手，嗓音低沉:“不困了?"
乔初意没回答，只叫他:“老公。”
“嗯。”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在。”
乔初意望着他眨眨眼睛:“你今天都没问宝宝怎么样。
"
摸，"最近有没有闹你?
"我满脑子都是你怎么样。"话虽如此，他还是把手放在她隆起的小腹，温柔地摸了“还好，它很乖的。”乔初意开玩笑，“我感觉是个女儿，肯定不像你那么调皮。”周序霆弯着唇:“不像我就好。”
乔初意觉得他好像话里有话，眼神凝了凝。
他的手离开她小腹，将她腰身圈起来，十分小心地搂在怀里，低声说:“我有时候觉得自己依然很糟糕。"
乔初意定定地望着他。
他吻住她眼睛，让她闭眼，才有勇气继续开口:"想让你开开心心的，跟着我不受苦，但好像还是没做到。自从你怀孕，一直都是一个人，孕吐的时候我不能帮你，吃不下饭我也不能亲手给你做，生病了也不能吃药，那么辛苦地扛着，甚至昨晚....他嗓音微微一哽。"如果我不要孩子，这些你都不用承受。
他好像全然忘了，当初主动说要孩子的是她，整个人被内疚和懊悔裹挟得透不过气。乔初意仰了仰头，轻轻吻一下他的唇，然后睁开眼，在黑暗中盯住他深邃如海的眸:"哪有人可以一直开开心心不受苦的?我就算不受怀孕的苦，还得受工作的苦。你不知道这个月在单位，他们什么体力活都不让我干，已经轻松很多了。这要是以前，我一个人被当成两个男人用。
周序霆知道她是想让他宽心，于是给出一个让她宽心的笑容:“我下周回北京上班。”乔初意眼一亮:“这么快吗?”
“嗯。”他低头亲了亲她，“等我回来，你就不用一个人了。”乔初意看着他格外明亮的眸子，捧着他的脸，痴痴看了十几秒，才又开口:"老公，和你说件事。”
凝重的气氛变得温情，他啄一口她的鼻尖:“什么?”
小性子，她不想两人之间存在芥蒂，哪怕只是她单方面存在过的不安情绪。"其实前段时间.....我也不是那么忙。"想起他为她而流的眼泪，乔初意越发懊恼自己的于是咬了咬唇，坦白:"我就是觉得自己胖了，很难看，我不想你看到......"“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周序霆皱了皱眉，“谁说你难看了?”乔初意垂了垂眼睫:“没有。
"
周序霆叹了口气，把她的脑袋摁在胸口，贴着自己沉稳跳动的心脏。“我不干涉你的想法，你的身体你自己做主，只要健康，怎么样都行。"女孩子希望自己苗条，他可以理解，每个人审美不同，他不会为了自己的想法一定要她长胖一些。"我能说的是，在我眼里你无论怎样，都是最好看的。我爱的是你，从小到大你什么样我没见过?"
着婴儿肥的那张脸，在他记忆里依旧鲜活。
当初那个含着奶嘴的婴儿，穿开裆裤走路摔跤的傻妞，以及十八岁以前，她一直都带如果爱一个人只爱她最惊艳时的模样，那不叫爱，叫见色起意。至变成别人口中那种油腻大叔，你会嫌弃我吗?
周序霆抬起她下巴，看着她微微闪动的眼波，认真问:“等我年纪大了，中年发福，甚乔初意不假思索地摇头。
男人轻笑:“那不就得了。”
乔初意抬手描着他眉眼，虽然夜色里看得模糊，但还是一等一的俊俏。就能认出来，总是人群中最养眼那个。
他长得像周鸿朗，身材也像。公公如今已经快退休，每次出现在新闻画面里，她一秒乔初意已经能想象到二三十年后，同样满身勋章，让人分辨不出年龄的周序霆。他就算变成大叔，也是个帅气大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