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告状
老夫人和嬷嬷来寻人时找不到宁姝窈的身影,一转头发觉她在湖中泡着,大惊失色的赶紧叫了人来捞,还把周围的人给疏散了。
侯府的小斯见宁姝窈会水,便没有贸然下去救,而是把竹棍放下去,宁姝窈揪着薛妙云的后脖子游到了竹竿前,二人拽着竹竿上了岸。
一上岸,婢女们便拿了衣服裹住二人生怕叫人瞧了去,小厮们也低着头全都不敢看。
薛妙云咳个不停,老夫人上前扶着宁姝窈起了身:“怎么回事,啊?怎么好好的就在水里了,赶紧赶紧回去,换衣服喝姜汤,这天气非得风寒一遭不可。”宁姝窈冷的嘴唇发白:“就、就是脚、脚滑罢了。”老夫人回头看薛妙云也叮嘱:“薛娘子也赶紧回府罢。”
薛妙云身边的婢女行了一礼:“多谢宁娘子相救。”现在回府也来不及了,几人干脆来到了最近的客栈,开了房叫人添了热水,宁姝窈脑袋上顶着帕子泡入热水的那一刻浑身都松懈了下来。
屋内染着炭火,极为暖和。
大约泡了两刻钟左右,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一直加着热水,免得水冷了。
泡完后裹着衣服捧着姜汤灌了两大碗。
老夫人絮絮叨叨的叮嘱,末了感叹:“我实在是没给女儿,平时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好在有了你。”二人正说着话,突然门敲了敲,屋外有侍女的声音响起:"老夫人、宁娘子,我家娘子想当面谢谢宁娘子。”“快进来罢。"老夫人招呼二人进来。
薛妙云裹着厚厚的大氅,一脸别扭的样子:"老夫人、宁…娘子。”
老夫人眼观鼻鼻观心:“我去看看灶上驱寒的汤药好了没,你们先说着话。”
说完便离开了屋子。
薛妙云扭扭捏捏地坐了过来:“喂,谢谢你啊,今天救了我。”
“但是,你救了我是一码事,我是不会原谅你以前害的我在出丑的事的,一码归一码哦。“薛妙云哼了一声。宁姝窈疑惑:“我害你出丑?“此话怎讲。“你不记得了?那年我生辰宴,你居然把毛毛虫放在礼盒里,吓得我把盒子扔了出去砸到了我表哥的脑袋,这不就是让我出丑吗?”
宁姝窈:?自己还干过这种缺德事儿啊。
“那我现在跟你道歉,我这儿失忆了,以前的所有都记不得了。”宁姝窈老实的说。
薛妙云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是真的啊。”
薛妙云狐疑:“你不会是在找借口骗我的吧。”“你爱信不信了。"宁姝窈低下脑袋。
“别别别,你同我说说,失忆的感觉是什么啊。"薛妙云反而没生气,兴致勃勃的坐了过来,满是好奇。“失忆有什么感觉啊,就是不认人了啊。"宁姝窈敷衍道。
“那你还能记起来吗?”
“不知道,应该吧。"宁姝窈很模糊的说,其实她也不知道,记起来不记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她一向安于现状。
“难怪呢,总觉得你没以前那么讨厌了。"薛妙云撇撇嘴。
宁姝窈:我谢谢你。
薛妙云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临走前还傲娇的留下一句:“我是原谅了失忆后的宁姝窈,可不是失忆前的。”老夫人回来后催着把药叫她喝了,而后二人也没有再进行下一步,老夫人催着叫宁姝窈赶紧回去,免得身子不舒服。
宁姝窈拜别了老夫人便回了府。
饶是灌了姜汤和驱寒的药,她晚上也还是有些不舒服,但是她没有同任何人说,反正她也不受裴湛待见,省的他又觉得自己装病。
她始终是有些赌气的成分在。
但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耐受能力,半夜的时候就开始头疼,大约是因为冷水的刺激,脑壳像带了个紧箍咒一般。
然后她神情委屈的坐起了身。
悉悉索索的爬下床拢起被子披在身上,板着脸出了卧房,走到执澜院,当着容青的面儿推开了裴湛的卧房躺了进去。
容青:?
宁姝窈总觉得,裴湛的屋子比她的暖活,床也软,被子也厚,就是枕头有点硬,她把裴湛的硬枕头丢到一边去,放好了自己的小软枕,躺下睡着了。
这个时辰裴湛还在书房处理政事,眼瞧着天色不早了,他吹了灯准备回去睡觉。
他没有瞧见容青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径直进了屋,直到沐浴后掀开被子时才发现他的床榻上被窝里鼓起一道身影。
裴湛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掀开被子,果然,宁姝窈睡得正香,他额角青筋暴起,呵,他这儿是客栈不成,随来随走。
裴湛冷声道:“宁姝窈。”
宁姝窈翻了个身,没醒。
“醒醒,谁叫你睡这儿的。"对了,谁叫的,裴湛转身出了门,“容青。”
“属下在。“容青连忙躬身。
“不是叫你在这儿守着,谁叫你放她进去的。"裴湛冷冷看着他。
容青一脸震惊:“啊,属下瞧小娘子那般理直气壮,还以为是大人您允许的,毕竞先前好几……“好几次什么?她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容青不敢再说:“属下错了,绝无下次。”“自去领罚,再把大夫找来。“裴湛冷冷道。他又转身回了屋,这次打算直接上手推人,结果他在碰到宁姝窈后眉头紧蹙,随即摸上了她的脸,烫的跟个小小火炉一般,这是又生病了。
大约是他的手太凉,宁姝窈舒服的抱着他的手腕蹭了蹭。
裴湛偶尔会拿凉水沐浴,只为降□口内的火气和心头的烦躁,被宁姝窈这般无意识的撩拨,他体内蛰伏的野兽当即便觉醒了来。
可眼前躺着的是个脑袋不清醒的病人,他又不能做什么。
裴湛半是隐忍半是烦躁。
他想抽回手去书房睡,谁知道宁姝窈抱着不放手,睁开了睡眼朦胧的眸子:“别走。”
裴湛盯着她:“你在和谁说话?”
“二郎。"她小小声道。
裴湛沉默了下去。
“我难受。“她开始撒娇,大约是头疼的紧,忍不住用手锤了锤脑袋。
而后被裴湛握住了手,他只得暂时坐在床边,把她的手塞进被窝里防止着凉。
宁姝窈顺理成章的捏着他的袖子,心满意足的又睡了过去,徒留裴湛一脸复杂。
他不明白。
宁姝窈分明已经失忆,过往的事都不记得,为什么能这般自然的黏着他,她到底知不知道,他们二人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第二日,宁姝窈醒时,发觉又是有些熟悉的地方,她翻了个身脸埋在被窝里不想面对现实。
这屋子,给她下蛊了罢。
竹苓赶紧上前扶着她喂水:“小娘子昨夜又病了,大人问过老夫人才知道娘子竞然跳到湖中救人,唉,娘子的身子这么弱,这种事交给旁人便罢了,何苦受这罪。”宁姝窈讪讪:“一时没想太多罢了。”
“大人昨夜守了娘子一晚上呢,天亮才离开。"竹苓一脸高兴,随即又浮上一抹忧愁:“唉,只是今日大人怕是陪伴不得娘子身侧了,今日大人家的叔祖母一家来了京城,眼下正在前院儿里头热闹。”
有家人来,宁姝窈愣了愣,她还以为裴湛没有家人了。等等,他守了自己一夜?
“当真守了我一夜?“她不相信的问。
竹苓点点头:“当然,晚上还喂了您药,就是您吐了大人一身,大人也没生气,大人一夜未睡,上朝去时脸色还泛着青呢。"她绘声绘色道。
宁姝窈目光复杂,有时候她真是看不懂裴湛,前脚刚刚给她甩了冷脸,撇清了二人的关系,后脚就守着她一夜,这也太矛盾了。
男人,都是如此矛盾的么?
宁姝窈陷入了沉思。
很显然,裴湛是的,不单单是矛盾,还有口是心非、双标,做的和说的永远不一样。
有道是,看一个男人,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唉,幸亏她耳聪目明,不然,就被裴湛给忽悠过去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大度的原谅了裴湛,跟他计较什么呢?
宁姝窈瞧竹苓这副脸色不甚佳的模样,她问:“二郎不喜欢他们么?”
“何止是不喜欢,那简直是打秋风来了。"竹苓说起这一家简直是无语。
“这不马上要春闱,举家来送小儿子会试来了,不请自来,也没说一声,便来了相府,那高调的,恨不得叫所有人都晓得大人与他们家的关系。“竹苓是个直性子,便抱怨了几句。
雪茶进屋听到了她的话,呵斥:“少说几句。”“大人把他们安排在东边儿了,离这边远,娘子不必与他们接触。"雪茶安抚她。
但有些时候,同住一个屋檐下,不是不打照面便能这么简单的,裴湛并没有说宁姝窈的身份,只是告诫府上有客人在,平日不要去打扰。
只是裴家的亲戚们,很快便从下人嘴里得知府上是个天仙似的小娘子,说是裴湛的未婚妻,好事儿的三姑六婆恨不得马上审视一番。
裴湛不能整日呆在府上,他要忙春闱的事,自然是不可时时照看。
于是,宁姝窈就被“请"了过去,美曰其名裴家长辈要见见未来新妇。
一路上,雪茶镇定道:“娘子莫怕,万事有奴婢。”宁姝窈不以为意:又不是去打仗。
还没近前厅,就听到了热闹至极的声音,像是要把房顶掀翻,期间还夹杂了一道无比刺耳的孩童尖叫声。她走到门前,只见一道壮如牛犊的身影四处乱窜,一边尖叫一边躲避大人的抱和阻拦。
那孩童脱下一只鞋扔到了离他最近的夫人脸上,然后猖狂大笑,最后狠狠一跺脚:“滚你妈的。”宁姝窈:…
大型无语现场。
偏生那夫人一点都不生气,嘴里还乖乖心肝儿的叫着,看的宁姝窈一阵离谱。
雪茶扬声:“见过诸位夫人。”
屋内顿时歇了声音,满屋子的目光都转了过来。屋内有一位头发银白的老妇,还有两位年纪不小的夫人以及两位郎君。
瞪圆了眼睛像看什么稀罕物一样看着宁姝窈,只见那被鞋底拍了脸的婆子一拍腿:“哎呀,这么漂亮的丫头,咋真生的跟天仙。”
说着就要上来摸宁姝窈的脸,宁姝窈看着她的手,上一瞬刚摸了那稚子的鞋底子和脚。
雪茶急忙上前挡着:“这位是大人的二姑母,陈夫人。“平心而论,几人穿着并不差,反而有些花里胡哨。宁姝窈乖乖的叫人:“陈夫人好。”
“这位是三姑母,还有老太太,这位是三郎、四郎和六郎。"雪茶挨个儿介绍。
那两位郎君已经看直了眼睛,丝毫没有一点君子的模样,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看的宁姝窈分外不适。老太太上下扫视:“你就是子殊的新妇罢。”新妇?宁姝窈赶紧摇头:“老太太误会了,我们还不是。”
“不是?那他们为何说你是子殊的未婚妻。”三姑母问。宁姝窈刚想说快了,雪茶便笑着解释:“下人们乱嚼舌根罢了,我过会儿便去收拾他们。”
老太太闻言失望:“不是新妇啊,那子殊的婚事便是还没有着落了,慧宜啊,你赶紧的,我记得你家那口子的娘家有个侄女,唤二丫,与子殊年岁正当,趁我们在正好办了事,我们也好放心。”
宁姝窈闻言脸色一垮,不是,这就包办了这么?把她置于何地?宁姝窈坐在那儿一边生闷气一边想。雪茶和竹苓也是一言难尽。
“是了,母亲说的有理,这年岁都不成婚,那不是不孝嘛,还无后,这不叫人笑掉大牙。“两位姑母附和。宁姝窈听不下去了,脸都快笑僵了。
那刚消停没多久的六郎开始绕着宁姝窈看,脏兮兮的爪子直接上手要抓宁姝窈的裙子,吓得宁姝窈往后退了一步,六郎不满意,上来就要跟她挤着坐在一起。偏生几位妇人还笑呵呵的:“孩子还小,孩子还小。”这一下午宁姝窈过得生不如死。
最后借着身体还没好全的由头提前离场,临走时还听那二姑母嘀咕了一句:“瞧那娇滴滴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
不安分?谁不安分了。
宁姝窈气笑了,哈,这窝囊气受的。
她板着脸回了屋子,雪茶安抚:“娘子别生气,任她说什么都是放屁,气坏了您的身子不划算。”确实不划算,所以宁姝窈决定去告状。
晚上,裴湛回了府,刚下马车就被一道身影扑了上来,身躯温热地钻到了他怀中,他没有防备,生生把裴湛撞得身形略微不稳。
“二郎,你回来了。“宁姝窈抿着唇靠在他的心口。噢,是充满强劲的心跳声。
“你做什么。"裴湛蹙眉想推开她。
“我跟你说,今日……“她摁下裴湛想推开的手,凑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告状。
裴湛越听神色越微妙:“所以你是来告状的。”“嗯。“她重重点头。
适当的示弱也是很有必要的。
裴湛脸色变幻几许,看着她仰头的小脸:“说话就说话不必凑这么近。”
行吧,在外面,害羞了。
她乖巧的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你以后不必理会他们,说什么也不必理会,我今日会告诫他们的。”
见裴湛还向着她,宁姝窈有些高兴:“听二郎的。”裴湛又神色微妙:“你说什么?”
还想重复一次啊。
宁姝窈二话没说踮起脚对着他的薄唇亲了一口,裴湛的唇很凉,但是很软,她晕乎乎的想,原来接吻是这个感觉。
裴湛则彻底的僵住了。
扑面而来一股淡淡的馨香,温软的唇印了上来,似乎…灵巧的小舌还舔了舔他的唇缝儿。